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蜗牛先生》果喵

4、监护人(4)

　　陆铭瑄在餐桌的对面坐下，白渺渺待着的这个房间被刻意布置过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病房，它与宋清河的病房比邻，离考试还剩下一周的时间，宋清河是想过让她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好好复习的。

　　陆铭瑄在她的面前放下一碗面，包装打开诱人又熟悉的味道随之弥漫开来，“你喜欢的小排粗面，加了香菇和大虾，不准备尝尝吗……”

　　白渺渺抬头，陆铭瑄低头一笑，“你是在想为什么我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对吗？”

　　白渺渺没有说话。

　　陆铭瑄却继续问了她一个问题，他说，“渺渺，你见过掌权者的姿态吗？”

　　白渺渺看着他，陆铭瑄笑了笑站在了病房的玻璃窗前眺望着眼前这座城市，“在这个世界，拥有权力、财富和地位的那些人，极少有像宋先生这样的。”

　　“那场事故是意外，对于他那样的人，可以让很多的人闭口不言，掩盖掉所有的真相，他可以当做那一日没有听到那句话，没有听到选择救他而放弃你父母的那句话，他甚至可以忽略你的存在，忽略你在那场事故之后遭遇的所有的不幸，忽略你的家被你因为赌博输掉钱的舅舅抵押变卖，忽略你寄人篱下捧着一碗饭被拦在了家门外的委屈……”

　　“渺渺，在你哭诉着哀求你的舅舅不要卖掉房子的时候，在你因为失去一切因为你对舅舅的责骂而被他赶到家门外的时候，你所有的一切，他都在看着你……”

　　陆铭瑄转过身，双手撑在桌面上，白渺渺仰起目光，在她出现在宋清河身边的半年里，陆铭瑄一直是宋清河最得力的助手，这一刻他的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冷厉严肃，让她感觉到恐惧和害怕，可她却无法忽视那双逼迫她接收一切最真实答案的眼睛。

　　“那场事故16个人，如果它是上天给得一道单选题，如果我有这个机会能做这道单选题，我依然会希望活下来的只有他，只有宋先生。”

　　“那场事故的发生与他无关，可在他手术醒来之后，这死去的14个人，他都给予了一笔数目不小的资助，甚至包括了活着的你……”

　　“那笔钱在你年满18岁的时候才可以支取，但因为你需要上高中，在你没有成年之前都需要用到钱，他每个月会给你舅舅家定额的一笔生活费，足够你在上学期间的一切开销，可那笔钱的存在，你怕是不知道吧？因为你的舅舅好赌，那笔钱非但没有落在你的手中，相反成了他赌资的来源，你在你舅舅家体会到的人间地狱，大概让你恨透了宋先生吧？”

　　“渺渺，你想过为什么他一开始没有收养你吗？”

　　“因为他觉得，他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你一定会更希望待在亲人身边，所以他忍受你舅舅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一味地索取，却并没有让你得到良好的生活，所以，他才提出了一个让你觉得无理甚至过分的要求，要求你舅舅放弃你的监护权……因为他不想你从一个玉兰中学高一(2)班的尖子生变成一个逃课泡吧的问题学生，更不想你从三观正直的孩子因为经历了这一切人间的黑暗面变成是非不分道德败坏的人……”

　　陆铭瑄似乎不愿意就这么放弃一个可以告诉她一切的机会，因为宋清河的身体情况并不理想，如果他需要漫长的恢复过程，那么，这个过程里白渺渺的存在无法割舍却也绝对不能形成困扰，这是他作为一个助理，能在宋清河身边自他上任便从未有过地位动摇的助理必须要在此刻他昏迷的情况下要做得事。

　　陆铭瑄神色缓了缓，一缕目光停留在白渺渺的身上，他状似无意的抚了抚镜框，已然感觉到了她此刻的挣扎，今天所说的话，是去除白渺渺心病的最好机会，必须一击即中，最好能连根拔除。

　　白渺渺极为抗拒地回想起那一日，舅舅指着车里的那个未曾下来的宋清河拉过她悄悄说，“渺渺，你一定要记得，那个就是害死你父母的那个人，就是他有钱，所以救援的人都去救他反而放弃了你的爸爸妈妈，你一定不要放过他……是他从舅舅身边带走了你……”

　　他的舅舅，那个嗜赌成性的舅舅，在她面前表演着生离死别的闹剧，白渺渺从她的家，她唯一仅剩的念想被他赌掉的那刻起，便不再相信他了。

　　那天的那场拙劣的表演，白渺渺没有看进半分，只不过，她从没有想过，宋清河为了要到她的监护权，愿意付出这般代价。

　　宋氏在Z市是只手遮天的存在，他却愿意为她向一个赌徒低头。

　　“你的舅舅怕是不曾说过宋先生什么好话吧，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一个同样受伤却竭尽所能弥补你的人呢？那天最初的第一拨救援队是宋氏在第一时间派出的，他们确实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救下宋氏的继承人，甚至他们没有义务去救你？”

　　“基于人道主义，在那短暂的五分钟内却依然带上了受伤最轻的你，而你的父母需要救的时间太长，是根本不可能在二次爆炸前救出的，如果时间真得足够，救援队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如果当日死得是宋先生，活下来的是14个其他没有什么身份地位的人，他们的人生会因为那场灾祸而彻底改变陷入困窘的地步，他们的家庭也会破碎不堪，生活只会更加困苦，不会像现在这样，有人愿意伸出手去援助他们的一切。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这是我基于宋氏的利益与你说得话，但仅此一次，以后也绝不会再提起。”

