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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


  •   □□,是女人的第二性征。第二性征是指与生殖系统无直接关系,而可以用来分辨一个物种的性别特征。
      “□□”虽然只是一个名词,但做为内敛保守的中国人,看到这两个字的朋友也许都有一丝害羞和不好意思。我也是个害羞的人,相信我,在半个月前,我也不好意思这么直白地写出来。但我自从在医院里呆了数天,穿着便于穿脱的病号服,在各个检查室以及手术室光着膀子被各式各样的男医生又摸又捏后,我的脸皮厚了N度。□□?□□只是人体的一个器官,它里面除了腺体就是脂肪,当然,还会有各种因哺乳、生气或是劳累而长出的多余的瘤子。
      我发现自己的左侧□□里长了个鸡蛋大的瘤子是在三个多月前。
      我是个有文化的人,自己在网上搜了乳腺癌的症状,做了自检后,自我判定:不是乳腺癌。
      几乎每个女人从发育开始都会在不同阶段长或大或小的结节,我这个只是有点大而已,没什么了不起。既然不是癌,那还有什么好怕的?结节大,胸自然也就大了嘛,还是有些好处的,虽然有点不对称,但也聊胜于无。
      我的这种想当然和大大咧咧的毛病,会在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中,受到教训和一万点的惊吓和暴击。请听我慢慢讲。
      也怪我多嘴。一次,在慧家,大家聊天不知聊到了哪里,我顺嘴突鲁说我胸上长了个瘤。慧按着我强行摸了我的胸后,气急败坏地骂我:长这么大的个瘤,为何不去医院看看。
      号称百病缠身,每天不是去医院就是去药店的路上的硕最有经验,给我科普半天病理知识,劝我:即使是良性的,也要去做手术,不然,会有癌变的可能。
      癌啊,多么可怕的字眼,慧一听,立刻哭倒在沙发上。
      我知道她哭,不是怕我生癌死掉,而是怕我死了,她要接手我那刚刚十岁的娃和我那个冷漠无趣的老郑。
      娃她甘心帮我养,可老郑,她想起来就恼火,她说我胸上长的瘤就是他气的,她不想步我后尘。
      慧越说越气,大叫:如果你死了,我要给你报仇,我要让那些气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她陷入自己制造的情境里出不来了,誓要演一出《基督山伯爵》。看把她能的,她要当主角,干嘛要拉我当垫背。我还没死,好象我真得了癌。
      本来自己觉得没多大事,可被大家一乍呼,我也开始惴惴不安。要不,去做个检查先?
      我问凯,你们医院的医生是不是女的?她说是,我就和她约了去她医院做个彩超。
      我在此时,还在在意医生是不是女医生,如果知道后来我在各式男医生或是一大群男医生面前面撩开衣襟,坦胸露乳,面不改色,我会笑自己的狷介,笑晕在厕所。
      她们医院是家私立医院,医生是个退休又返聘过去的老医生,她拿着探头放到我胸上一看,噼哩啪啦地训我:“你又不是个农村妇女,怎么没有一点常识?这么大个结节,肯定不是一天两天长出来的,你为什么不早来医院检查?”
      我躺在床上被训得睁不开眼,一句也不敢反驳。只弱弱地问她:“我害怕手术,看中医行吗?”
      “不行,这么大,看中医花再多钱也消不掉,一定要手术。”
      我垂头丧气地出来。等了半天,凯拿来了打出来的检查报告,单了上瘤子的尺寸是:22MM*35MM。
      慧和凯一起对我进行轰炸:手术,必须手术!
      我恨她俩,她们就那么想让我挨刀子?!
