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金丝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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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承墨晚上和乌乌泱泱一群立志吃光地主家余粮的崽子们吃完宵夜，回家一打开门发现“墙头草”已经早早安寝了，狗粮吃了个溜光，除了地板上散落一地的抽纸碎屑以外端得是一片岁月静好。早上出门只锁了厕所门的邹承墨想把家里的傻狗抓来炖汤。拿来扫帚应付着打扫了纸屑，邹承墨像洗土豆一样洗了个五分钟的澡，把自己弹射到床上一阖眼就去见了周公，一夜无梦。
滨城地处北方，冬天早上七点半以后天色才能稍亮些。邹承墨再次被小跳蛙叫醒的时候一抬眼天都还没亮，看一眼来电显示——谢扬，再看一眼时间——七点过两分，接起电话的时候反而非常平静：“谢扬，我昨天说今天什么时候上班来着你还记得吗？嗯？”
邹承墨是个有自己独特生物钟的人，八点上班他七点四十准时睁眼，仗着地理优势和个高腿长能在十五分钟之内完成把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样以及把“邹氏一号”发射到市局楼底下的艰巨任务，人体火箭在市局楼下熄火以后他还能抽出五分钟时间吃个简单的早饭。由于他每天早上的行程都被他本人安排得紧锣密鼓，就是为了能多睡十几二十分钟，所以邹承墨非常痛恨每次被发配来叫他起床的革命战士谢扬同志。
谢扬一听邹承墨的语气，立刻开启了一级防御状态：“邹队王局说这个案子证据湮灭度太高他怕普通刑侦手法查起来有些困难所以王局带了一个专家来咱们队出谋划策了王局忙去了专家现在在队里身为队长你赶紧过来接待人家。”
谢扬标点符号都不带一个地放完自己的连珠炮，“啪嗒”一声挂了电话，以防邹姓火山喷发。
邹姓火山泄了气儿，“……谢扬你大爷。”
邹承墨心不甘情不愿地起了床，拾掇完自己以后发现墙头草还在打呼，“人不如狗”，邹承墨无力地定义了自己。
捏了捏墙头草日益肥硕的肚子，邹承墨给傻狗少抓了一把狗粮，穿上夹克刚打开门就打了一个气吞山河的喷嚏，“感冒了？还是队里有人在骂我。”
然而事实证明第一种可能性在像牛犊子一样健硕的邹队身上并不会发生。
邹承墨刚在办公室门口站定，就听到林羽在里头夸夸其谈卖邹求荣：“闻教授，我们邹队人挺好的，长的也帅，平时总是请我们吃饭，就是忒懒。八点上班七点五十九他都不会出现，每天穿的衣服都一个样，你只能通过观察有没有褶子判断这和前几天他穿的是不是同一套，对了，邹队还总仗着自己‘高大壮’，老是对我们武力镇压，拎我们都跟拎小鸡仔一样……”
邹承墨终于人如其名沉默了，感情自己在这帮小崽子眼里就是一张移动饭票，队长的好人卡只在吃宵夜的时候能拿到手，真是撸串都拯救不了这些人的良心。
他轻手轻脚摸进办公室，林羽还在一个人跟前数落“高大壮”的种种罪行，对即将发生的一切迷茫无知。邹承墨想起林羽刚刚叫那个人是“闻教授”还是“文教授”什么的，想来他就是王局带来的专家，他被几个人围在了中间，饶是邹承墨个子高，也只能看到他平正的肩膀。邹承墨不管来的人是“文教授”还是“武教授”，他今天就要先把林羽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绳之以法。
林羽结束了对他们邹队的第一波控诉，终于想起控诉对象还没登场，“邹队来上班只要二十分钟，按理来说他应该到了啊，怎么还看不见影？”
说完他觉得有人在背后戳了戳他的肩膀：“啊？啊！啊！！邹队！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邹承墨搂住林羽的肩，笑不露齿：“从你说我是‘高大壮’开始。”
话音一落，邹承墨把林小鸡仔拎了起来，团了两团把林羽圆润地扔出了门，“俯卧撑，三十个一组，五组，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面对一百五十个俯卧撑，林羽当下就抛弃了自己的男性尊严：“邹队，邹队人家错了啦！人家还没吃早饭了啦，做俯卧撑人家会晕倒了啦！表酱紫了啦！”
