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贪杯误事，也可救人 ...
-
当秦国使臣的车驾远离了咸阳城后，那个羸弱的少年便出现在吕不韦的相国府中。
“义父，秦王选择李斯出使韩国事有蹊跷，不得不防。”甘罗的直觉告诉他，李斯的内心有所动摇。
“嗯，我虽爱惜李斯之才，但更需要完全的忠诚，他的一举一动会有人替我盯着。至于韩国，哼，迟早是囊中之物！不过在这之前，却是一块不错的绊脚石，我要用它来压制住韩非的气焰，让他死在自己拼命保护的韩国手中便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原来义父早有准备，那我就放心了。”甘罗的心思完全系于吕不韦的身上。
“李斯使韩不足为虑，但长安君那里还需要你多加小心，如今的他可是个杀不得的称手工具，而且……似乎也会比较听话。”相比于嬴政的对外求援，吕不韦更在意他的弟弟成嬌。
“可秦王毕竟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儿子……还请义父三思。”以甘罗对吕不韦的了解，一句话便能知晓他心中所想。
“唉，容我再想想吧！”吕不韦在听到甘罗提起了赵姬之后瞬间有些头大，看来终究是无法彻底的狠下心肠。
～～～
李斯已经是第三次出使韩国了，但这一次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真正成为了秦王的使臣。
行至新郑城郊的驿亭旁，李斯本以为迎接自己的仍会是九公子韩非，不料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四公子韩宇。
“李大人日夜兼程，一路上车马劳顿，我已命人备好美酒佳肴为大人接风，以示我韩国的礼仪。”韩宇所带的路显然不是通往韩王宮。
“多谢四公子美意。然李斯职责所在，必须立刻觐见韩王，事态紧急恐耽误不得。”李斯对韩宇的邀约做出了回绝。
“但这才刚刚过了午时，按照以往的规矩，父王退朝回宫之后不会再临朝议事。”韩宇故作为难之色，接着又露出难以捉摸的微笑，“李大人若有要事，不如到我的府上暂做商议，身为辅政公子也理应替父王分忧。”
“……不知九公子现在何处？”李斯一愣难免发问，因为前些日子辅政的可是韩非。
“李大人应该知道，我们家老九精于玩乐而疏于政事，他此时应在四处闲逛，解决城中百姓的大小琐事吧。”韩宇解释过后当即有些不悦反问道“怎么？难道李大人觉得我不如九公子吗？”
“……四公子何出此言？既然您都这样说了，那李斯恭敬不如从命。”李斯自然明白他是在拖延时间，当不经意的瞥见一个人时便改口同意了韩宇的邀约。
因为两人话音刚落，出现在不远处的身影正是韩非，凭他的聪慧或许能够猜到些什么。
～
四公子韩宇的府上，彷佛知道李斯一定会来，当真早已摆下酒宴款待这位秦国的使臣，只不过在他前脚刚刚迈进厅堂的那一刻，身后的大门便“哐当”一声紧闭反锁，生怕有人逃脱似的。
“听闻李大人乃秦国文信侯的得意门生，屡次出使韩国足见其信任之意，日后加官进爵前途无量已是必然，韩宇在此先恭贺李大人了。”韩宇开口便称吕不韦，大概在他的眼中就没有秦王。
“四公子乃韩国之栋梁，太子之后的辅政公子，在李斯看来，这储君之位非四公子莫属，今日能得四公子盛情款待，李斯倍感荣幸。”李斯眼见大门关闭，只好表面上客套恭维，心中则盘算着该如何脱身。
“我韩国的佳酿虽不及秦国，却也别具一番滋味，不知可还合李大人的胃口？”韩宇举杯相敬，把酒喝的不紧不慢，眼角余光却是暗暗瞥向李斯这边。
“四公子说笑了，这酒在您的手中，香气就已传至此处，如此美酒若称不上佳酿，李斯怕是找不出更好的了。”李斯将自己的杯中酒一饮而尽，连声赞叹的同时，也将内心的焦急显露出一二。
之后两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此时李斯开口欲别，但韩宇再次命人添酒，这显然是有意为之。
“旧有平原君与三千门客豪饮十日，被传为一时美谈，韩宇不敢自比平原君，但得遇李大人，这酒若喝不尽兴，岂不令人笑我怠慢了当世英才？”
“依大秦律法，酒不过三巡，再喝会误事。”
“那不知李大人此次出使韩国所为何事？似乎……是件急事，否则，为何连喝酒都有诸多顾忌？”韩宇趁机试探李斯的来意。
“……既然受四公子邀约来到府上是为把酒言欢，那此时谈论政事岂不搅了你我的酒兴，刚才确是李斯错了，甘愿自罚三杯以此谢罪。”李斯心念一转当即起身来到韩宇面前连干了三杯酒，将刚才的着急遮掩的了无痕迹。
因为……他隐隐察觉到了屏风后有一支箭在指向自己。
“四公子，如此喝法可算尽兴？”李斯手扶额头已然站立不稳。
“这个自然，没想到李大人原来是酒中豪杰啊。”韩宇对李斯的转变有些诧异。
“李斯本不胜酒力，但四公子盛情难却，为了这顿酒我可是破了大秦律法，还望四公子保密……”李斯摇摇晃晃的被韩宇搀扶住，最后竟伏在酒案上醉到了不省人事。
此时，屏风后走出了一个人，年纪与韩宇相仿，身着黑衣蓝袍，回字纹的护腕和腰封凸显其干练的打扮，背后的长弓和箭袋足以证明他在箭术上有着不凡的造诣。