      我为了安抚她俩,我给她们保证:医生说是良性的,不用太着急,现在天太热,等天凉快了,我一定去手术。
      回来终于跟一直对我病情一无所知的老郑商量,他给我找了他在省肿癌的同学,让我去肿瘤医院再看看。他发给我的信息我看了,毛主任,男医生!我硬着头皮去了医院。我九点多到,看了下毛主任的排号记录,一上午排了快一百个号。我拿出计算器算了下,一天一百个病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去周末,即使一星期只坐诊两天,一年也要看一万多个女人的□□。他是个多么见多识广的医生啊。在他的指令下,我定定神,撩起上衣被毛主任看一眼,捏两下,他轻描淡写地说:问题不大,如果想手术,来找我吧。
      天真的很热。我一路走回家,一身是汗地一路走,一路琢磨,毛主任的意思是手术做不做都行?那还是不要手术的好吧......
      我对进医院是有阴影的。多年前我曾有过非常不愉快的就诊经历:我去医院检查眼睛,医生给我点了扩瞳的药水,不等我检查完便下班走了,不但扩瞳白做,而且还害我象瞎子一样东摸西摸地坐公交车回家。所以,我平时有病都是能抗就抗,抗不过就自己给自己搞点药吃吃,所以这些年除了生孩子,从不进医院。而且,我也是中医的拥趸者,看中医只伸出胳膊,让医生把把脉,观观相,不用坦露□□给陌生人看,多好。
      既然说开了,我又给另外几个朋友说了我的那个长在左乳的瘤子。她们要摸,我一般都很配合,而且,为了方便她们摸,我一直真空上阵。但是她们摸完表情都不甚愉快,红的表现最特别,她一摸一唉呀,一摸一唉呀,好象我那个瘤子太重,砸住了她的手。
      我约了李正亮医生几次,都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没有成行。当然,没有成行也因为我多年养成的鸵鸟心里。在挥汗如雨的夏天,孩子又放暑假,我要做那个在厨房埋头做饭的鸵鸟。
      一次因缘巧合,在茶城曹老师的店里,我见到了李正亮医生。虽然知道他不在工作时间,只想安静地喝喝茶,但病人一见医生就象苍蝇见了血,厚着脸皮把自己的病历给他看,他话不多,仔细看完,连脉也不给我把,摞一句:肿瘤太大了,先做了手术再说吧。
      好吧,做手术。
      在等待的两个月里,大姐每次打电话,都是手术的事情,她碎碎念,手术,手术,尽快手术。烦死我了。
      8月18号。慧从云南回来。她这次回来,只有一个目的,陪我做手术。
      8月20号。桂带着她儿子从平顶山来郑。
      8月21号。慧和桂陪我一路说说笑笑地去郑某一医院办理入院。
      郑某一医院号称全亚洲最大的医院,医院之大,病床之多,病人之多,还有门诊量之大,它有多牛,可以看数据:根据《群医荟》发布的全国各医院手术排行榜,郑某一的年手术量是21万,每月是17500台,每天要575台。郑某一不但排第一,并甩排第二的华西医院好几条街。
      医生安排我星期五手术,那么,在8月25号,我就只是575台手术中的一个。
      郑某一医院在东区的分院,设施好,设施新,停车还免费,站在16楼乳腺科的病房里往外看,远处的龙子湖在阳光下泛着波光,美不胜收。
      办完住院手续,中午在我家附近的大秦宴吃了午饭,打发走她俩,我嘱咐自家娃在家写作业,自己继续回医院做术前检查。
      下午我要做三项检查:CT、钼靶、核磁。
      进了各种检查室,我才知道护士为什么要特意强调穿病号服。我一进去,检查的医生只一句话:脱上衣。我动作稍慢,被会被训斥:快点!在医生眼里,什么尊严、隐私都一概免谈,你只是一具□□,一具要听从他们指挥的没有任何身份指证的□□。
      在做钼靶时,女医生的手法粗鲁之极。做钼靶的机器象是一个大夹子,她让光着上身的我,摆一个奇怪的姿势,把一只□□放到下端的一片夹子上,如果我摆的不好,她会恨一声,过来,象在煎一片牛排那样把我的□□放夹子上一通乱拍,拍扁,翻面,然后用上面的夹子再向下一压,夹紧,滴一声,好了,这个煎熟了,再换一个。
      当夜,我没有回家,我要在第二天一早做标本,做抽血化验,做彩超。我必须在九点以前把检查做完,因为我还要带着娃去参加他学校举行的活动。
      所有的计划都很顺利。早上六点多就抽了血,八点就做完了彩超,回家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带娃奔去学校,参加完思云老师的送别会,留娃在同学家玩,我又回到医院,拿了所有的检查结果,回到病房,坐到病床上细细地看检查结果。
      彩超显示的结节为:42MM*43MM,比两个月前检查的22MM*35MM又大了一圈。直接从柴鸡蛋长成了肉鸡蛋。吁,幸亏来做手术了,不然再过一段时间,它不知道会不会长成鸵鸟蛋。钼靶给的结果是:AAAA,有癌变可能,建议活检。
      慧给我发微信:朋友们知道你住院,要去看你。
      我回:我啥事没有,不用来,来了也找不到人,因为我一会儿就回家了。
      她又回:你这叫什么住院,大家急着去看病人,却找不到病人,大家都快急出病来了。
      我: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能想象电话那头,慧又气又急的脸。她急个锤子!