“我知道了啦”，邹承墨不动如山，“再加一组。”
收拾完林小鸡仔，邹承墨在周围同事的哄笑声中转过头，在其他小鸡仔嘴大张着甚至能看到小舌的捧腹大笑中，他面前的人只是微微翘起嘴角，笑意和身形一样清淡得仿佛无迹可寻。
闻毓睡觉不老实，无论睡前还是睡后翻身翻得都像是被摊在锅上的煎饼。短头发时每天醒来都要花很长时间把翘得五花八门的发梢压回正轨，他觉得实在烦人的紧，后来就索性蓄发到了脖颈。
邹承墨打量着眼前的人，这位教授年轻得有些过分，年龄比自己只小不大，微微有些自然卷的头发覆在白皙细瘦的颈肩，“还能当个围脖使”，他四六不着地想。年轻教授的脸颊瘦得几乎有些下凹，但并不瘦得咄咄逼人，月灰色的大衣衬得他气质温润，但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又像是狡黠的狐狸，他左眼眼珠正下方有一颗鲜红的痣，邹承墨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泪痣。眼前的人虽然瘦削，但是个头起码也一米八以上，肩宽腰细，手脚修长，其外表光鲜度直逼市局台柱子邹承墨本人。
邹承墨给眼前的教授先行打上了几个标签：“队里小姑娘最喜欢的美人类型”、“看上去贼得很比小鸡仔们难糊弄”以及“墙头草最喜欢的墙头”。
他还在天马行空的时候，闻毓伸出了右手：“邹队好，我是闻毓，‘听闻’的‘闻’，‘钟灵毓秀’的‘毓’，目前在公大教犯罪心理学。”
闻毓声音有磁性却并不低沉，音色像他伸出的手一样好像被天寒地冻的滨城之冬裹上了一层冰碴子。
邹承墨下意识伸出手回握，“闻教授你好，我是邹承墨，现在咱手头有案子就不办欢迎会了哈，一块儿工作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平时甭搭理外头做俯卧撑那二百五就成。”
门口做俯卧撑的二百五：“……老大你良心不会痛吗。”
刑警队人多东西多，王局也没提前通知闻毓会来，所以暂时腾不出地方安置他，也就只有邹承墨单独的办公室能给闻毓挤出点地方了。闻毓表示自己是一颗螺丝钉，拧到哪儿都行，邹承墨就把他暂时安置在了自己的办公室。
安置好新人员以后刑警队的人都到齐了，邹承墨屈指敲敲桌子给众人分配了今天的任务：“林羽，你带上人去出租车公司，查4号当天从早上截至李立订的火车发车前，从李立居住地附近开往火车站的所有出租车，重点排查计价没计满里程数的。谢扬，你去排查火车站至李立居住地方向各条公路十五公里范围内能调出的所有监控，很可能某一个监控拍到了他的去向。其他人分组去调查除李立之外所有失踪男孩于失踪前一周接触过的陌生人，并调出他们的通话和短信记录，看能不能抓到他们‘女朋友’的狐狸尾巴。”
“是！邹队！”
邹承墨瞥了一眼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昨天那张满满当当的白板的闻毓，“闻教授，你跟我走，李立是目前为止最后一个失踪的孩子，线索较多，案子的信息我们路上聊。”
“是，邹队。”闻毓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宁静，没有初来乍到的紧张，也没有对案子一概不知的不安，像一块品质上好的玉石，邹承墨突然觉得这个人很适合用来凉手。
“怎么感觉和小鸡仔们叫我不一样呢？”邹承墨有一些疑惑，但是他也说不出来哪儿不一样。想不出来就不想，案情当前，邹承墨带着闻毓向李立偶尔购物的便利店驶去。
“雀儿，我很伤心，有人在找你。”昏暗的别墅里，亮着金闪的鸟笼下，男人的声音听起来竟真的有些悲伤，“算了，你和我不一样。我留下你，你也不唱曲给我听，我们都不开心。他们要你，就给他们好了。”
男人宣判了金丝雀的自由，沉重地远去了。鸟笼中想要离去的少年躺在床上，嘴角轻轻弯着，仿佛上一秒还在甜笑。双眼却紧闭着，胸膛没有一点起伏的弧度——金丝雀已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金丝雀（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