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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临终托孤,刘建归家(修字) ...

  •   “女朋友?”刘母两眼全是惊喜,责备地看看刘瑾,“你怎么不跟爸妈说你谈恋爱了!害得我和你爸干着急。”
      汪珍笑了,“您还不知道么,就上回到我那儿去的那次,那姑娘可灵气了,又好看,跟您这儿子走一起简直郎才女貌。”

      “是嘛!”刘母乐坏了,就催刘瑾将人家姑娘带来,还问父母是干什么的,住哪儿等等,弄得刘瑾脑袋一团糟,就让汪珍赶紧走,自己拖着老娘解释自己跟兰景不是那种关系,他也对人家没那个意思。

      这上了年纪的父母很是关心子女的另一半,刘瑾解释好半天并发了个誓说真对别人没感觉,刘母才肯放过他。

      刘瑾现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事业上,哪有空想这些事。

      两天后,地里东西完全长好了,不知徐天从哪得来的消息当日赶到刘家,扬言要将地里的东西全收了。
      刘瑾没什么不同意的,连带着王家那块地上结的一起换了钱。

      正好村长和刘瑾都在,徐天就问了岗村统一耕种的事。

      郑村长跟刘瑾想到一处,“这事得暂且保密谁也不能说出去,秋天收获季大家伙都高兴着,没谁会居安思危,等入冬了,日子难熬,这事好说。”
      徐天:“也就是说,明年你们才有可能供货?”
      刘瑾:“对,但第一次供货可能没那么多,部分村民可能不同意。”
      徐天:“这个没问题你们有多少,我们收多少,但前提是必须有你督促管理,否则货不好我们不收。”
      “没问题。”

      徐天收到答案,再看了眼郑村长,见他也回以肯定便没什么不放心的,这时,刘瑾却提了要求:“我需要贵公司先付一笔定金。”
      徐天大概知道原因,肯定道:“你们的货我们公司一定会收,这点你可以放心。”
      “不,你误会了。这笔定金主要是给村民购置种子等开销用的,等你们收购了,可以从付款金额中扣除。”

      刘瑾一提,郑村长也想到了,村民很可能不愿出这笔钱买种子,因为并没有谁能保证地里能长出东西,若是辛苦一季不仅白干了还亏损钱财,他们肯定不愿加入。
      如果直接先给他们提供,相信绝大多数是会同意的,毕竟是不会亏的好事。

      徐天能理解,但不能替公司做决定,涉及到提前拨款的事项需要上报公司由财务拨款。
      “这样吧,反正这事不急,你们先跟村民做工作,再拟定一个计划出来,需要多少钱,有多少人参与,土地面积是多少,来年开春的种植计划等都写下来,我再带回公司进行商议,你们看如何?”

      郑村长无异议,刘瑾也点了点头。三人达成共识,徐天兴奋异常,扬言明年做成第一笔生意时邀请大家喝酒。兴许是这次事办成了他能获得不少钱。
      郑村长很有身为党性,这种场合并不会参与,他这话是说给刘瑾听得。

      刘瑾这人,说得好听是酒神,实际上就是个酒痴,老酒鬼,也不知是身体构造还是别的原因,从他出生到以来就没醉倒过。
      现在身体换了,能否千醉不倒是个问题。

      但思想上的瘾在,令他拒绝不了徐天。
      ……
      卖掉作物后又得了近八千的收入,按原来的约定其中三成是蛮子的。
      但这次有所不同,这次王家的地也参与进来,再按照从前三成来算,那么就相当于刘家占了王家的七成,王家只占了刘家的三成,这生意怎么看都是王家亏。
      统一岗村的合同尚未出来,现在就占王家利益怕是不够厚道。
      王蛮子是个有钱就行的人,钱不比从前少就行,但他身后的吴清是精明的。
      这便宜不能占。