      所有的检查已经做完,我在医院真的无事可干,没有人问,不用输液,还不如回家做做家务。
      没有孩子的家,冰冷。
      很晚才回家的老郑,见我收拾的东西,问我:你什么时候手术?
      我冷冰冰地回他:关你啥事?
      一夜无话。
      8月24日。一早在医生查房前赶到医院。查房的医生说,下午三点手术约谈。我盼望见到的帅气的主刀医生并不在其中,我很失望。
      和我同时入院的邻床昨天做微创手术,开心地准备出院。我和她依依不舍。
      同是女人,这才真是同病相怜。
      送走了邻床,换上病号服,将自己扮成病人,陆陆续续迎来了来看病人的朋友。
      慧和桂带着他儿子拎着牛奶和点心进了病房。在东区办事的老王随后到,早上九点多就打电话要来的妙在十一点的时候也到了。
      都是多年老友,平时各忙各的,很少有机会见面,此时见了面,慧泡了茶,大家一边喝一边聊天,搞成了一个难得的聚会。大家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老王是个超级闷骚男加段子手,他对我说,你这病就是闲的,就象机器,不用就会生锈会坏,要用,要用知道不,你这是闲的,闲出了个蛋来。
      大家都默契地哈哈笑。我下意识地摸着左胸,也忍不住傻笑加苦笑。
      十二点多,大家在楼下负一层人山人海的餐厅,打仗一般吃了饭,老王走了,桂领着她儿子也回平顶山了。我和慧、妙,一边吃葡萄、嗑瓜子,一边喝茶。
      病房里冷气很足,窗外的阳光淡淡的,和对面的两个多年好友聊着日常琐事,我摸着左乳的那个鸡蛋大的肿物,暗暗地感谢它。没有它,哪来的这样美好的下午?
      我心情一好,才思泉涌,一肚子的笑话和段子手到擒来挥洒自如:怎么辅垫,高潮、转折、笑点......笑不出腹肌只怪脂肪太厚。
      三点多,护士来通知,去做术前约谈。
      慧对妙说,你去。妙当仁不让。她这些年一直在做放疗设备,和医院、医生,特别是和肿瘤放射科的打交道就象去邻居家串门,熟门熟路。
      在等待的一个多小时里,她穿着高跟鞋,任劳任怨地一直陪着我。手也不闲着,电话一直不停,一会儿是电话,一会儿是微信,她把与她相熟的医生都咨询了一遍。我听到她的只言片语里,不停有“保乳”二字蹦出来。
      她是个做事特别认真的人,但我却嫌她多事。什么保乳?不就是划开个口子,把里面的肿瘤取出来就行了吗?还用扯到保乳上去?
      终于等到我们,和我们约谈的医生仍然不是明天要给我主刀的那个帅气的男医生,而只是一个看上去年纪很轻的女医生。她查看完病历,检查完病灶的位置,说她要在微信上和明天的主刀医生商量方案,让我们稍等。
      麻醉过来让签字,全麻。
      又有人过让签字,妙仔细地询问。
      听她们的对谈,我有些懵,怎么还真说到保乳上了?事情比我想象得复杂得多,搞得有些大,保乳?
