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亚当夏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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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给我一支烟吗？”人格Eve掌控了蒋澄的身体，她做出了曾让闻毓疑惑过的翘腿动作，斜倚在椅背上慵懒地要求，像神话中美艳的蛇妖美杜莎。
“当然。”虽然闻毓没有烟瘾，但市局大多数人都嗜烟如命，通宵查案时除了咖啡就靠香烟吊着一口仙气，他从邹承墨衣兜里露出一角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着后递给了Eve，“局里没有女士香烟，见谅。”
“闻教授，绅士呀。”Eve笑了一声，“如果我再年轻几岁，肯定会爱上你的。冲你这表现，问吧，姐姐我知无不言。”
“Eve，你作为蒋澄的另一人格是拥有独立记忆的。”闻毓无视Eve的挑逗，“你是谁？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是谁？超纲了啊，这可是哲学问题。”Eve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虽然我有自己的名字，但这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就是Eve，是一家酒庄的老板，小澄叫我妈妈。我出现没多久，也就是今年的事——小澄的父母在六年前死于车祸，但是小澄是个很坚强的孩子，他消沉不久后就打起了精神，既照顾年纪已经大了的爷爷奶奶，也自力更生料理自己的生活。因为他一直没有渴望过另一位母亲，所以我从来没出现过。”
“催生你的契机，也是董轩对蒋澄的霸凌吗？”
“不是霸凌，是毁灭。”Eve提起这两个字，表情相比于林晔的愤怒，更多的是浓重的哀伤，“董轩是同性恋，但他既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性取向，又忍受不了对小澄这样的纤细少年的渴求，所以他强/奸了小澄，而且不止一次，之后还假借‘性取向矫正’来安慰自己。小澄斗不过董轩的家庭，他求过上天，跪了漫天神灵希望有人能拉他出苦海，随便谁都可以，但是没有任何一尊享着世间香火的神佛来救他。他也曾经信过诅咒网站，一遍又一遍地输入董轩的名字，整日整夜魔怔地等待‘地狱少女’会出现杀死董轩，呵，但是‘地狱少女’是不存在的啊。”
“但你存在，Eve。”闻毓的语气严肃又郑重。
“对，神佛不救小澄，那我就自己来。”Eve挑起了嘴角，又笑了，“我之前也说过小澄很勇敢，其实他反抗过，甚至有一次用藏在袖筒里的小刀划伤了董轩的脖子，董轩气坏了，不敢相信蒋澄竟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娘炮’那样懦弱无能，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的男性威严受到了挑战和侮辱。于是他让杨琨把小澄的头摁在地上，又让王洋压住了小澄的腿，他自己跳起来狠狠地用脚跺断了小澄的肋骨，最后董轩还是强/奸了小澄，即使当时小澄吐着血已经半昏迷了。”
“据圣经记载——耶和华取了亚当的肋骨，造就了夏娃，也就是你。”闻毓这才明白Eve为什么要用这个名字。
“是的，从那次后我就出现了，而且筹划着怎么才能杀了董轩他们。”Eve说起杀害董轩的过程时，就像商量着审讯结束后吃什么一样云淡风轻，“平时我会帮小澄打扫打扫卫生、做做饭什么的，但是我从来没告诉过他我打算杀人。事后虽然我把刀和董轩他们的手机都分批扔到了河里，尽可能地清理了自己留下的痕迹，但考虑到你们警察讲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所以我还留了后手。”
“你的后招就是用Eve的名义指示靳晨他们把董轩的霸凌行径都告诉警方，同时装作蒋澄向我们提起靳晨的存在，对吗？”闻毓心里的谜团一个个被解开。
“恭喜你，回答正确。”Eve用手托着脸，用眼尾瞟了闻毓一眼，“我知道在国内的法律体系中精神病人是没法判死刑的，况且根据我对靳晨和周明昊那些孩子的叮嘱，他们应该已经快把董轩那几个渣滓的事兜个底掉了。所以就算我被抓住，法院也不会不考虑小澄的经历，他不会受到多么严重的惩罚——毕竟杀人的是Eve，不是他。”
“……”Eve确实没说错，判定了蒋澄的精神状态后，他很可能被转移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如果被曝光后掀起了关于反校园暴力的全国性讨论，闻毓甚至能预见倾向蒋澄的一边倒型舆论。
“看来我猜对了。”Eve摁灭了燃到尽头的烟，“至于我是怎么杀了董轩他们的，其实和林晔说的差不多——我为了混淆警察的视线，和林晔装作发现了尸体的情侣，所以不得不把一些细节告诉她。”
“你选择割喉，是想要报复董轩曾经因为蒋澄割伤了自己的脖子而伤害了蒋澄吗？”
“我就知道你会懂。”Eve冲闻毓单眨了一下眼，“董轩因为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伤口就对小澄欲杀之而后快，如果被‘蒋澄’割下整颗头，他的反应一定会很有趣。可惜你们没机会看到他被割喉时的表情，啧，生动极了。”
“行了，交代得差不多了。”Eve在巴掌大的嫌疑人审讯桌后伸了个幅度很小的懒腰，“我该走了，不然以后再被小澄逼出来就该露馅了。”
“Eve！等等！”闻毓听到Eve说她要走了，脑中条件反射般划过一个可怕的猜测——人格是可以消亡的。
即使闻毓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仍然阻止不了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一切的Eve。蒋澄脸上的表情从妩媚与高傲突然转变为了一片茫然，交叠的双腿也解了开，闻毓看到蒋澄的变化，只觉得天旋地转。
“闻教授？”蒋澄醒来了，想要伸手却被手铐拦住，他困惑地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镣铐，“我怎么被铐住了？”
当下的人格必须要经历一段时间的茫然期，才能回想起身体被其他人格掌控时做的事。蒋澄愣了半晌，突然扑簌簌地滚下一串眼泪，“妈妈？我妈妈去哪了？”
蒋澄被抽走了苦海中的最后一根浮木，闻毓甚至听到了他没顶时痛到无声的呼救。
闻毓突然漫无边际地想——Eve机关算尽，甚至最后为了保护蒋澄不惜扼杀了自己，但她能算到她心心念念的孩子失去了母亲，该怎么继续存活在无趣的人世间吗？
闻毓听着蒋澄无助的哭声，觉得Eve算错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亚当夏娃（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