      刘瑾为人正派,别说蛮子是他兄弟,就算是陌生人这便宜他都不会占。
      公平的分得利益,让大家都有钱赚之余又能发展自身,这才是刘瑾真正想做的。

      夜里,王蛮子木木呆呆地坐在饭桌前,有了第一笔大额收入后,王家饭桌上的菜色好了不少,虽说不是顿顿有肉吃,但油光什么的是能时常见到了。

      吴清端饭菜出来,可能是气温骤降的缘故,这次她好像虚弱不少,眼睛里虽然一片明亮,但唇色发白,感觉像是强撑着精神一样。精神头有,就是人削弱了,这些日日与她生活在一起的蛮子可看不出。

      见儿子一进屋就一脸痴呆,她直接捏筷子尾敲他脑门,王蛮子哎呦一声清醒多了。

      “想啥那你,跟个傻子似的。今天刘瑾分你钱了吧,咋分的?还按三成算?”她一边吃饭一边说得随意,仿佛不在意似的。
      蛮子为的就是这事才一副呆笨模样,他一面将存折拿出来一面说:“刘二说这次不按三成算了,直接将我们土地上的那份全给了我。”

      吴清看看儿子这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迷糊地接过存折一看,两千九百多块,比上次翻了一倍,确实挺多。
      账目能对上,吴清也放心多了。再看看自己儿子被一笔钱财楞成这样只觉得这样太没见识,存折摔桌上,脸色难看道:“吃饭!”

      蛮子不放心,拿起筷子又放下,“妈,你说刘二是不是给多我们了?”
      吴清正视他,“怎么,你还想把钱还回去一半?”
      “没,没有。”蛮子意识到他娘生气了,道了两声不再提下去,埋头吃饭。
      吴清见他这样责难都找不到点,闷着一口气,吃了两口感觉食不知味,啪一声拍上桌面,怒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老实将来出去跟刘瑾混你要吃大亏咳咳咳——咳咳!”
      话没说完,一阵剧烈咳嗽,瞬间涨红了脸。
      脸色再不好看都好看了

      “妈!你怎么了别动怒,我带你上医院看看!”蛮子抓她胳膊就往自己肩上搭,吴清没理他直接抽了手,平息几下,稳住声缓缓道:“儿子,你喜欢张林香我不反对,你要帮她我也不反对,但是……你……要记住,人不能太老实,刘瑾,妈信得过,但其他人你必须给我留个心眼,听到没有!”说完,又是一阵咳嗽,这回连眼中的明亮都渐渐暗了下去。
      蛮子给她梳前颈,“我知道了妈,你别再说了让我送你去医院。”
      “你是想让我跟张家老爹混一块去?!”
      “我没这个意思……”
      “管你有没有我都不去,吃饭!”吴清执拗的个性谁都阻止不了,只见她缓了缓气就拿起筷子平常吃饭。
      王蛮子见到,盯着她看了会,也半信半疑地吃着饭。

      ……
      城镇平坦宽敞的水泥路上,出现一对看上去像一对璧人的男女,引得路人侧目。
      男人俊逸高挺,皮肤白皙,灰黑色的中山装显得十分有气质,宽肩窄臀,身上的肉不多不少,正是恰到好处。
      女人长发乌黑,灵动四溢,明眸皓齿,淡色长裙勾出胸前邱峰,身材姣好,却不是什么妖艳的美,是似精灵一般。

      女人似乎很享受沐浴在路人倾慕的眼神中,她用胳膊顶了顶男人的手臂,小声得意地说:“我说了吧,你穿这身绝对好看。”
      本来进城是买过冬用的衣食,却被拉去买衣服的刘瑾颇为无奈地捂住眼。
      “你啊、太跳了。”

      兰景吐舌头转身进了商场,这是她第一次以人形进城逛街,巴掌大的小脸上兴奋的表情简直要跳出来,比刘瑾第一次出来时夸张多了。
      刘瑾能理解,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在这个时代走一遭。