      我拉着妙问她:不是说是良性的吗?为什么要保乳?
      她给我解释:医生只是说良性的可能很大,但百分之一的机率对你就是百分百,如果在手术中,送检结果出来是恶性的,就需要全切,不但是切□□,估计腋下也要清扫......
      我的汗毛一下子乍了起来:什么?还要把腋下都切了?那得有多大一个疤。真的要碗大一个疤?那得多难看。
      妙忽闪着她的大眼睛,用语一向绘声绘色,带有画面感:现在的手术都很先进,不可能给你留一个碗大的疤,伤口缝合好,最后只是一条细细的线。
      她说“细细的线”时,用手在空中划了个长长的“一”字。
      我的眼泪鼻涕一下子下来了:说好了只是切一个瘤,怎么要把整个物件都切了呢?虽说不用哺乳,它现在没什么用处,只是一团组织,虽说它不大,不是C,也不是D,但它好好地长在我身上,怎么可以说切就切了呢......
      妙全力地安抚我:我会跟医生说让他们保乳......
      不提保乳还好,一提保乳,我哭得更厉害了。
      和主刀医生微信讨论过的那个女医生转过身来,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因为肿块太大,又靠近□□位置,必须全切。
      世界在那一刻瞬间静止。
      几秒钟后,嗡嗡声在耳边响成一片。
      妙说:我们要保乳。
      医生说:不行,只能全切。
      妙说:那我们出院。
      医生说:好的,我给你办出院手续。
      我象个木头人,随着妙出了医生办公室,经过护士站,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病房。
      病房里,慧电话招来了老郑,妙电话招来了在外地出差马不停蹄赶回来同样在肿瘤界打滚多年的老王。一屋子人。
      (中午吃完饭走的是老王,此时赶过来的也是老王,此老王非彼老王。原谅我周围太多隔壁老王。)
      原来,在妙与慧在卫生间洗葡萄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商量了许久,做了最坏的打算。原来老王一直在电话摇控与妙保持无障碍联系。他们都如临大敌,只有我很傻很天真地以为,这只是一个可以局麻做微创,象我的邻床那样可以走着进走着出的小手术。
      老王说:我一听妙说你在郑某一住院,就不放心,郑某一恶名在外,他们一贯的手术风格就是如此,上来就是全切,简单粗暴......
      怪不得妙即使因车限号打车也要来医院陪我,怪不得她要一直陪我跟医生约谈。
      大家都在打电话。
      慧在与一直关心我的朋友一一通报进程。
      老王在与北京的各个知名肿瘤医生商量病情。
      老郑联系他在省肿瘤医院的同学,转院去省肿瘤。
      我坐在一边不住地浑身发冷。
      对于郑某一的医生,他们有错吗?对于他们医生来说,全乳切除是对病人最彻底的负责——把载体都切了,肯定不会有病灶了。
      只是,他们忒狠!
      在他们眼里,我可能不是人,而是流水线上一个坏掉的机器,修修补补多麻烦,不如哪里坏掉切哪里,手起刀落,即是治愈率。
      今天如果不是朋友们,我估计已经在手术单上签了字。等我稀里糊涂从手术台上下来,发现自己成了残疾人,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个中年女人,上有老下有小,身背重任,只不过是少了个□□而已,又不会死,矫情个屁。爱美之心?活下去才是要紧事!
      我发现,此时,我就是一个螳螂,伸出胳膊已经阻止不了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这次手术必须要做,如果有癌变,必须全切。我什么也做不了主,而且,如果我真的被全乳切除,我连死也不能。
      我抓着妙的手,眼里除了泪花,还有无限的感激。是她的专业与坚持,是她的认真与较真,保住了我的一只□□,她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妙说,你得感谢老王同学。
      老王说,你的病历现在已经在北京最权威的几个医生的手上,你的病快要搅动整个北京的肿瘤圈。
      我恨不得跪倒伏拜,我谢谢你,我谢你八辈祖宗。我请你们吃饭!
