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致富经》阳溪

31、伪善说辞

　　收粮小队走了。

　　张家的事这两天村里传的多，耳朵里总能听到那么两句。
　　张家的土地拥有量在岗村排行老二，是比刘家还多。
　　自然人口也比刘家多。
　　多，不是张林香家人多，是姓张的多。
　　亲戚多。

　　刘家亲戚也多，但是早年分家了。

　　张林香头上有个亲哥，不学无术，地下赌徒，欠了不少，现在人也不见了。
　　张林香的父亲在外头做了点小生意，有点小钱，每年除了播种插秧剩下的时间都城里做小本买卖。
　　所以有些外快。
　　地里的事就交给了亲戚干。

　　要债的在城里找上张父，打了一顿逃走，现在张父还在医院躺着。
　　亲戚们听说这事，不仅把属于张家那部分的粮收了，交公粮时也没出张家那份。
　　张母到城里照顾张父，家里只剩张林香一个。
　　面对亲戚，她一个女人对付不了。

　　今日是非多，不仅张家，刘家也因为刘建的事，弄得二老一整天心神不宁。
　　看个电视也走神。

　　王蛮子在刘家门口徘徊，被翘着尾巴路过的兰景看到了，回去就跟刘瑾说。

　　见人就站在门外，刘瑾扬起嘴角：“怎么，没追上人家？”

　　蛮子眯了眯眼知道刘二又拿他打趣了，语调充满恶意，“是啊，她心里全是你，我都没地方落脚了。”

　　刘瑾笑了起来，“找我是不是要我自动出局？”
　　这家伙什么时候在局里过，蛮子无语，显然不愿再继续这个没营养的话题。

　　“我只是想问问你大哥那信是怎么回事？”

　　刘瑾，“你不是在场么，大哥受伤了，部队不要了就提前退役了。”

　　蛮子想起从前那个洋溢着自豪而入伍的男人来，下意识摇头，“你别开玩笑了，你大哥是什么人你会不知道？他可是把能成为一名正式的军人当成比性命都重要的，他从来就不想留在村里。”

　　“你说什么？”刘瑾愣住。

　　蛮子疑惑，“你难道不知道？刘建被征收入伍那天，你家可是打着鞭炮送走的，刘建是全村的骄傲。”

　　刘瑾微张瞳孔，心下惆然，他从来不知道刘建是这么个人。

　　蛮子也是满脸的疑惑，按道理刘建跟他是亲兄弟，亲大哥是什么人比自己这个外人会更清楚的。
　　见这表情明显浑然不知。

　　刘瑾回忆了二老心神不宁的模样，大抵是知道原因了。
　　对于意外本身来说，刘建能活着是幸事。
　　但对于他这个志气高的大哥来说，怕是给他下了死亡判决书一般。

　　不多时，他叹了口气，大哥年前回来，究竟什么样到时候就都知道了。
　　现在再想都是多余。

　　蛮子忽然开口：“其实还有一件事。”
　　“你说。”
　　“张林香她家是有地在的，可是现在落在她亲戚手里了，没有地，就算她想干活也干不了。”
　　“你是想我把地拿回来？”
　　蛮子点头，“你是最有办法的。”
　　刘瑾想了想，“地拿回来不难，毕竟公家分的就有她家的一份谁也夺不走，但拿回来有什么用，她一个纤弱的姑娘家怎么干活。”
　　“教。”蛮子斩钉截铁的。
　　刘瑾大抵听到笑话了，“这是力气活，你能教她怎么力气大？”
　　“我……那我帮她种！”他突然转了说法。
　　刘瑾看出来了，这小子对人家动真格的了。

　　“你就一双手，怎么干几个人的活？”

　　蛮子觉得他有办法，就激动道：“能干，一定能干，我苦点累点没关系，只要能让她过好日子就成！”

　　“……”这家伙……

　　想要过好日子可不容易，现在的张家在外人看来就是拖油瓶，谁沾惹上谁倒霉。
　　外债一堆，内里没有收入。
　　就算把地给了张林香，也是荒废的。
　　亲戚……刘瑾叹了口气，罢了。
　　“明天叫上村长去张家亲戚那边串个门。”

　　“诶！”

　　目送一个刚硬的汉子蹦跳跳跑走，画面虽然很不和谐，但男人的高兴难以忽视。

　　兰景倚着大门看戏，见到一蹦一跳高兴得跟个二百五十斤的胖子跑走的男人，翻了个白眼，傻男人。
　　刘瑾过去蹲下，摸她猫头，哄道：“兰兰，帮个忙？”

　　听这种甜腻的称呼，某只猫颤抖了一下，缩到墙角，白眼翻上天，“别这么叫我，不就是想我明天替你去要地嘛！”

　　刘瑾，“你知道？”
　　这小猫确实很懂他。

　　猫咪把尾巴翘高，脖子伸长，满脸气派，“那是，被你白摸这么久，还能不知道你肚里的小九九？”
　　刘瑾忍住笑，“说说。”