      在商场逛了一圈,买了好几床大被褥,还有过冬用的绿色军袄子,以及抱在怀里暖手用的热水锅子。
      不管哪个年代,女人的购买力都是极强的,兰景拉着他还试了好几件衣服,一手衣架一手袖子在刘瑾身上比来比去,嘴上夸“果然人长得帅就是行走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穿出来跟模特似的,看得负责卖衣服的小姑娘眼睛都直了,满心满眼都写着“这男人是哪家的富家公子”的特大号标题。
      而兰景则犹豫不决不知道买哪件好,最后全包了。

      “你买这么多干什么?”刘瑾问。
      兰景:“等你下次生意做大了,见得人物可大可小,不能总穿那些带补丁的,不好看。”
      这点刘瑾能理解,“但你买的那些不都是一个颜色一个款式……?”
      兰景翻白眼,将打包了衣服又拿出来两件信誓旦旦跟他讲:“这个是灰黑,这个是黑,这个上衣有口袋,这个上衣没有,这么大区别你看不出来??”

      刘瑾:……
      第一次怀疑自己原来不是色盲这么简单。

      把东西放三轮里,他们又逛到买小吃的地儿,店铺没到,看到路边有小饭馆,那摊子搭到店外了,美味儿的香气扑面而来。
      某只猫的鼻子这时比狗都灵,小手牵了男人的就往里头窜,跟老板要了两碗热腾腾的肉丝儿面条,一盘子开胃萝卜菜。
      冰凉凉的触感从手里传来,刘瑾忽然意识到身边人的手竟然这么冷。

      桌对面的人儿双手抱着冒热气的大腕埋头嗦面,没注意到男人正在注视她。
      点的是汤面,女人个子不大,胃口却大得能吞下一头牛,等喝完最后一口汤才抬起头,小脸红扑扑的。
      见刘瑾那碗一口没动,还冒热气,“诶,你咋不吃?”
      “……你要是想吃,你拿去。”
      兰景丝毫没注意到男人的反常,只盯着那碗大面条,砸吧嘴道:“那多不好意思啊,一半,给你留一半怎么样?”
      刘瑾把整碗推到她面前。
      兰景坏笑,“真的不要?”
      “不要。”
      “那我不客气啦!”兰景干脆把小菜倒进碗里,埋头苦干。

      没见过这么会吃的。
      刘瑾眼底有似水般的柔情,勾勒出一弯月牙,低低问:“你不想给自己置点东西?像首饰水粉之类的。”
      女人光吃没看他,喃喃地说:“我长这么漂亮要那些干嘛,再说你不答应给我建窝了嘛,我又不能老顶着人形出来那些东西没用。”她又喝完了汤把碗一搁,补充道,“不如吃的实在。”

      刘瑾深邃地眼睛看着她,伸手擦掉女人嘴角的开胃菜。

      肉眼可见地女人一阵诧异
      她这是撩到汉子了??
      就因为我吃了他的面???

      “走吧,给你买零食去。”没等兰景反应过来,刘瑾就起身走开。

      “等等啊喂!”

      长长的大街上,一男一女一路并肩,半路,男人默不作声的用手掌包住女人的。
      手暖和多了,那碗面吃得好。

      温热强硬地传来,兰景脑子一片空白,眼睛直勾勾地放空。

      扑通。
      扑通。

      女人乌黑的眼瞳看看头上男人侧脸,悄悄地低下了头,脸颊埋在阴影里红了红。

      ……
      到底谁撩谁啊。

      ——
      令人高兴的秋天一晃而过,剩下的是难捱的冬季。

      今年难得南城下了雪。
      天更冷了,天气预报说今年可能大雪纷飞持续好几天。
      岗村的老人家难过了,缩在被窝里不敢下地。

      清晨,村人路过王家总能听见吴清老阿姨的咳嗽声。
      无论王蛮子怎么劝,就是拗不过吴清的倔脾气。
      蛮子这些天也颓了很多。

      要统一作物的事前几天天气好时,村长召集大家开了会,刘瑾和徐天都出席,正好买的衣服派上用场,显得很有正式气息。
      刘瑾不大习惯在这种场合上发言,没说两句就换能说的上。
      村长和徐天都义不容辞。
      开完会的两三天,郑村长和几个村委会的就开始走访各家,联名签字。
      具体的人数尚未统计出来。

