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何记事》八百盘

7、第 7 章

　　宋何的打戏有些不在导演的预计之内。
　　她太好了，衬得群演很假……
　　之前拍一些日常里面闪避端餐盘的侍女啊飞身捉小鸟之类的片段的时候还没有那么明显。
　　高潮戏的时候就凸显出来了。
　　宋何踩着马车顶一路飞进场这一段，本来有几步是要踩着人头补空的。但是她当先踩马车的架势太真实了，有眼尖的人注意到威压有些松松地在空中飘荡的意思，还有马车那实实在在的被一个大活人压顶的那种震颤……
　　这个小姑娘不会是真的自己蹦起来了吧……
　　就有好几个人怂怂地没跑到指定地点。
　　宋何倒是会随机应变，半空拉了一下威亚硬是拧身翻了好几圈减速落地。
　　姿势帅是帅，单膝跪地，一手撑地一手擎剑在身前。眼神也够凶。
　　但是完全不能用啊，她那么明显拉威亚的样子也被拍进去了并且剪不掉啊。
　　片场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
　　导演一边惊叹一边想骂人，但是到底骂什么他一时也不好确定……
　　只好尴尬地招呼重来。
　　重来之前叫来宋何叮嘱。
　　宋何眨巴着眼睛望着导演。
　　不能太用力？
　　哦。
　　然后再试了几回就过了这一条。
　　但是怎么都没有之前失败的那一条美了。
　　见识过真的之后假的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导演揉着眉心叹气。

　　拍完一天的戏份之后宋何去找蒋凡凡。
　　伸手给蒋凡凡看。
　　之前抓钢丝的手被勒出了红印子，现在已经有点肿了。
　　蒋凡凡啊呀一声抱着手吹气，又埋怨，“你怎么才讲？”握着宋何的手腕去找药。
　　有人操心了之后宋何就不管了，手伸出去给蒋凡凡，自己抱着书看。
　　旁边有人笑，“你们俩小姑娘挺有意思啊。”
　　蒋凡凡埋着头忙，一边抱怨，“没办法啊，我不管她就能放着不管。”

　　次日宋何到片场。
　　看到工作人员在地上铺设履带。
　　导演看到宋何来了就招招手让她过去，“小何啊，你等下试试能不能跑起来。”
　　宋何看着履带，一米宽的样子，她点头，“应该可以。”
　　说到做到。
　　宋何试了几次，有点崎岖不平，但是找准了支撑点之后也不是那么难，跑起来之后其实就更简单了，只是中间不能停。
　　正式拍摄。
　　周围人群打来打去，宋何踩着转动的履带一路掠行，随行的群演跟着倒下。
　　一遍过。
　　导演高兴地鼓掌，然后掌声响起一片。
　　不用慢镜头也不用撒面粉。
　　还不飘。
　　宋何的身形在屏幕里真的拉成了一片虚影。
　　导演高兴完了问宋何，“要不再来一遍？”
　　宋何点头。

　　宋何赶来入场这段就这么拍完，接下来是宋何大杀四方的戏。
　　有武指和老演员教她摆姿势和收力，群演也没那么怂敢上前了。
　　拍着拍着导演又不满意。
　　他扭头跟旁边的人讨论，“你说要不要让武指去客串一下。”
　　旁人啊了一声。
　　导演摇头叹气，“对比太强烈啊。”
　　只好靠摄影找角度了，武指还要留着当中级boss用的。

　　后面闯关打戏对上武指果然流畅很多。
　　对手是武指，无论资历经验专业度基本功都远超宋何。宋何不用束手束脚反而能恣意发挥，反正对方接得住，还能护着宋何不至于打到不知所云。
　　俩人在对打之间还会互相交流，完全不管收音这件事。
　　导演也不去提醒他们。
　　本来只将动作设计大部分局限在上半身，全身镜头也就是退开飘飞之类的摆架势拉威亚之类。
　　结果宋何被武指伸腿一挑绊倒，然后就地翻滚以手拍地停下那一连串动作流畅得不行，武指随后跨步追上来被宋何撒了把土逼退也自然极了。
　　摄影没说他们出框了之类的话，默默追拍。
　　导演继续不吭声。
　　现场不知不觉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兵器交接的脆响。