      必须吃饭,必须吃饭喝酒庆祝。
      迅速办了出院手续,一行人去了饭店。
      看着大家吃饭喝酒庆祝,我仍未从惊惧中完全回过神来,面对着一桌的鸡鸭鱼肉,一口也吃不下。
      老王同学笑话我,良性恶性的你不在意,一听要全切你却被吓哭,女人啊。
      我只会说谢谢。
      老王同学快被我谢零散,不住坏笑:是得谢我,我保住了你的平衡,不然以后走路老走斜线可咋办......
      我是个相象力丰富的人,脑子里立刻出现了许多画面:跑步跑偏掉进河沟......端碗喝汤流一脖子......要与人迎面握手却与人擦身而过......
      越想越害怕,更吃不下饭。
      妙的老公很严肃地问老郑:你是干嘛的,你老婆的瘤子都长这么大了,你竟然不知道?
      老郑没有回答,我低头,也没有看他。气氛很尴尬。
      我下意识地摸着自己左边的□□,它是寂寞的。中年夫妻,孤独感是我们共同的影子,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相互之间丧失联接,没有期待。不问不悲哀。
      是啊,我哭着要保乳是为什么?我不是为他。
      我是为我自己。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它是我一点可怜的尊严。我不能想象,医生把它从我身上切除,然后把它象一块烂肉,毫不怜惜地扔进垃圾桶......
      吃到嘴里的菜,没有一点滋味。
      因为饭店离家近,几个得到消息的朋友也赶也来,她们一进来,就象在默哀。表情沉重,未语先噎。就连见惯大风大浪的瑛,也红了眼。几个人让吃饭不吃,让喝酒不喝,只陪着干坐。
      那三个喝酒的男人正喝得高兴,被围着我大眼瞪小眼的几个娘们搞得没了心情,草草收了场,先行告辞走了。
      华安慰我:没事没事,一定会没事的。
      几个人比我还惊惧,就差抱头痛哭。
      我被医生吓哭是我活该,她们几个被我吓得不轻,真让我心疼。
      我还有功夫心疼她们,说明我还没被吓破胆啊。
      大家互相安慰半天才分手,慧陪我回家。她坚持不走,她坚持要陪我去肿瘤医院住院。
      当夜,三人洗完澡各自上床,为了对流通风,房间的门都没有关,但我辗转着睡着之前,没有听到一声呼噜声。
      8月25日。一早赶到省肿瘤医院。
      说实话,省肿瘤的楼没有郑某一的楼盖得高,设施没有郑某一先进,就连冷气,省肿瘤的也没有郑某一的足。
      王主任拿着我的各项检查报告看过,又让我撩衣做了检查后,说:良性的可能性很大,但肿块在两个月长了一公分不是好现象,先做肿瘤的切除手术,如果切片是恶性的,再做第二次的组织切除手术,保留外观,等化疗结束,再做假体填充......
      我听见背后的慧长出了一口气。
      办完住院,我拿着住院证去找杨医生,杨医生看了病历,笑说,你的检查都做过了,不用再做,你再做个心电图、抽个血化验下传染病三项,回家等通知,星期二手术吧。
      慧听得直翻白眼。说好的住院呢?她背着的大包,里面装着牙刷,装着睡衣,她已经背了好几天,怎么就一次也用不着呢?她急着陪我住院呢啊。
      我们拿着住院单往外走,走廊上一溜加床,挂着引流袋走来走去的病人,几乎都是光头。但她们脸上表情平静,好象命运应该就是这个样子,没有哭泣,没有哀嚎,安然接受。
      出得医院,老郑自去上班,我开车送慧回家。慧在车上接了几个电话,只听得她在给每一个人耐心解释:住院?住上了,但没有床位,我们又回家了,你们不用来,病人不在医院我有什么办法......
