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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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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观寒碜的土窑旁,少女专心的做着女工,相对而坐的男子静静地看着她,有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将线收尾,芮清到底是忍不住了,把针线包往笸箩里一扔,嗔道,“你要真闲得慌可以去看会书,盯着我做什么,而且你伤还没好,不在房里好好躺着在这凑什么热闹。”
笑声自微微透着病色的唇瓣泻出,重淮在芮清的怒视下安然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你的书我都看完了。”
芮清也只是惊讶了一下,她的书不多,而且不像现代每本都有几十万字,那些手抄本充其量两三万顶天了,几天看完不稀奇。
“而且伤处也不痛了,躺多了反而不好。”
芮清看着他笑笑,意味深长,不痛?那你弯腰的时候有本事动作别卡呀。
仿佛看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重淮有些窘迫,清咳一声,“真的没大碍了。”
往火道里添些麦秆,芮清离开了一会,回来时抱来一捆黄豆杆放到重淮跟前,“既然没大碍了就帮我把这些剥了吧。”
“……”重淮愣了愣,完全无从下手,也是真的没想到她会让他做这些。
芮清见他一动不动,先示范了一下,从杆子上摘下一个毛豆荚,用指甲剥开,把里面的黄豆捋下来放到小篮子里。
“会了吗?很简单的。”
重淮被她眼里恶劣的笑意刺痛了,顿时明白她是故意的,男人的自尊心不容许他说不会,于是按照她刚才的手法剥了一个。
芮清掩着嘴笑了一下,然后把他随手丢在地上的豆荚捡起来放到另一个筐子里,“这个别丢掉,晒干后冬天可以喂兔子。”
“这个这么硬,兔子能吃?”
“兔子能吃的多了,这黄豆杆也可以给猪啊驴啊的吃。”
“你还养猪?”
“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
重淮这会已经在怀疑她是故意捉弄他了。
不过剥豆荚这种活,只剥几个还没觉出来,剥完整整一捆后,重淮觉得指甲有些痛。倒是生出了些不忍,连他这样的大男人都感到痛,她一个女子天天做这些想必十分艰苦。
脑海中互浮现出那双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还要细嫩的手,心中暗想,如果不是天赋异禀,也不知会变得如何粗糙丑陋。
“指甲痛了?”
芮清唇边含笑地撇了他一眼,后者立马端正表情,沉声道,“没有。”
芮清很给面子地没有拆穿他的逞强,又往火道里添柴火,“好吧,时间不早了,这里让它闷烧着,我要去做晚饭了。”
那柴火是一个个又大又笨重的树桩,搬起来稍微有些吃力,重淮本想帮忙,可是坐得久了,一下子竟直不起腰来。
把火眼封了一半,芮清把东西收拾收拾准备离开,却见重淮还坐着便催道,“已经不用人看着窑/子了,还坐在那你也不嫌热得慌。”
重淮面不改色地笑说,“你先走吧,我还想到附近看看。”
芮清眯起眼盯了他一会,直到把对方看的心里发毛才放过他,大大咧咧地插着腰大笑起来。
这样豪放张扬的笑是重淮没有见过的,他印象中的女子无不掩嘴轻笑,绝不会这般笑的连牙齿都露出来,甚至能依稀看见藏在里面的小舌头。
很容易让人卸下心房,他顿时没有了所有不自在,心中跟着愉悦起来。
芮清好半晌才止住笑意,擦去眼角的泪,走过去朝他伸出手,“不是说没大碍了吗?这会站不起来了吧?明天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吧。”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多久就下床走动,也亏他能绷得住。
出现在视野中的这只手和之前看到的一样,像是最珍贵的白瓷器,肌肤细滑,五指纤长,指甲修剪的很短,底部藏着淡粉色的小太阳。
捏在手里,和想象中的一样,软绵绵的,柔若无骨。
美人的手他见过不少,第一次产生想要握紧的想法还是第一次,努力忽视心底的异样,重淮泰然自若地接上她刚才的话,“床?是指那个奇怪的卧具吗?”
芮清点点头,以为他还会问什么,没想到重淮停止了这个话题,看来是个很懂分寸的人,有这样的心思,哪里会是个单纯的官二代。
重淮一路跟着芮清来到厨房,她吸戏谑道,“不是君子远庖厨么?”