　　等那俩人打完了，经验丰富的武指先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啊，这条废了吧。”
　　导演沉着脸半天不讲话。
　　宋何看一眼导演，又看一眼武指。然后往武指那边挪过去站好，无声示意同甘共苦。
　　导演被她逗乐了，破功一笑，“小崽子。”
　　宋何望着导演。
　　“你们很好，就是前面得重拍。这差距太大了。”导演唉声叹气。
　　“重拍？怎么弄呢？”武指也犯难，他倒是可以拉人过来，但是没有那么多啊。
　　“暂时放着吧，我想想再说，先把后面的戏拍了。”导演挥挥手叫人准备场地。

　　不知道是了解的导演的底线还是活动开了，宋何明显有活力了不少，动作流畅之余，眼神都凌厉起来。
　　和武指接下来的打戏基本都是一两条就过。
　　现场有时候看热闹还会陷进去，不知从哪呼出一两声叫好。
　　导演还会笑骂几句。
　　气氛松快起来。
　　一些道具被打掉的意外都保留下来。
　　导演还讲说这种小细节可以多发展一点。
　　然后拍摄节奏也跟着加快。
　　休息间隙变短。
　　换场景的时候道具组几乎都是小跑。
　　现场莫名其妙变得热火朝天。
　　宋何正兴奋着，对气氛变化毫无所觉。
　　和最后大boss试戏的时候她的气势甚至有些超过对方的意思。
　　导演并不阻止。他像是没注意到似的一边照常鼓励宋何，一边急匆匆准备开拍。
　　对大boss的戏也很快就过。
　　顺畅得让人惊讶。
　　一些特写镜头也都是靠多角度同时拍摄抢出来的。
　　几乎没有重拍过。
　　现场人员大部分都在心里嘀咕。
　　这对控场统筹能力是个大考验。
　　导演迁就演员情绪的意向也太明显了。

　　一天之内拍完高潮打戏。
　　确切地讲是半天。
　　简直要把人都累瘫。
　　唯二不累的只有导演和宋何了。
　　宋何是不知者无谓。下了戏就回去，什么也不操心。
　　导演则是兴奋的，拍完之后拉着摄影和副导还有剪辑等等一起围坐看片。
　　“你们看，她的情绪是不是特别饱满，过度特别自然，就像一朵花倍速绽开的感觉。”导演托着手比出一朵花，一把年纪做这个动作，“这可是我抢出来的，简直不用调不用渲染，一连串镜头毫无破绽不用拼接，完美！”
　　“值得值得。”大家纷纷点头。就是好累啊。

　　结果第二天就不行了。
　　要拍宋何接到主角那一场戏。
　　就是宋何去抓主角之时顺手削掉偷袭来的箭枝那么一个镜头。
　　拍来拍去导演就是不满意。
　　宋何身上那股神挡杀神的气势没了。
　　又变成之前冷萌冷萌的小姑娘。
　　导演试着跟宋何谈了一会儿，最后说算了，先放着，拍后面的戏。
　　宋何就被放出去玩。
　　接下来没她事，她打算去道具组写字。
　　导演看见了连忙说，“哎不行，小何你不能再写字了。”
　　“啊？”宋何眨眨眼。
　　“愣什么愣啊，你得想办法培养情绪，要爆发懂吗？不能写字。”
　　“哦。”宋何乖乖放下笔。
　　那就去跑步好了。
　　于是剧组就看着白衣飘飘的小女侠绕着场地最外围慢悠悠开始，跑步……