      送完慧,我去接了孩子回来。他要开学,暑假作业还有许多没写。趁着没手术,我正好可以在家陪着他鸡飞狗跳地补作业。我一边陪孩子,一边在微信里给朋友解释,没手术,没手术,还没手术。
      航说,我在家给你念《大悲咒》。远在拉萨的雯说,我去寺里为你祈福。
      8月26号,送孩子去学校报到。
      8月27号,孩子正常上学,慧又背着她的大包,开车来,要带我入院。
      下午四点,终于住上院。
      和医生约谈完,两人都说晚上减肥不吃饭了,但是妙打电话来,说她马上来请吃饭,两人都又决定不减肥了。三人一起去紫荆山吃了一顿川菜,她们真是体贴,知道我做完手术要许久不能吃辣,特意点了个麻辣鱼,三人都吃得很饱。
      打发走两人,我回到病房。我终于象个病人的样子住院了。
      邻床刚做了手术,因为疼,她夜里一会儿一叫她陪床的老公,她老公睡得沉,两次都是我把他叫醒的,如果不是想着不知道怎么护理,我恨不能下床去帮忙照顾。不管自己胸上的瘤子长得有多大,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但是作为中年女人,我无法改变自己爱管闲事的热心肠。
      一夜不曾安睡。
      早上,医生查完房,瑛和红来了,慧来了,老郑来了,二姐来了......
      九点多,我被推进手术室。
      推我进手术室的护士说,王院打了几个电话交待,放心吧。
      这次都是老郑的功劳,没有他,没有他同学的帮忙,在床位紧张的省肿瘤,我不可能这么快就能住上院,不会这么快就手术,当然也不会有这么好的VIP待遇。不过,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因为肝气淤结长这么大个瘤。唉,人生,就是这么讽刺。
      躺在车上,看着头顶的灯随着车轮依次闪过,我只能感叹一下人生了。
      作完术前准备,遵照医生命令,脱掉上衣。王主任一手拿笔,一手捏着我的□□,在左乳的病灶位置画了一个圈,又划了一道开刀线......我是低着头,眼睁睁看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大老爷们一边捏着我的□□,一边在我的□□上做画的。虽然他只是画了一个圈,又画了一条线,毫无美感,但我赤膊相对,乖顺得象只小羊羔。羞耻心哪里去了?在平时,别说是陌生的男人,就是闺中密友,当面换个衣服,也是要避避身,歪歪头的吧?
      在医院,就是一个无法讲人伦和道统的地方。
      我终于光着上身爬上了手术床,躺下。
      麻醉师拿了一个面罩放在我面前,说,深呼吸,深呼吸......我失去了知觉。
      醒来,便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手术成功,是良性的,没事了哈。
      我摸了摸自己缠得象木乃伊的胸部,一下子象喝醉了一般,大声嚎叫:感谢王主任,感谢杨医生,感谢大家......
      医生护士们都笑了,手术室里顿时一片欢腾。估计大家还没有遇到过象我这样的逗逼。我相信,作为肿瘤医院的医生,他们每天面对的大都是重症患者,面对的都是残缺不全的□□,他们也是人,他们也会难过,也会遗憾,他们也是需要手术成功的人来给他们做心理建设的啊。
      此时的我,舍我其谁?
      麻醉师过来,俯看着我问:我是谁?你没有感谢我。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是麻醉师,谢谢你......
      他也笑了,想走,手却仍被我紧紧地握着,他只得使劲挣脱狼狈逃蹿。谁让他调戏中年妇女,中年妇女不是那么好调戏的啊。
      一出手术室,一群人围了上来,大家热泪盈眶七嘴八舌:太好了,良性的,太好了......
      我迷迷糊糊地听到在一边推着车子奔走的大红感叹,幸亏是良性的,快点好起来,以后大家吃饭喝酒怎能没有你......