　　“张林香本就对你有好感，你怕这次过去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吧。”兰景说这话时毛茸茸的嘴角咧开，看上去十分邪恶。
　　刘瑾挑了挑眉并无否认。
　　蛮子那高兴的模样，怎么看都是春风无边百花盛开，要是这时候他再插一脚让张林香误会可就不大妙了。
　　跟兄弟争女人的事情，他可干不出，何况本就对人没感觉。

　　兰景也好奇了，张林香长得不错，属村花了，村里没人比她好看。这样的都不喜欢，这男人究竟喜欢哪样的。
　　过了这么些日子，她不是没撩过男人，可男人就是不为所动，难道真要自己脱光了送上床嘛……
　　她突然想打自己，怎么连这种龌蹉想法都冒出来了。
　　不行，太罪恶。

　　——
　　正如刘瑾所说，拿回属于张家那部分的地不难。
　　第二天，兰景带着村长、蛮子和张林香气势冲冲地找上门去，郑村长是个有脾气的，听到村里发生这种事，斥责说不上，但话里话外全是指责不出半小时，张家的亲戚们就表示不再干预张家。
　　不干预，也证明不再有来往。跟村长谈话时态度是弱的，但跟张林香说话时态度强硬，仿佛这次不切断关系，下次就会被拖累一样。
　　“张林香你要知道这些年没有我们替你爹照顾地里，他能安心到外面做事吗，你家为了养你和你那个没用的大哥用了多少心，我们这几家亲戚这些年帮你家看地，一分没收，已经是做够好人了。你呢，恩将仇报。”一个平头中年男子冷漠道。
　　“是啊，当初我们那样帮忙，现在……哎，可怜了我的张哥养了这两个白眼狼。”一个妇女叹气。
　　“……”

　　假善的话不断传进张林香的耳里，她满脸震惊，呆呆的扫视这些曾经笑脸和蔼可亲的人，每一个曾经都是那等夸赞自己漂亮未来能嫁个好人的人，如今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厌恶和嫌弃。
　　她不会说话了。
　　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亲字背后一把刀的人。

　　这些人曾经以什么样的面孔招待张家，如今只有张林香知道。蛮子心疼她，见对方眼里泪水打转，下意识伸手过去想搂住女人的肩，稍微的给予依靠。
　　没想到半路被兰景截住，她坚定的眼神略过他，蛮子愣了愣。

　　依靠这种东西绝对不会永远存在，张林香现在需要的，是独立。

　　过了会，这些伪善者的嘴没停，张林香也只是默默咬牙承受着。
　　土地要了回来，眼见着郑村长要走，兰景先暗地掐了她一把，张林香诧异地抬头，只见对方以高人一等的姿态站在她面前。
　　“你们把自己当什么了？大善人？还是慈善家？要是真善怎么不去捐款呢，村长手里好大一个项目，集资铺路呢你们怎么不发发善心捐个一分钱出来？”

　　平头男人知道她针对自己，倒也不发火，只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挑衅的话，“你谁啊，我们自家的琐事用得着你管，你管得了么？你知道情况么就乱说话，多事。”
　　旁边人附和，“你知道我们家的事吗，我们帮张家做了多少事你知道吗！本家人都没说话，你瞎掺和个什么劲！”

　　张林香忍无可忍，红着眼，冷笑，“我不说话，是我对你们这些东西没什么好说的。”她走到对面去，靠他们极近，狠厉的笑容面对他们每一个，可以见到有些人缩了缩脖子。随后，从头顶上落下一个冷冰冰地声音：
　　“你们要记住现在身边每一个人的脸，然后祈祷自己千万不要落难。” 她的话很慢，却能像鬼魅似的刻在在座者的心上，说完张林香冰冷的哼笑一声，转身出了这个是非之地。
　　蛮子第一个跑出去追，兰景看了眼已噤声的亲戚们，所有人的表情都非常精彩，心怀鬼胎地猜着谁会害自己。
　　然后她笑着朝他们挥挥手，道再见。

　　出门就看到张林香和蛮子抱一起。

　　兰景：该死的狗粮。

　　村长跟出来，在后面欲言又止走来走去，兰景见状问：“有事吗？”
　　郑村长支支吾吾地，“你是刘瑾的……什么人？”
　　第一次见这么灵动的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得那种关系。

　　兰景不为人知地挑了挑眉，打暗语，“村长希望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
　　村长，“太好了！能不能请你帮我问问刘瑾对集资铺路究竟是个什么态度？”自从上次莫名其妙地吃了个哑巴糖，真有些不敢轻易上门当面问他了。
　　原来这事，“可以是可以，但现在刘家也没钱，铺不了路。”

　　村长急道：“不不，这回不是要刘家出钱。”
　　兰景，“那是什么。”

　　村长客气地说：“前几天徐老板，就是那个负责搞南城销售的，来找过我，提了个建议，我觉得挺好，就是不知道刘瑾会不会同意。”

　　徐天动作挺快啊，兰景心里捣鼓，不能让村长知道这想法根本就是徐天跟刘瑾想一块去了，否则谈利益的时候要大打折扣。她故作不知情，“建议？什么建议，你说说，我回去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