　　宋何想的简单，情绪这东西太虚无，她抓不住的话那就换个方式，提高心率呗。
　　跑着跑着心率起来了情绪也确实跟着起来。
　　她开始在剧组搭建的场景里跑酷。
　　不打扰拍摄还是记着的。
　　余下的地方就归她了。

　　等导演回头找人的时候，宋何已经爬到了凉亭上去。
　　还是一直看着她玩的一个小哥指过去的。
　　导演仰头看着停在那的宋何，眼角有些抽搐，但是很明显效果不错，他叫宋何，“下来吧，咱们再试试。”
　　宋何运了运气，直接就从顶上跳了下来，腾空翻了个身降速落地，还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爬起来。
　　灰头土脸。
　　一旁看戏的小哥忍不住笑。
　　导演帮着宋何拍灰，拍两下又住手，“这样也不错，别整理了，留着拍戏用。”
　　就去再拍一次和主角见面的场景。
　　走在路上导演还在教宋何培养情绪，“你现在还是太明快了，这是从人群之中杀出来救人，不是日常比武，现在是险像环伺，要阴沉紧绷一点，昨天那样就不错嘛。”
　　“昨天我也不阴沉啊。”宋何说。
　　“那你昨天是什么个想法？”
　　“就是觉得打的很开心。”宋何想了想说。
　　“再深入点，看着老刘的时候除了开心还有什么想法？”老刘就是武指。
　　“想打赢他。”宋何视线突然一凝。
　　“赢这个字不够吧？”导演一看有戏，赶紧压低声音诱导。
　　“想超过他，打败他，压倒他，”宋何眯着眼睛说，“但是好像不尊敬前辈啊。”
　　“这有什么不尊敬前辈的，年轻人就是要这样有上进心。”导演暗笑老刘对不住，嘴上却义正言辞。
　　宋何点点头，淡淡道，“嗯，我是最好的，挡在我前面的都不行。”
　　导演一看这小妮子不得了，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情绪到位，场景也到了。
　　导演拍拍宋何的后背让她入场，主角和其他相关演员都已经在该站的地方等着。
　　宋何眼角看了导演一眼，极淡。
　　导演却接收到了她的意思，小崽子察觉到那诱导了。他嘿嘿一笑。

　　边上有人递上武器道具。
　　宋何一把抽出剑，弃掉剑鞘，缓缓走进场景里。
　　摄像跟随。
　　宋何盯着主角走近。
　　主角不愧是演技派，看着宋何择人而噬的眼神也不喊这情绪不对啊，而是接住宋何的情绪往后退了一小步来加强它。
　　宋何被主角带进去，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不对。
　　她只是顺着被导演挑起来的情绪往里走。
　　走过了既定位置。
　　冷箭没有放出来。
　　导演赶紧回头找道具组。
　　主角也不乱，继续和宋何对眼神。
　　冷箭终于放出来。
　　宋何没有回头，撤手在身侧挽了个花削掉箭枝。
　　这个插曲令她清醒过来。
　　那一瞬的怔忪被主角抓住，他松了一口气停下后退，往前缓步行走来到宋何身边，“阿英。”
　　宋何眨了眨眼，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着主角，一脸委屈迷茫。
　　原本的剧情是宋何打累了看到主角放松下来，不过现在的入魔好像也不错啊。更加强她世外人这个设定了。
　　导演心里直点头。
　　主角开始讲台词，“阿英，你怎么来了？”
　　宋何说，“我来找你。”
　　然后主角身后有人冒出来，“小逐英就找公子一个人吗？”
　　一众主角阵营人员冒头嬉笑。
　　宋何有些适应不了这劫后余生的气氛，居然有点手忙脚乱的意思，但还是坚持讲台词，“师父叫我保护公子。”
　　这个傻乎乎的样子简直太合适了。导演捏拳遮住嘴角的笑。
　　真是什么样的演技都抵不过真情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