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Josie

1、霁月

　　席明认识艾晓真的那年他正读高二下，别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高三奋斗的时候，他却还优哉游哉的泡着一动漫论坛，不知今夕是何夕。

　　艾晓真那会儿已经过了刚进大学的新鲜劲，前半年的大学生活已经把他的自觉学习的热情耗尽了，又是一根新鲜出炉的油条，没事就挂在网上瞎转悠，他又是个不喜欢玩网游的主，倒是论坛混得风生水起，不亦乐乎。

　　当时日本正播着一部青春偶像剧级别的高达，这俩人一个是死忠W粉，一人算得上是UC粉，没事就在漫区的每周一喷的专帖里互相合作，把那些小白喷得体无完肤，直后悔进了这个帖。

　　所谓朋友，就是在一个共同敌人的情况下交成的。而这样的朋友，当时还有很多，于是席明没事就开了个□□群，加了一群在论坛里认识的狐朋狗友，天天讨论机战游戏，顺便随便瞎聊聊。

　　不过当时席明是真没发现，群里混进了个BT，原本是群里的同伴认识的论坛里的水友，跟他打了个招呼后就顺手加进了群，那时那人的表现还算正常，也就在群里瞎聊的时候出来冒个头，大部分时间倒是在论坛水楼里跟人大肆灌水。

　　后来漫区的高楼被砍了，席明带着那群人投奔水区，继续发挥海聊的功力，倒是在水楼里跟群里的那个潜水员聊上了。他这才发现，这人，貌似是个同人女，不过也仅此而已，他也就觉得这人的八卦能力有点BT，倒是知道不少八卦秘闻。

　　艾晓真那时和他也真就只是纯洁的同好关系，不过聊得久了，他也发觉不过如此，心防太重，无法深交。

　　再后来论坛关了又开，管理员斑竹全都是一群腐女子，席明陡然发现，那BT的腐倾向越来越恐怖，许是大家都混熟了，玩笑也开始乱开起来，彼时她已经给他配了官配，时不时的拿出来说说，席明也就恼怒的叫两声BT，也就不怎么样了。

　　也难怪人家给他配官配，席明曾经喜欢过论坛里的一个ID，可惜，他的朋友为了伊消得人憔悴，他也就摇摇头就这么退让了。连着三次都是如此，也怪不得被人YY。

　　时逢席明高考，群里那年高考的倒是有四五个，BT有时候会偶尔问问席明准备的怎么样，他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就没再问了。

　　倒是有天艾晓真突然问他，想考什么学校。席明楞了下，回道，能考上什么就读什么，实在不行等考完就去上班。

　　艾晓真沉默了半天，不再言语。最后在下线前，给他发了个笑脸。席明没想明白，也就笑笑关了聊天窗口继续打洛克人。

　　隔了几天的周六，席明照旧睡的昏天黑地人事不醒，直到晚上吃饭才醒。一边吃饭一边接受父母的高考觉悟论，一顿饭吃了半个多小时还没结束。他有些挡不住了，借口要去看书逃回房间。

　　“也不知道是你看书还是书看你。”席妈妈满脸的无奈。

　　席明知道自己在学习上没什么兴趣，高考大概也就只能听天由命，对于毕业后的计划，他倒是想的很完美，拿了毕业证书，随便找家公司先干起来，然后再抽空去读成人大专，也就差不多了。

　　BT对他的计划沉默了3分钟，然后语重深长的说道，孩子，你的愿望是美好的。

　　席明看到手机有条未读消息，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过来的。

　　“我是艾晓真，就是小爱（艾晓真在论坛里的ID昵称），周末有空吗？”

　　席明楞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有自己的手机号码，然后就是疑问，他找自己做什么。

　　“周末我要在家睡觉。”席明琢磨着该怎么拒绝，才发现这条消息是6个小时前收到的。于是他又把草稿箱里的消息删掉，然后把手机一扔，继续躺回床上。

　　熟悉的短信音，席明从床角摸到手机，还是那个号码。

　　“我想你现在应该已经睡醒了。周末我有时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补补。”

　　补什么？席明茫然的看着手机屏幕，一瞬间觉得有点手足无措。

　　“不用了。我决定顺其自然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艾晓真会这么积极的想给他补课，论交情，他觉得也就是网上认识的同好而已，完全没有必要延伸到实际生活中来。

　　他并不了解他生活里的性格是什么样的，他觉得如果见面，可能就会毁了那种神交的感觉，也许那些现实里的细节会让他感觉失望。

　　他固执地坚守着虚拟与现实之间的距离，也因为如此，即使他和他的“官配”在网上关系是如何的亲密，他却从未想过要线下见面。

　　艾晓真没有再发消息过来，席明在床上躺了半天，竟然失眠了。他怀疑是白天睡得太多了，但从前连睡18个小时的记录却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在床上折腾了起码一个小时以后，席明最终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摸出NDS，玩起了游戏。

　　艾晓真盯着手机屏幕里的Ash起码有半小时，实在无法理解自己前面的行为，一向朋友稀少到只有一个，为什么现在突然关心起网上认识的人来？

　　Q上突然有人叫他，是那只BT。

　　“我说，你怎么突然想起要给人补课？”

　　“没什么，我无聊罢了。”艾晓真不想和人讨论这个话题，尤其是这只BT同人女，他对她的YY功力向来敬而远之，这会儿更不想和她扯上了。

　　“我想大概也是，你这种面瘫大少爷也许是日子过得太无聊了，非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BT说完，又隐身去潜水了。