      这天,雪真下了,很大,仅一夜,岗村遍地银装束裹。

      吴清咳出血了。

      医生连着漫天飘雪被请到王家。

      半夜,刘瑾裹着袄子一听消息就连忙赶到王家,刚到,就见医生收了红十字的医疗箱,脸上不知什么表情的拍了拍王蛮子的肩膀。

      医生离开时与刘瑾擦身而过,到门口正撞上了赶来的刘父刘母和张林香。

      “庸医!”王蛮子一声怒吼惊着二老。

      二老看看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吴妹子,她还是原来的模样,没像别的病人那样又瘦又虚。

      怎么好好的人,突然就病倒了呢。
      二老担心,却不好问,就拉了拉刘瑾,以为他会知道医生的诊断。
      刘瑾并不知情,但知道不是好事。
      是噩耗。

      蛮子怒火未平,吴清半躺在床却笑了,“有什么好生气的,早晚都得死。”
      蛮子红着眼,“呸!什么早晚,特么统统都是狗屁!你才多大,啊!我不信四五十就得下去!都是庸医……庸医……我、我去给你找个好的。”
      “找什么!”吴清哑着嗓子怒吼:“我们大吴家的女儿就没有苟延残喘赖活着的时候!”
      这番话足足震惊了在座所有人。

      她回忆似的笑咳了几声,昂着头眼中亮晶晶的似有希冀。
      “吴家是南城的名门望族,有权有钱,多少人望其项背只为够上吴家的门槛!可惜啊,风过一时,那时候的人只有我,只有家中最小的我还活着……呵呵,女儿活着有什么用,父亲啊,吴家的女儿都短命您不知道吗?何必要我活……”

      遗传。
      刘瑾脑里蹦出两个字。

      吴清不是普通农民,她念过书,曾今是大小姐,养尊处优,有与生俱来的骄傲和无比强大的自尊,除了回家,任何事都不许她向别人低头。
      她可能一直患病,只是强打精神没人看出来,也可能是岁数渐大熬不过冬天,身体突然虚弱。
      不管哪种可能,如今的吴清已是风中落叶,晃晃悠悠地飘着,只待落叶归根。

      吴清看了看自个儿孩子,高大威武,五官坚硬,活脱脱一条真汉子。
      与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差太多了。

      “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跟刘瑾说。”

      众人缓缓退出门外。

      刘瑾有些意外地走到床边。
      吴清让他搬个凳子坐着,她看看对方,面若冠玉,斯斯文文的模样笑了起来,“我走以后,希望你帮我照顾蛮子,他是个大傻子。”

      “他是我兄弟。”刘瑾看看对方,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见吴清笑得这样温和。
      吴清摇摇头,“兄弟也有反目成仇的时候,你发誓,你此生若有飞黄腾达时绝不丢下我儿子。”
      “为什么是我。”刘瑾蹙了蹙眉。

      她深深盯着刘瑾看,眼里一片清明,“你念过书,刘二没有。”
      刘瑾瞳孔紧缩,面上毫无反应,心下却是一片哗然。
      “因为那封信?”