“都说了我是个只懂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圣贤书读的不多,这话可没听说过。”重淮长腿一迈直接走了进去,带这些好奇四下打量里面的陈设。
“行吧,你要看就看好了,不过待会吃不下饭我可管不了。”
起初还不理解这话的意思,等看到芮清处理沙虫的时候重淮才明白过来,那像极了肠子的沙虫……大多数人看到真面目后真的会难以下咽,还有白色的虫子和脏臭的内脏。
芮清处理起来的手法分外熟练,三两下就把等会要用到的食材都清洗干净,接着生好火,等锅热了之后在陶罐里挖一勺结冻的猪油,稍微铲几下就融化成香喷喷的油。
重淮往灶台边的十几个小罐子里看去,只能按照气味勉强认出酱油、醋、黄酒和辣子,第一次知道烧个菜也有这么多门道。
爆炒茄子,炸竹虫,沙虫冬瓜汤,五香黄豆,香菇豆干炒鸡肠,咸菜黄豆炒笋干,梅干菜炒豇豆,鲍鱼粉丝煲,最后再拍一个黄瓜。
重淮的全部注意力都停留在那双手上,好像能够化腐朽为神奇,把那些毫不起眼的食材通通变成美味佳肴。
饭菜被端到厅里的时候,寻着香味跑过来的小弟眼睛一亮,伸出手就要抓炸竹虫,被眼明心亮的芮清发现,一筷子打在手背上,连忙吃痛地缩回手,委屈地看着她。
“去把手洗了再吃。”芮清不为他泪汪汪的圆眼睛所动,这招在他五岁过后就不起作用了。
小弟顿时跟受了挫折的小奶狗一样,耸拉着脑袋老老实实去洗手了。
其他人先后进来,看到帮着摆碗筷的重淮都是一愣,望舒连忙上前几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你是病人,这种事我来就可以了。”
大哥作为过来人也说,“你现在还是要多注意休息,骨头上的伤要好好养,别落下什么病根。”
感受到他们的善意,重淮没有再逞强,老老实实坐到位子上,一一谢过大家的关心。
现在白天越来越长,吃完饭太阳还很大,芮清就煮了几个嫩玉米棒,一半原汁原味是甜的,还有一半加了盐是咸的,她和二哥以及望舒都喜欢吃咸的,可能是白天干活出汗量大身体本能的选择要补充盐分。
在院子的核桃树下摆上一张凉席,大家围坐在一起,边吃边闲话家常,除了蚊虫特别多外非常惬意。
山里的蚊子特别毒,被叮后就是一个大包,痒不说,包退了之后也有个红点,要好几天才能消掉,芮清忙点了些桉叶和艾草制成的香用来驱蚊。
小弟把屁股挪到重淮身旁,玉米也不啃了,支着下巴好奇地问,“阿姐说你是从长安来的,长安在哪里?离这里很远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重淮低低笑了,反问,“想去吗?”
小弟用力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这是想去还是不想去?”
“想去,可是不想离开阿哥阿姐。”
重淮笑地更愉悦了,“大家可以一起去的。”
谁知道小弟没有接受他的说法,闷声道,“阿姐不会去的。”
长安是一国之都,其繁华程度可见一斑,是多少人向往的地方,所以重淮这会是真的很好奇,“这是为何?”
“阿姐说过她喜欢山里的生活,还说……”
芮清打断了小弟出卖自己的话,“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小弟讪讪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重淮意味深长地看向芮清,唇边那抹似笑非笑的幅度让她脑门的青筋直跳,“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对方顺从地应道,“是挺好的。”
“……”
“其实我觉得住在哪里都一样,只要是和放在心头的人在一块。”重淮意有所指地说,带着热/潮的眼风轻轻扫过她的脸。
芮清不再理他,转头冲看热闹的人说,“望舒,你明天准备准备,昨天我看到玉米地那边有野猪拱过的痕迹,咱要尽快把玉米都收回来。”
现在正是农忙的时节,玉米收完了要采摘棉花,棉花收完了要挖芋头,还要割稻等等,一会都不得空。
转头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重淮若有所思的模样,芮清解释了一句,“玉米是我在一个番国商人手里买来的,味道好,成熟期短,产量也高,都种好几年了。”
现如今面积已经扩大到十亩,嫩玉米棒能吃,老玉米粒可以喂鸡鸭,也可以磨粉,玉米杆子也能做冬日里的草料。
“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看你一副想知道又不问的样子。”
重淮噗嗤一声笑了,大概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马上眉头一锁恢复镇定,“你未免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若我是恶人,这儿的秘密全暴露给我知道的话你们就会被杀人灭口。”
“我觉得我打你这样的十个伤患绰绰有余。”
重淮想起她用石头把熊脑袋砸开花的凶残画面,被生生噎了一下。
小弟也骄傲的挺着胸膛帮腔道,“我阿姐可厉害了,前年还打死了一头野猪呢!”
是的,自从芮清用一把锄头铲死野猪后,她在深山里过夜都没有人再反对了。
重淮想象了一下,觉得还真有可能,都说将门出虎女,没想到在这样的大山里也能出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英勇女子。
这效率不行啊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