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暗》春无渡

7、金丝雀（七）

　　邹承墨载着闻毓风驰电掣地赶到了发现李立尸体的荒山，荒山原名“延秀山”，离滨城很远，风景也差，所以日渐荒废了下来。延秀山上的蓬草疯长，几乎快有一人高，而李立就躺在丛丛蓬草中，平和而安详。男孩肩胛骨两侧的地面上用白色油漆绘制着两扇翅膀，看起来属于某种鸟类，这使得平躺其中的李立看上去仿佛一只新死的雏鸟。

　　邹承墨看到这一情形“啧”了一声，“这嫌疑人什么情况，罪犯圈开始流行行为艺术了？”
　　闻毓倒是没什么表示，径自朝着李立的尸体走过去了。

　　谢扬赶过来向邹承墨汇报现场的发现：“邹队，我们在对李立的尸体进行初步检查以后发现，李立的双手双脚都有被铐过的痕迹，除此以外身体无外伤，具体死因是什么还需要进一步确认。另外抛尸现场经过精心布置，我们有理由相信地上的翅膀是嫌疑人自己画的，但是他用的油漆很普遍，不好查来源。”

　　闻毓接过同事递过来的手套，带上后仔细地摩挲着李立身上的衣物，片刻后他好像是辨别出了什么，闻毓扬声道：“邹队，你能过来一下吗？”

　　邹承墨闻言走过去和闻毓一起蹲在李立尸体旁边，闻毓拎起李立上衣的一角示意让邹承墨凑近观察，“邹队，这孩子身上穿的上衣和长裤，都是纯手工制作的”，闻毓微微用力把李立上衣肩膀的接缝处扒开了一些，“你看这里的针脚，明显不是机器轧出来的，而且整套衣服的面料摸起来是羊绒混织物，根据羊绒的精细程度可以判断这种面料的价格一定不菲。”

　　闻毓站起身，顿了顿继续说：“邹队，既然你说过李立只是在夜总会打工，那他绝对负担不起这笔开销。他姐姐也不用考虑了，李娟只是个普通的幼师——”

　　“你说，这套精致奢侈、量身定做的衣服，是谁给李立买的，或者说是谁给李立做的呢

　　邹承墨立刻反应过来：“谢扬！赶紧让鉴证科的人过来取衣物样本拿去验，找出这到底是什么料子，然后掘地三尺给我找一年以内小批量订购过这种面料都有谁！”

　　谢扬一点头，连声“是”都来不及回答就匆匆跑远了。

　　邹承墨注意到闻毓还在检查李立的尸体，有些不解：“闻教……闻毓，还看出什么了？”

　　闻毓微微皱着眉头，慢慢地回答：“不好说，就是觉得李立无论是生前还是生后，都应该得到了我们的嫌疑人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的指甲干净整齐，头发蓬松柔软，身体不仅没有瘀伤，甚至非常干净，绝对不是被随意囚禁后拖拽到这里然后弃尸的。但是他手腕和脚踝上的铐痕又非常深刻清晰，这和嫌疑人对他近乎温柔的态度格格不入。”

　　邹承墨咂摸着“温柔”这两个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幸好闻毓没让他思考多久，接着说：“最重要的是翅膀，嫌疑人为什么耗费大量时间，冒着可能会被发现的风险也要给李立画上一副繁复华丽的鸟类翅膀，这对于嫌疑人而言一定尤为重要。”

　　闻毓抬眼看邹承墨，眼睛里似乎有玉髓流转：“邹队，我想看其他五个孩子的所有资料，越详细越好。”

　　邹承墨一点头：“取证取的都差不多了，我载你回去。”然后他又冲着谢扬喊了一嗓子：“谢扬！我先和闻教授回市局，你这边完事了带着林羽他们赶回来！”

　　谢扬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滨城市局。

　　邹承墨把五个孩子的资料都摊开放在了闻毓面前，闻毓一份一份慢慢地翻看着，用指腹擦着纸张翻页。

　　邹承墨在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中有些出神，今天实在是不算有收获的一天：和六个孩子谈恋爱的人没找出来，带李立走的人也没影，却找到了李立的尸体，还差十几天才满十五岁的孩子，就这样永远留在了延秀山。他有些不知道现在还能怎么查，目前为止他手上只有布料一个线索，铐在李立手脚上的手铐情趣用品店随处可见，他甚至圈不出一个范围来。

　　邹承墨看着闻毓安静的侧脸，心里想：“这个人怎么就一点儿也没被影响呢？”无论是在各个线索的山穷水尽处，还是在李立被发现的延秀山蓬草间，闻毓好像都是一副冷静平淡的样子，没什么能让他泄气，没什么能给他遗憾。

　　想到这邹承墨觉得自己太多愁善感，他还有很多疑问压在心口，他必须得查清楚在其他五个孩子的尸体都没被发现的情况下，到底是什么让凶手下了这么快结束李立生命的决定？凶手又是为什么要布下一个如此充满仪式感的抛尸现场？现场除了李立的尸体以外，没有留下任何能提供给警方的线索，凶手是怎么具有这么高的反侦察意识的？而且，抛尸李立，好像不是女性能独自做到的事情，凶手还有帮手吗，还是说……

　　邹承墨一遍又一遍地回顾着目前为止搜集到的所有线索，试图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办公室内悄然无声。

　　蓦地闻毓和邹承墨都抬起头，此时恰好谢扬和林羽等人吵吵嚷嚷地迈进办公室门口，邹承墨从座位上“腾”地站了起来：“各就各位，准备开会！”他和闻毓对视一眼，确认了一件事，“凶手为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