      吴清:“不止,你的举止、言谈,都太不像一个卧床十数载的文盲。”

      “你说话还是这么直接。”

      吴清轻笑两声,“咳咳……发誓吧。”

      刘瑾三指向天,“我刘瑾发誓,若是我有飞黄腾达的一天,绝不丢下蛮子。”
      “王绅君。”吴清突然道。

      “……”刘瑾一下迟疑。

      吴清又道:“蛮子在族谱上的真名,刘瑾……是你的真名吗。””

      “是。”他重新将手举起,“我刘瑾发誓,若我有飞黄腾达的一天,绝不丢下王绅君。”
      “好,很好。”她大笑,“刘瑾,你要记住你今日的话,来日我下到地狱若是知道你违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刘瑾沉声:“你究竟是为了什么非要将自己儿子推到山峰上去,你可知蛮子并不想过那种日子。”
      “我吴家的血脉绝不安于现状,落于人后!”她眼底充斥着狠厉。

      “……”
      刘瑾看着这个躺在病榻上的女人,或许她曾经美丽善良,是大家闺秀,然,几十年的积怨和不甘已经将她磨得几近疯狂。
      即将寿终正寝的人,却要将这些不甘和怨怼加在下一代人的身上,代替她活着,更要活得好。

      不知为何,刘瑾有同情,有可怜,却绝没有对这个即将年轻早逝女人的悲愤。
      活该不至于,只是执念太过。

      念及此处,他忽然有种评价他人其实也是评价自己的错觉。
      不是神,都是人,活生生的,有血有肉,谁能求而就得,谁能无情无欲。
      他是人,也不能。

      唯一法门,唯有扼制。

      吴清交代他的只有这些,后来门外的人想进来看看,都被她一一回绝,只跟蛮子独处。

      刘瑾出去的时候,外面飘着雪,寒冷彻骨,两位老人裹着军绿色的大袄子,头顶是老式像锅盖似的棉帽,也绿色儿的,裹得满满当当。
      他们站在外头,然而暖呼呼的。

      余光里站着刘舒,他初一了,放寒假,还有只裹着小红衣的猫。

      个个巴望着刘瑾,都很好奇在里头谈了什么。

      他笑了笑,把食指比向唇间,然后离开。

      众人满脑子雾水。

      ……

      王家屋内。平常就母子两人待着,本就清冷的地儿,当噩耗降临的时候如同死寂。
      片刻,王蛮子突然去倒了杯热茶来,本想扶吴清起身,对方却推掉了他自己拿了冒白烟的杯子。
      蛮子:“……”
      她还是这么固执。

      吴清的别扭任谁也撼动不了,她喝了热水,从心底里暖了很多,托孤的事儿完成了,她轻松不少,就开始回忆以前的事。跟蛮子说:“你想不想听听妈跟你爸从前那点子事?”
      王蛮子两只眼睛里都是好奇。

      吴清就侧着身子看他,柔和了声线:“外边的人传,我是因为你爸当初救了我,我为了报恩才嫁给他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俩是真爱。”
      “那天红巾军就在门口,喏就那儿门槛外头就是,”她朝门外指指,“我知道我逃不了了,拿了厨房的柴火棍子就要跟他们拼命,你爸被我吓到了,忙抢了我的棍子。可他倒好自己打开门竖着棍子,跟举圣火似的,一手揽了我肩就冲外边儿那些年轻的红巾军吼‘老子的娘们儿我看他妈哪个兔崽子敢动!’。”
      听到这,蛮子噗呲笑了,有好笑,也有回忆,更多是真实。

      “你别笑,这是真的。”吴清回忆时脸上满是幸福,“兔崽子们吓跑了,你爸也伤了,我给他上红药水,我就怒了跟他说‘你个死不要脸的谁是你娘们儿’,你爸就一无赖,他说‘谁说我死不要脸的谁就是我娘们儿’。”