　　于是艾晓真继续发呆，然后终于困了爬去睡觉，一夜无梦。

　　第二天继续无聊的生活，艾晓真却明白，心事却是重重，昨晚似乎又听到了吵架声，累了，还是早点放手的好，可是，生活又岂是能事事简单如意？！

　　席明拒绝了他的帮助，说是帮助，他却自己明白，其实只是想逃开，但也不想一个人，于是找个理由想让人陪着，被人拒绝了呢，他暗自嘲笑自己。

　　想要人陪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孤独的可怜，连朋友，都只有那么一个，却不想打扰正值热恋期的朋友，到底还是想赌赌，网上认识的，究竟能不能排解孤独。

　　长叹一声，还是早点去学校吧，虽然，也总是一人，但总还是有些人在周围，不至于连呼吸，都觉得那么寂寞。

　　整理完东西，发现时间实在是早的吓人，上午10点，艾晓真讪讪的笑了下，摸摸光滑的下巴，又重新把行李从包里拿出来，一一放好。

　　嗯，正好到点吃午饭，母亲于今天一早又飞外地出差了，那个男人，大概是昨天半夜走的吧。永远不要回来才好。

　　他有些阴郁地看着地上被摔裂的相框，在看到照片的一刻又仿佛被灼伤般转过了头，“哎，不知道冰箱里还有什么能吃的。”

　　艾晓真自言自语地走到厨房，却在听到那阵熟悉的铃声后飞奔进房间。是的，他现在很孤独，迫切需要外界的接触。

　　所以当听到有人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是很激动的。

　　他没想到席明会给他发消息，简简单单五个字：“我现在有空”，连个标点都没有，艾晓真笑了起来，然后又想，没有句号也应该是很正常的吧，毕竟像他那个青梅竹马发条消息也要讲究语法的人，不多见。

　　艾晓真想了想，回复道，“可是我下午要回学校。不过，我可以给你三个小时。”

　　早春的阳光并不热烈，吹在脸上的春风也真如剪刀般有点发疼。艾晓真看着席明一身学生制服，笑了。

　　“我真没想到你会穿成这样过来。”艾晓真简单的T袖牛仔裤外加件外套，在阳光的照耀下，隐隐透出股庸懒的味道来，“倒真有点好学生的架势。”

　　“切。”席明嗤笑了下，“你就别嘲笑我了，天之骄子。”

　　“呵呵，现在到底是谁在笑谁呢。”艾晓真突然笑起来，无比灿烂的笑容，英俊年轻的脸，配上这笑容，让席明突然就看呆了。

　　“笑这么好看招女人呐？真可惜啊，在这里的都是面目可憎的宅男。”

　　是的，他们现在在正阳，玩街机。

　　在连续几局KOF都死在艾晓真手下之后，席明愤然提议改玩GGXX，几局之后，脸色终于恢复正常，连带开始有些小得意起来。

　　艾晓真抬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准备准备去学校了。谢谢你今天陪我出来。如果你需要补课的话，我随时奉陪。”

　　而后却一直再未出来，网上也很少再见到席明，BT在群里叫，终于看到那家伙有点学生的样子了，知道现在什么重要。艾晓真在电脑这头低低地笑起来，直到不可抑制的大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

　　高考结束后，席明终于再次出现，连带着另外那些由于高考而闭门修炼的人。于是，BT在群里提议大家一起去CJ转转，艾晓真想着暑假无聊，也就同意了。

　　结果，那天几个人根本没进会场，BT和女王在地铁口等得想杀人，艾晓真则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席明能迟到2个小时，理由还是完全无法让人相信的“地铁堵车”。

　　“堵你个头啊！想理由也不会想个能让人相信的！”女王已经完全属于暴走边缘，恨不得拿路边的垃圾桶当凶器来个当场血案。

　　“卡西，我们去唱歌吧。”BT摸着女王的脑袋，“事到如今只有让小希希同学买次单以解心头之恨了，你说对吧，橙子？”

　　于是，原本的CJ行变成KTV半日游，BT和女王两个麦霸唱完全场，最后买单的却是艾晓真和席明。

　　很久以后，艾晓真问席明，为什么那次见面他没有迟到？席明笑着说，那是因为你。艾晓真红着脸挥了一拳头。

　　席明果然还是没考上，连个大专都没捞着。艾晓真约他出来街机的时候，他倒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伤心难过，反倒是一脸解脱了的样子。

　　“说吧，你今天好象有心事。”席明盯着比往常更加面瘫的脸，“放心大胆的蹂躏我吧，我的心脏承受能力很强的。”

　　“MD，我再也受不了那男人了！凭什么这样？就因为我要叫他声爸？靠！”突然爆发而出的咒骂，从那张斯文的脸的口中说出，确实让席明吓了一大跳。

　　于是，漫长的午饭时间在艾晓真的怒火与怨气中度过了。让席明心理安慰的是，发泄过后艾晓真的心情平复了些，于是，街机继续以席明的惨败宣告结束。

　　准备回家的时候，艾晓真勾住席明的脖子，轻声说了句“谢谢”，席明斜眼看了他一眼，却失神在了那若有似无的微笑里，不可自拔。

　　艾晓真暖暖的呼吸吹在他的脖颈里，席明感觉自己的耳朵烫得厉害，稍稍挣扎了下艾晓真便放开了他。

　　“热死了。”

　　他感到一阵危险的诱惑，他怕自己会突然吻上去，那张英俊年轻充满着活力的少年的脸。席明有些害怕，像是被人追赶般，落荒而逃。

　　艾晓真有些发楞的摸着自己的嘴唇，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会吻上去，那形状优美通红着的耳垂。这种欲望很陌生，很危险，很……诱人。

　　他们从此不再单独出去街机，总是和一群人，然后，在人群里，寻找那道视线，交会，微笑，转首。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