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宣同人集》湮秋

45、耀眼

　　04.

　　吴宣仪的微信头像是一片森林，一卷白色雾气在林间浸润，深色的树冠线上是缀着寥寥几颗星的夜空。头像旁的备注在孟美岐的深思熟虑之下填上了小吴医生，下面的昵称是一串孟美岐看不懂的英文字母，她还特意去搜了搜，似乎也没什么特殊的意思。再往下是一串微信号，目测是电话号码加上姓名的拼音缩写，地区是海南，朋友圈一片空白。

　　孟美岐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直到确认看不出什么新信息之后，才把手机扔到一边。

　　遇到了好不容易的周末，几个闲不住的人早就跑出去浪了，现在只剩下孟美岐一个。宿舍里静悄悄的，天花板有几块裸露的地方还在掉灰。孟美岐吹了吹脸边的碎发，拧眉试图专注自己的思绪，然而书本上的字体渐渐都融化在一起，变成一滩黑乎乎的墨汁，凝固在眼睛里，孟美岐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看不进书了，干脆一骨碌爬起来，拎起自己的相机就往外跑。

　　她总是这样，想法来的很快，做下决定也快，那边想着要出去拍照，这边就已经穿戴整齐在楼下站着了。

　　宿舍楼下有一圈围起来的车库，最里面的角落里堆着一排共享单车，平时都是给没有买车的老师们上下班使用的，但学生偶尔也会偷偷扫来骑一骑，只要不被发现就没什么问题。

　　趁着左右无人，孟美岐迅速扫了一辆，三步并作两步潇洒的上了车。从宿舍楼道到校门口的大路是一条笔直的斜坡，一路向下，于是自行车畅通无阻。完全放开的速度撕扯着风，让孟美岐鸭舌帽边缘的头发像是触电般胡乱飞舞。她很少有这么肆意放飞的时刻，却还是理智清醒的忍住了想大喊大叫的冲动，在校门口稍稍降下了速度。

　　“喂！那个学生！”

　　准备偷溜过去的孟美岐咬牙，保安爷爷都那么老了，为什么眼神还是那么锐利？

　　中气十足的喊完，见那个学生没有乖乖下来挨批的自觉，手里的喇叭立刻贴上来，带着白手套的手点了点指过来：“喂，那边那个学生，停车！你这个手怎么回事啊？手断了怎么还能骑车呢？”

　　孟美岐嚷回去：“手断了怎么不能骑车？”

　　保安老爷立刻瞪大了眼：“把车撞坏了怎么办？那是给老师用的！”

　　孟美岐侧过脸翻了个白眼，刚准备着地的脚又重新踩上脚蹬子，双腿用力将自行车踩得飞起：“拜拜了您嘞！”

　　那越发不入耳的叫骂渐渐听不到了，孟美岐好心情的哼起了小调，有伤未愈的手腕因为突然加速的用力而有些疼痛，但她没有在意，踩着脚蹬子的速度又开始加快。

　　阳光斑驳的散落下来，晃过她的眼睛，和猎猎飞起的衣角。她熟练的拐过几个弯，掌着自行车把儿的手用力压着，车轮咕噜噜的从鹅卵石小路上撵过。孟美岐咬了咬牙，忍住过度使力引来的疼痛，还好目的地不算远，不然恐怕人早晚就要栽倒。

　　炫目阳光下的建筑物越来越近，孟美岐缓慢捏闸，悠着车速从几个窗口前滑过，医务室里依然人满为患，但她没看到想看的人。

　　收回目光，孟美岐把帽檐压的低了点，重新加快了速度。

　　这个大学孟美岐之前也逛过，近一点的公园和店铺已经不算新鲜，于是这次直接往更高的地方走，没什么看景致的兴趣，孟美岐一边控制着喘息一边漫无边际的思量着。

　　自己之前好像都没问她是大几的，不过医务室兼职应该属于勤工助学的部分，那就不会是大四吧。

　　还真没怎么见过这样的人，一直笑着，一直充满活力，对谁都很温柔，若是自己的话，是绝对做不到的。

　　上次穿来的衣服已经洗过了，但是刚刚居然忘了带，忘带就忘带了吧，反正她今天没来医务室，也见不着。

　　一想到那件T恤，就顺便意识到，自己的衣服也还在她那里，所以说不管怎样，她们之间必然还会有一次见面的，就是不知道时间罢了。

　　孟美岐狠狠捏闸，刺耳的摩擦声听的人牙根酸软，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充分享受了山间的清新。一只蜻蜓扑腾着翅膀飞过来，落在了孟美岐帽檐上。她笑了笑，右滑的眼珠描绘着蜻蜓腹部的纹理，对着那翅膀吹了口气，看着幼稚不已，然而心情一旦好起来，做什么都会有意思些许。