      王蛮子咧开嘴笑。

      吴清:“对,我当时就你这表情。后来我们结婚了。我很怕生小孩,我怕生一个女儿会跟我一样短命。咳咳,当时你奶奶还在,她特别重男轻咳咳……女,就颐指气使地跟我说‘是我儿子救了你,要不然你命早没了,你要报恩就给我家生个儿子,生女儿就扔了’,我那时候就笑啊,跟她说,是儿子就生,女儿就打。你奶奶看我的眼神跟捡到宝似的,贼亮。”
      她看向王蛮子的眼神晶莹剔透,盐水在里头打转,“也许是老天同情我没了娘家,就将你赐给了我,我高兴坏了,你奶奶比我更高兴,你爸乐得就像傻子。”
      “后来你爸出意外……走了,白发人送完黑发人,白发人熬不住了,你奶奶也走了。”
      说到这,她眼睛绷不住,十分固执地红了,泯了口热水,又平静道:“我问过你爸,问他为什么要娶我这个命硬的,他说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大小姐能自己提着棍子跟男人打架,明明他就在旁边也不会求助,他觉得我很傻。”
      “然后他问我,我为什么嫁给他,我笑着说‘巧了,我也觉得你是个大傻子’。”

      吴清把喝光了茶杯放在蛮子手里,脸上的表情不知是笑还是哭,颇具戏剧色彩,“我后半生有两个希望,一个是他,另一个……就是你。”

      “……他走了,我就剩下你了。”她声线呜咽,大滴的咸水划过褶皱的脸颊,“我真的不希望你跟你爸一样傻到什么人都信,最后进工地,自己死了,老板却跑了。”

      王蛮子忙给她擦眼泪,“妈,你说什么呢,刘瑾不会的。”

      她摇头道:“我信得过刘瑾,但我信不过除他以外的人,除了他,你也不能全信包括张家的。”
      “妈……”
      “答应我!”吴清突然拔高音量,“否则,我死不瞑目。”

      “好!我答应你!你不会死的,别老这么咒自己!”王蛮子痛心道。

      听他答应,吴清放心了,闭上眼休息,“好,我不死……我还要看着我儿子带我回……吴家。”
      尾音渐轻,吴清合眼的神情十分安详,一只微微颤抖的手指放她鼻息下……
      蛮子松了口气。

      还好。

      吴清说累了,王蛮子给她捏好被子,然后扶着脑袋坐床边守着。
      他能感觉到,现在的日子就是偷来的,等哪日老天换了把锁 偷不到了……一切都结束了。

      王蛮子守了一夜,当次日山的那边亮起一片鱼肚白时,徒然,从王家传出一阵撕心裂肺地吼叫。
      这锁换得很快。

      那日,刘瑾照旧早起,一向慵懒的猫竟也醒了,
      刘舒刷了牙,突然听见一声哀嚎,吓得跑出院来,只见二哥正在院前面朝阳光立着,眼睛望着的地方是王家。

      刘舒看看天,惊奇道:“二哥,天晴了诶。”

      刘瑾:“……”

      是啊,晴了。

      ……
      吴清走了的消息随着那声嘶鸣传遍了岗村,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闲余饭后谈论最多的却是‘一个一辈子想当大小姐过上富贵生活的女人最终抱憾终身’的故事。
      吴清一辈子没怎么跟村里人搞好关系,举行丧事那天却来了很多见到没见过的人。
      问了些事,略坐坐就走了。
      这是个隆重的仪式,王蛮子披麻戴孝跪于灵前,头低着,也看不见表情。
      吴清是没有娘家的,王家这边自从蛮子的爹和奶奶死之后,其他人各奔东西,早已不知去向。
      王蛮子就在外头请了人来哭丧,他自己倒是没哭,只是颓了。

      吴清是火葬的,骨灰被蛮子收着。

      丧礼过后的几个日头,郑村长照旧王家去,统一规划的事还是要干。
      任他说了一堆,王蛮子就问了一句‘这是刘瑾要干的事吗’。

      郑村长:“肯定是他,没有他,徐老板也……”
      “我签。”王蛮子突然说,当他拿起笔时忽然愣住,他记得很早以前他妈教过自己写名字,可这么久了,我……叫什么?
      蛮子只是绰号,像刘二一样,叫的久了都忘了真名。

      “王绅君,你的名字。”
      这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刘瑾正倚在门前。

      听闻,蛮子眼前闪过当初老娘手把手教自己写名字的场景,他记得了,同时签了名字,看着歪七扭八的字鼻子酸得很……
      忍住,问刘瑾:“你怎么来了。”

      刘瑾举起自己手上的两瓶酒,笑道:“刚买的,一起?”

