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家之猎》子陶

19、邽地

　　这老头在话本里将详细地点一一列明，也算做了件好事。我心里估摸着既如此具体详细，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便打算路过九通，看看书中提到的那几处是否真有些不太平。
　　一边赶路一边感慨：可叹我年纪轻轻便见识广博，旁人家的小姐皆端庄秀雅，连听一句稍显狎昵的话也要脸红个半天，我却能内心毫无波澜地看完整本春宫。
　　我曾说过，我曾被寄养在中容。那是言晟这个熊孩子整日拐带我偷藏他老爹二叔和各世家老头的宝贝，连带撵狗摸鱼偷李子。关键他每次都能全身而退，我每每就吃呢给了那个被抓包的。在中容，我算是"劣迹斑斑"，能平安长到大也算天可怜见。为了离言晟远些，我甚而在几年前未及笄时便主动请缨去蓬莱查灭族案子。
　　宗族办案鲜有散游，一般是多人随行，若遇到数量众多的妖邪也不至落了下风。我第一次独身出门挑大梁，那案子又不算小，言家主总担心生出什么变故我会出事，把要指派给我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最终还是将言氏只理重案的影云卫派给了我。至于协案随护的人选，一直在无常鬼和言二宗主之间犹豫不定。
　　为免打草惊蛇，我会与随护先行一步。我毕竟第一次当大任，临出门前激动得坐立难安。路过灵鹤楼时莫名被门口两个人请了进去。刚入门见楼内宾来客往，言二宗主正坐在一方低矮云台上抚琴。见我来了，将那琴往旁边一抛，展开双臂朝我迎过来，笑道："沐儿，你可来了。来来，看看二叔可将行礼都给你备好了。"
　　我盯着他腰间的玉佩香囊直想翻白眼，出门办事还穿成这样在歌楼抚琴，也只有言二宗主干得出来了。他在我面前站定了，手臂依旧展着一时没有动。神色微有些纠结地朝楼上瞟一眼，终于没抱我，无奈地将手放下了。
　　我疑惑地转头朝楼上望一眼，霎时觉整个人从脚底僵到头顶。
　　言晟懒洋洋地倚在环廊扶手上朝我挥挥手，笑得十分和善灿烂。
　　我转头就走。
　　言见琛忙唤道："沐儿，哎，你干什么去你们俩要结伴走，今天能躲，明天能躲得了么？"
　　我满脸震惊，"你说什么？!随行的不是你么？"
　　言见琛道："本来是定了小黑小白和另两个客卿的，可他们最近不是要代老哥理事脱不开身嘛!我倒是挺乐意，可老哥信不过我。想来想去还是我家小言靠谱。搅和人事天翻地覆的本事谁也比不过他。再说还能使个美人计帮你套个话什么的。"
　　与言见琛说话果然半句都嫌多，我一转身又要走，言见琛在身后"沐儿，你听二叔说完，不是，你再考虑考虑......"
　　忽然一把被人拉回去，言晟侧头看着我，"你跑什么你躲我做什么？"
　　我瞪他一眼没说话。
　　手在我头上一拂，顺手拔下一支碧钗在我眼前晃了晃，"你不说，我可把这个收走了。"
　　我作势要抢，他将手举过头顶，不时闪避我的手，"最近真是休息了，一声不吭就敢趟虞渊这趟浑水。顾凡都觉得棘手的事被你领了，还听说谁劝都不听"
　　我伸手扑了个空，他侧身闪过，"所以说，你是没什么理由了我是去保护你的，你看见我跑什么"
　　我近不了他的身，只能咬牙瞪他，"谁要你保护了怕还没到虞渊我就被你整死了。你会有这么好心你又打的什么主意!"
　　他坐在桌上，腿勾过椅子，"是啊，我倒也想给你使绊子，可这次不一样。蓬莱被灭门十四族，一家老小的尸体皆被泡在虞渊水里残缺不全。同一时候附近州县几乎哪家有刚出世的婴儿都被抱走了，又有人脖子上留了细齿印。我不说下去你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凭你那两下子还用得着我使绊子"
　　他的话我听到这里就知道自己摊上事了。我当时未出过中容，历练不多，见识得少，胆子自然也小。凌家主几次看见我吓得煞白的脸，无奈的同时也尽量派给我些不吓人的东西，这样日子久了，我一直没什么长进，倒是胆子小这件事被其他世家子弟取笑过多少回，这也是我此次轻撞地非要接下案子的缘由。事情说通了也就完了，可言晟最后那两句话刺痛了我，我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他移开眼睛，想等我自己的劲过了，却没想我是真委屈。端了半天，还是放弃地朝我走过来，边走边道："你怎么又恼了......难怪叫哭包......"
　　颇有些不甘无措地皱皱眉看我，最后用手指将我紧咬的嘴唇按开，哄道："可别咬，本来红着眼睛就像，再咬就真成兔子了......"
　　我一把拍掉他的手，"我就是胆子小，真被吓死了也省得碍别人的眼!"
　　"沐儿，不是二叔说你，你这次真是太莽撞。"言见琛的声音响在身侧，"这事儿看起来简单，但总透股邪气。宗族查了小半月却找不到一个孩子的影子，实在棘手。你脾气自小就拗，老哥说你根本就听不进什么劝，这才跟我商量要多给你几分保险。"
　　这事若真论理，确是我太莽撞。我涉世不深，灵力虽有几分天赋却又没什么实践经验，方才的样子不过是与言晟怄气 言见琛既开口了，我也顺着台阶就下了。当即拭了拭眼睛微微点点头。
　　转头摊开手，"现在总能还我了罢"
　　言晟的手被拍红了一片，将碧钗放回我手中，勾唇道："你对事情直知大概。我又在老爹的书房里顺了一封密信。我们马上启程，你在路上再重将案子细详理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