“千乘先生，依你之见，李斯可有背叛你家的相国大人？”韩宇对来人很是客气。
“仅凭刚才的只言片语，无法判定他是否已经变节，但他身怀门客令确是事实，我暂时无法出手，除非能抓到确凿的证据。摆下此宴本想令其酒后吐真言的，可惜……被四公子给灌醉了。”这个名叫千乘的人上前细细查看了一番，李斯的确是醉酒后的模样。
“……这可怨不得我，说不定是他自己故意喝醉的呢？”韩宇一脸无辜的推脱，想起了刚才李斯的举动与先前相比的确是有些怪异。
～～～
李斯一觉昏睡到天明，若不是门外张相国奉韩王令前来接人，他还能继续睡下去。
究竟是谁把消息传给韩王的呢？这么快！
韩宇在看了一眼千乘并得到他的点头之后也随之入了宫，如此也好，今日的朝堂上，李斯的忠心一试便知。
“韩之国土不满千里，却能与诸国并列于天下，君臣两全，这只因韩国侍秦几十年，诸国莫敢轻易来犯。两国若能唇齿相依，长久同心，如今恐怕已是秦韩与诸国两分天下了。”
“秦虽恃强凌弱四处征战却对韩国爱护有加，前有魏赵伐韩，秦国出兵相救于华阳，后有秦军灭魏，割周之故地让于韩国，这难道不是秦国对韩国的仁至义尽吗？然韩国久居中原，反复无常，天下公知，曾一次背秦便被迫削地，兵衰至今，二次还妄图以疲秦阴谋耗竭秦之国力，这难道不是韩国对秦国的背信弃义吗？即便如此，若他国侵扰，第一个相救韩国的仍是秦国，所以近年来韩国边境才会这般相安无事。”
“如今，韩国孱弱，兵力几何？大概也只有依附于秦国方能开疆拓宇，秦欲伐赵，共邀韩国联军，此等协力之事大王还有何理由能够推辞呢？要知道韩国应向秦国证明的一直都是信义而非国力。”
“不知，韩国比那赵国又如何？秦国目前虽剑指邯郸，意在赵国，但大王若失了此次良机，万一……秦国日后将移兵于新郑也未可知。”
李斯朝堂上的一番言论，唬得韩王心惊肉跳，六神无主之时便点了头，同意发兵十万由姬无夜统领助秦伐赵。
但这也让四公子韩宇认清了他的立场，果然，他是做为秦王的使臣竭尽了全力游说韩国，而非吕相的心腹只是前来敷衍了事。
～
“李大人，何必走的这般着急？昨日的酒还没喝完呢！”韩宇叫住快步离去的李斯，他的再次邀约已然带了杀机，只能是有去无回。
“四公子，韩国的美酒虽好，毕竟不是秦国的佳酿，喝了上头身心不宜，就如同秦国的箭虽利，却不会为韩国所用，稍有不慎伤人伤己，还请三思而后行。”李斯说完，再次逃离了韩宇的视线。
李斯做出的选择大概用了从咸阳受命到踏入新郑这一整个路途的时间，而韩宇做出的决定只用了刚才一愣神的功夫，因为秦国的那位大人根本不会给他三思的机会，他必须阻止韩国的出兵，否则秦国的箭便真如李斯所言，指向的人首先会变成自己。
于是，两人一个去了紫兰轩，一个去了将军府。
～～～
“师弟，你怎么又来了！”
“师兄，李斯前来道谢。”
“现在的我乃是一介散人，何时帮助过你这堂堂的秦国使臣？”
“若非昨日师兄的通风报信，又怎会有今日韩王的及时召见？即使身在民间，心仍系那庙堂之高，仅凭远远的一个照面，便猜出李斯心中所求，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恐怕也只有师兄您了。”
“我只是顺路去了趟张相国的府上，随口一说遇见了秦国的使臣，仅此而已。”
“师兄为何不问我此次来韩的原因？”
“我更好奇在父王召见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师弟是如何做到缄口不言的？”
“……呵呵，幸好我不是师兄那样的酒中英雄，否则，不醉之后难免胡言乱语，而装醉又会露出破绽，唯有真醉才能躲过此劫。”
“……如此小心，你果真是为秦王而来，也由此可见，吕相已对你不再信任。”
当李斯告知韩非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后，这位看似玩世不恭的九公子，脸上难得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你唬得住父王可瞒不住我，说什么联军伐赵，我猜只是秦王派你来韩国搬救兵的吧，殊不知这样会陷韩国于两难的境地。”
“师兄也不要唬我，怎会是两难呢？其实只有一条路可走。出兵可解秦王之危但会得罪吕相，日后稍有差池便会引得秦军压境。而不出兵可暂缓吕相的攻伐之意但会让秦王怀恨在心，用不了多久仍会落得个兵临城下的结局。两者看似相同又有所不同，出兵尚有秦王感恩，可保韩国一线生机，不出兵则是自掘坟墓，因为吕相从没有放弃吞并韩国。”
“唉，的确不是两难，而是死局，君心难测，迟早罢了。这究竟是谁想出的主意！竟把韩国牵连其中！”
“或许……正是秦王。”
韩非此后一脸无奈的看向李斯挥手赶人，“你的每次出现都会带来麻烦，别怪我心狠，这紫兰轩你就不要待下去了。”
李斯则不以为然，厚着脸皮毫无离开之意，“我可是秦国的使臣，不能死在韩国的境内。”
作者有话说
第159章 贪杯误事，也可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