      王蛮子看看村长,郑村长笑起褶子来,“我还有事,你们俩小年轻来吧。”说完,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村长跟刘瑾擦肩,交换着进来,他把酒放桌上,冷得搓搓手,略责备:“你屋里连个炭火都没有,你是想活活冻死自己?”
      王蛮子好笑道:“在外头不搓跑我屋里头搓,想我给你热酒直说。”
      “呵呵,谢了。”

      从厨房拿一个小炭盆来,再有一个器皿,盛了水,再一个老式的器具,打开酒瓶,倒进去热。
      准备一人一个小酒杯。
      从水沸腾,到酒热,没人开口,直到蛮子给他倒了一杯,自己的喝了。
      刘瑾才道:“感觉怎么样?”
      “你指什么。”
      “感觉。”
      他苦笑一声,用手指戳戳心口,“痛。”又指指脑袋,“难受。”
      刘瑾:“证明你还活着,挺好。”

      平常没喝过酒的人这会子比刘瑾这个老酒鬼都能喝,一杯接着来,然后长长呼了口气,“我妈告诉你我名字的。”
      这是肯定句,“她有没有……说别的。”

      刘瑾:“她让我发了个誓,要我带你再过上那个被人羡慕和嫉妒的日子。”
      “……”蛮子默了默,看向刘瑾:“我妈那天也跟我说了一样的话,但她跟我讲了一个事,她说,我爸是赴工伤死的,老板却跑了,刘瑾,你会这么对我么。”

      “不会。”回答得斩钉截铁。

      王蛮子紧紧盯着他,然后酒杯举起同走了一个,杯子相撞的声音十分清脆。

      气氛缓和下来,接着聊了些别的,“对了,别叫我蛮子了,这十几年都被人这么叫,差点把真名忘了。”
      “那我叫你什么?”
      “绅君吧。”
      “……”
      蛮子眯了眯眼,“干嘛这副表情,跟鱼刺卡住喉咙样的。”
      刘瑾看看对方由于修了一个多季度才回去的古铜色肌肤,以及魁梧的身材,再配上这么个斯文的名字……

      吴清不亏是读过四书五经的人……

      刘瑾故意咳两声,“你不觉得这名字很日本吗?”

      蛮子蹙眉道:“日吗?”

      “日。”刘瑾肯定道。

      “那也得叫。”

      刘瑾:……

      ……
      郑村长的信息收集工作不是他一个人干的,只是碍于王绅君和刘瑾的关系,这家的门亲自上登。
      至于其他门户,都是下面村委会负责的。
      有些决定得快的直接上村委会报名入伙了,没决定的,大冬天只能一家家走访,也实在辛苦。
      走访工作完成,夸刘瑾好的是说富了也没忘记老乡,骂刘瑾的也有,说他就是从前搞剥削的地主阶级,农民自己辛苦种出来的东西他一个手脚没动的却要抽走四成,是万恶的资本主义,不顾同乡情分。

      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传到刘父耳朵里颇有些难堪。当天晚上回去就与刘瑾发生争执。
      刘父要他抽成再少点,刘瑾没答应,只说现在是起步阶段,以后抽成会慢慢减少,可刘父依依不饶。