      我在车上几乎要笑出声来。
      终于回到病房安顿好,大家恨不能在病房里就开个庆功会。
      来扎针的护士要分花拂柳般地绕过许多人的腿才能艰难地走近病床,她说,你们人太多了,别人做大手术也没见来这么多人。
      我强忍着没有褪却的麻醉药性,迎来送往。让陪了一天的瑛和红走,让老郑回家接孩子,凯来了,硕和朱来了,出差回来的妙来了,婆婆和外甥女来了,小叔子一家三口也来了......
      天都很黑了,坚持帮我料理妥当的二姐走后,由换上睡衣的慧守在我床边,我终于睡着。
      我终于帮慧完成了让她陪我住院的夙愿。她要巴巴地来干这脏活累活,我当然不会放过她。前半夜输夜需要她守着,后半夜我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要上次厕所,她可怜兮兮地躺在由三个小凳子拼的简易床上爬上爬下,被折腾得篷头垢面两眼发直。
      她求我,你能不能让我在梦里把饭吃完再喊我?我在梦里好不容易找到好吃的,刚一拿筷子你就把我喊醒,刚一端起碗你就把我喊醒,我一晚上一口都没吃着。
      她白天张罗一天没能好好吃上一顿饭,她是饿的。活该啊。我想尿的时候,哪管她在梦里是不是在吃大餐呢。
      早上医生查房,解开绷带草草看一眼:出院。
      什么?这就出院了?
      这真是一个一波三折搞笑又蹩脚的喜剧:轻松的开头,激烈的转折,惊心动魄的高潮,又急转直下虎头蛇尾的结局。
      想想还有那么多病情严重的病人在排队等待住院,出院就出院吧。我去拔了导流管,换药,出院。
      正收拾东西,花和彦又来看望,草草聊几句,几个人一起兵荒马乱地手拎肩扛地在邻床羡慕的眼光中出院回家了。
      一个病房四张床。左边邻床已经在医院住了四个月,刚做了手术,化疗还要继续,不知道她还要住多久。和我同来的两个病友,她们的检查结果都不乐观,慧看了其中一个的检查结果,她说,4B,癌症啊。在我住院的这段时间,她已经快成专家。
      回到家里,吃了十几顿的西红柿鸡蛋面后,终于能下楼慢走。我请几个朋友吃饭答谢。
      她们几个都喝多了,好象她们才是需好好放纵一下的劫后余生的苦主儿。这真是:争渡,争渡,惊起一片鸥鹭。鸥鹭们在酒后做了个总结:中年人的婚姻,相伴大于相爱,要会爱自己,当然,最好的方法是,要学会自己找乐子,没事大家要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喝喝酒,重点是要有朋友,要有酒。虽然酒伤肝,肝淤则不通,不通则□□就会生瘤。但是,喝酒对肝的伤害,和喝酒带来的快乐相比,还是要大家一起喝喝酒才是不让自己生病的最佳方法,这叫两权相害取其轻嘛,哈哈哈。
      大家希望我快好,再一起好好喝满月酒。
      我一一给关心我的朋友发微信,告诉她们我已康复......
      写到这里,此时,窗外的阳光淡淡地照进来,有风,很轻,很凉,很舒服。下意识地摸着左乳,伤口仍旧隐隐痒疼,但我那个挨了刀子的□□下的心脏是健康的,完整的,并充满感激。
      我知道我是被爱包围的。我有那么多爱我的人,给我各种支持的朋友。
      我相信,我的□□从今以后不再会寂寞了,因为有许多人惦记着呢。姐不在江湖,仍有姐的传说,并久久回响。当然,我相信,我那些女性朋友的□□也不会再寂寞了,有我这个前车之鉴,即使没有别的人摸,她们也会没事自己摸一摸,以确保它的健康,确保它是完好无损的了。
      我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还是有一个优点的,就是善于总结,并乐于分享。有个男主持人敢讲他蛋蛋的受伤经历,我也想讲一讲我□□生病的经历。我讲这些不是为了逗大家开心,只是想请看到这篇文章的女性朋友,善待自己,善待你的□□。如果它寂寞,是会生病的。请你重在当下,多给它找点乐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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