　　“他......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这些。”白渺渺一时之间心中情绪复杂吼道。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给过他机会说这些，你想想你这半年里做了些什么，对他说了几句话？又有多少次考虑他的感受！！！”陆铭瑄不由地提高了音调，白渺渺眼眶里有些许泪水，是啊，她又做了些什么，从进入宋家开始，她对他熟视无睹，不管是宋清河润物细无声的关心，还是守护，她只想躲避，可也明知，她也只有宋清河可以依赖了。

　　陆铭瑄叹了口气，“渺渺，他没有错，错的一直是你......是你忽略了他对你的好，而且是刻意的忽略。”

　　陆铭瑄最终将一个文件袋推了过来，“渺渺，有些事情你该知道了，因为你不该再这样与宋先生僵持下去了。半小时后冯叔会在医院大楼前等你，他会带你去一个地方……但是在宋先生醒过来之前，请你尽早回来这里，别让他担心。也希望我的话，能够开解你的心结，有些错，不是宋先生的，相反的，他是你的救赎。”

　　陆铭瑄自知刚才的一切对于白渺渺一个16岁的孩子而言，他的言辞过于犀利刻薄，甚至没有一丝顾念过她的感受，可他能做的，也只有将被宋清河保护在羽翼下白渺渺重新扯入这原本就不干净的人间接受再一次的风霜雨雪，唯有改变她的认知，她才能够接受宋清河的一切。

　　陆铭瑄说完很快就退了出去，白渺渺望着桌子上那个棕色的文件袋拉过打开，一张属于她的照片便从文件袋里掉落了出来。

　　那是13岁的时候，因为优异的成绩进入Z市最好的玉兰中学的时候寄给一个一直资助她学费的爱心人士的照片。

　　白渺渺看着自己徒手绘制的信封，里面字迹确认无误是她的笔迹。

　　【
　　写给帮助我的最亲爱的蜗牛叔叔：
　　叔叔，我收到你的东西了。
　　很奇怪的是，我感觉你好像你有一种魔力，仿佛能在第一时间就知道我发生了什么？
　　那……此刻的你，有没有在偷笑啊？
　　你看我说得我没有错吧，白渺渺确实很优秀啊！
　　如你所期待的那般优秀，我考进了Z市最好的中学，我会受到最好的教育，而且，我一定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拿下这个学校最高的奖学金，那样，我下学期就不用你资助我了！
　　说不定啊，我还有余钱请你吃饭的呀。
　　但是你可不能吃太多啊，我毕竟还是个穷人，妈妈说，如果你来的话，一定会做最好的拿手菜招待你，如果你愿意的话，叔叔，可不可以来我家？
　　有红烧肘子哦！我妈妈说就是她怀我的时候因为吃了太多肘子，所以才把我生得那么聪明，额，外加珠圆玉润，所以，我才没有辜负叔叔你的期望……
　　叔叔，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在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一定看到我塞进去的照片，你既然偷看了我的模样，那我可不可以和你交换一张照片？那样我就知道你长得什么模样了。
　　然后，叔叔，等我长大以后，你就娶我吧，书上都是这么说得啊，滴水之恩，以身相许，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瘦下来，变得像天仙一样的……
　　渺渺
　　2012年6月15日】

　　这封信写于三年前她刚考进玉兰中学的时候，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钱继续上学，她在六年级的时候学校做家庭情况调查表后，就有了一个资助她上学的蜗牛叔叔。

　　那个爱心人士许诺，在她成功进入玉兰中学后负担这六年里所有的开销。

　　因为在玉兰中学的成绩单出来后，白渺渺就第一时间收到蜗牛叔叔的包裹，里面有他给予的玉兰中学初一一年的学费。

　　白渺渺看着三年前自己的笔迹，三年前的她天真懵懂带着一丝幼稚，刚小学毕业，尽管生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里，但是因为热情开放的爸爸和温柔的妈妈，她大概是最乖巧聪明的一个读书的苗子。

　　三年里，她常写信，他虽然断断续续地回过两封信却从未给她看过照片，但资助却一直没断过，直到现在她上了高一，她以为尽管宋清河收养了她，但她却没有花他一分钱，她以为这样就可以跟他毫无关系，可以理所当然地气他，恼他，可却没有想过，蜗牛叔叔就是此刻为了和她解释，和她道歉倒在病床上没有醒来的人。

　　她想过无数个画面，却没有想过他和她是这样的相遇。

　　13岁的白渺渺遇见了她想嫁却从未谋面的蜗牛叔叔；

　　16岁的白渺渺遇见了她怨恨却温柔清冷的宋先生；

　　命运和她开了个玩笑，却给了她全世界最好的宋清河……

　　白渺渺是哭着吃下那碗面的，她的哭声从一开始的小声啜泣，到后来的放声大哭，在一年前的那场灾祸后，她从来都没有如此这般崩溃过……

　　她伤害了，这个世界上，这个如此冰冷的世界上，这个因为权力地位财富就能决定生死的世界，她伤害了仅剩的唯一愿意保护她长大的人……

　　宋清河，对不起……

　　附注：渺渺收到并被他收藏着的宋先生的回信
　　【
　　渺渺：
　　书上是这么说的吗？滴水之恩，不是涌泉相报，而是以身相许？
　　那样的话，看在我是大人，你是孩子的份上，准你说一次……
　　如果再这么口不择言……
　　那你应该会猜到我会做些什么……
　　蜗牛叔叔
　　2012年6月20日
　　】
　　那封信收到之后，渺渺以为宋先生立刻就要过来娶她这个未成年，甚至偷了妈妈刘月结婚时的婚纱，但结果却是因为乱说话被宋先生向刘月告状克扣了一个星期的辣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