      刘瑾不是脾气大的人,他本以为自己对控制情绪这一方面的把控能力强大,可刘父的紧追不舍逼得他无路可走。
      只好沉默不理,等刘父再次问他减不减少抽成时,刘瑾依旧没答应。
      气得刘父差点没认这个儿子。
      为这事刘父几次没给刘瑾好脸色,情绪发酵了好几天,直到刘建回来前一天才消了气。

      上回部队里来信说刘建右手受伤,要提前回来,这一趟回家就完全脱离了军人身份。
      因工受伤,这事不丢人,反而光荣,不比被部队遣回来的,这才丢人。

      上次回信只说年前回来,也没说具体哪天,一大家子本该去火车站接人。
      没等人接,刘建自己扛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刘建是年前回来的,大约十二月份的时候。

      乡村都要提前提前准备年货,刘家现在又是岗村里最富有的,好东西自然少不了。
      年货要准备什么,刘瑾这个独居侠不懂,往年都是刘母准备的。

      今年有钱了,就想好好办,最好热热闹闹的。
      刘瑾带她进城时,刘母就开始大扫荡,东看看西看看,货比三家,早上七八点进城,晚上六七点才回的家。
      三轮车后面一大堆东西,活生生堆起一座小山丘。

      事实证明,人穷才是阻止购买力的直接因素。
      谁能想到,一个平常节省得恨不能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妇女有这么大的劲儿,看到心仪的货物眼睛都能发光。

      有了这些东西,刘家院子张灯结彩贴大福字挂对联,乍一眼看去,十分喜庆热闹。
      对联的两幅红挂是买的,但字儿是刘舒提的。
      刘舒念初一,正好学了很多押韵的好句就给写了。字不算好看,但算工整。

      这天,刘建一路风尘,情绪低落,刚到家门看见门外摆的挂的满脸惊色,在门外驻足好半天,脑袋里反复闪现一句话:
      这……是我家……?
      在雪地里,他放下行装,一个一个地数着门外红彤彤的物件,一个、两个……光外面这些摆设起码二三十块……

      他走的这一年里发生了什么?

      愣了好半晌,忽然,从屋里闹闹腾腾的跳出一个人,前头是被人追赶的猫。
      是刘三。
      刘舒一出来就撞上大哥,先是一愣,最后大跳得扑了上去,抱住大哥往屋里叫:“出来啊!大哥回来啦!”
      声音有喜叫得令人高兴,二老先听到的声儿忙赶了出来,刘母身上的围裙没来得及摘掉。

      又是几年的不相见,如今正是重逢日,刘父耐得住性子没有没嘘寒问暖,刘母却拉着刘健的手,感动得脸上的水分不清的鼻涕还是眼泪。
      刘母对他上下其手,嘴上不住的唠叨:“还好还好,没瘦,还强健着。”

      刘建安抚两下思念成疾的父母,部队里练就的良好素质,很快收起情绪,平静道:“二弟呢,他病还好吗?”
      二老愣住,差点忘了刘健的家书都是单向传递的,从前家里没人认得字,也就回不了信,直到刘舒上了学才有个会写字的。
      但长久以来的习惯,就没让刘舒写信过去。

      平常每年都会回一次家的刘建,恰巧这两年没回来,而刘瑾正是这两年病好的。
      以至于刘建尚不知自己二弟早就能活蹦乱跳。

      刚想把这件高兴事告诉他,身后就传来一道清澈的嗓音:

      “大哥。”
      一个英俊的青年洋溢着春风得意笑容,立在刘家大门外。

      刘建愣住,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他的二弟,从前那个只能躺在床榻上灌药的病秧子。

      而在刘瑾眼里,这个未曾蒙面的大哥,与村人和刘舒的描述相差无几。
      高高的个子,立体的五官,眉宇间都是正直,受过军事训练的人,无论气质还是体格都是十分夺人眼球的。
      连随意的站姿都很是挺拔。

      刘建望向他,眼中是不可思议,刘瑾看对方则是印象良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临终托孤,刘建归家(修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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