　　仰头是一片蓝天，碧空如洗，她微微调整了帽子的角度，让视线更清晰，拿起一直挂在颈间的相机，拍了张照片。

　　随意的晃晃悠悠间，居然来到了山上的另一处公园，这里的绿色显然比山下要更丰富些。一圈篱笆围在外头，点缀着色彩丰富的小花，隔着恹恹的垂柳往里面看，热腾腾的风正卷起湖面上的细小波浪，一圈圈扩散。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地方，也足够安静，于是下了车，找好位置停着，便抱着相机沿石子路往里走去。

　　孟美岐的爱好细细说来还是挺多的，没事拍个照，修修图，玩玩滑板，或者唱唱歌跳跳舞，只是因为缺少交流，加上具有欺骗性的高冷外表，以及生人勿近的气质和态度，也就没多人知道。孟美岐也乐得她们不知道，她一直认为分享自己是一个很危险的举动，交付信任则更加愚蠢，她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自娱自乐，没有让人进来的必要。

　　当然，如果有人愿意怀着真心靠近，她也并不会远离，她只是讨厌虚伪和欺骗，而她所生活过的环境里从来不缺这两点。

　　沿着小径走了约半分钟，眼前突然开阔，精细雕刻的仿石围栏后，红瓣荷花托黄蕊，花下枝干纤细，挺立高洁，叶片层层叠叠，覆于莲蓬之上。再不远处，一方水榭静静的立在湖中央，因为现在暑热，没人在那里歇息，这一小片地方不算大，没有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宽阔，但也有一番不同的景致。

　　没想到都这个季节了荷花还能这样开着，孟美岐立着欣赏了一会，拿起相机开始拍照，取景器内暖色滤镜覆盖的荷花湖美则美矣，却总让她觉得少了些什么。找了会角度依然不称心意，她皱眉，抬眼看向湖中心的水榭，暗自琢磨了会，才意识到缺了什么。

　　是一个人，符合这一池荷花气质的人。

　　然而那个人，孟美岐现在是找不来的，于是只能不算完美的留了一张照片，随意逛了逛后便原路返回。

　　继续骑上自行车，放慢了速度观察周围景致，遇到一条被巨大树木覆顶的柏油路，于是拐了进去，零星的树叶缝隙给她披上了阳光的迷彩，她百无聊赖的辨认着路边灌木上花朵的品类，本以为不会再遇到什么，然而行着行着，她便在影影幢幢的密林间看到熟悉的侧影。

　　几乎是没有思考的立刻捏闸，车子也如愿发出了刺耳的尖啸，然而那边的人似乎未听到，没什么明显的动作。孟美岐握紧了自行车把，把车子后退了一段距离后开始提速，然后在更靠近她的位置上捏下刹车，这一次的声音显然惊动了她，引来了一双探究的目光。

　　孟美岐实在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的，在这里遇到吴宣仪。

　　坐在车座上，一脚撑地，孟美岐笑着向那边人挥了挥手：“不好意思啊，打扰到你了。”

　　她所处的位置是一小片灌木围起的空间，后方支起个白木架子，生长茂盛的蔷薇扶杆而起，正好能遮蔽太阳，于是这一小片阴影下的石头长椅便成了一个不错的休息地点。

　　吴宣仪从听到刹车声到看到来人，都不确定那是谁，这不能怪吴宣仪脸盲，只是这次出来孟美岐做了非常夸张的层层防护，黑色冰袖盖住胳膊，鸭舌帽与墨镜几乎遮盖了大半张脸，下面还带着口罩，几乎就没有多少皮肤是裸露在外的。但是在听到那一声招呼后，吴宣仪还是认出来了，也就收起了膝上的东西，笑着走了过去。

　　“手臂还没好就开始骑车子啊......”

　　孟美岐这会正摘下墨镜和帽子，听到这句话便立刻停了动作，怀疑的眯了眯眼：“怎么了。”

　　吴宣仪被她这幅样子笑到：“也不怕伤口愈合不好吗。”

　　这个答案还算让人满意，孟美岐又重新笑起来，摘下帽子后，被闷在布料下的热气便开始蒸腾向上。她晃了晃脑袋，小指勾着墨镜，一手插进有些湿润的发丝胡乱搓了搓，满头黑发倾泻而下，像是被裁碎的丝绸，要散去凝聚不化的暑气。

　　没有了墨镜的阻挡，那眼神便清亮许多，透过几丝凌乱的发，和吴宣仪对视着：“你在这里做什么。”

　　问完才看到吴宣仪手里的书，似乎是辩论相关的材料，孟美岐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真的打扰到她了，于是有些愧疚的皱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在看书。”

　　“没关系，”吴宣仪把材料整理好放进了帆布包：“我本来也没怎么专注。”

　　明明第一次刹车的声音也不小，却没能引起她的注意，说自己不专注，可信度太低了。

　　孟美岐动作缓慢的解下口罩，手指一圈圈绕着松紧绳，心绪不定，吴宣仪像是看出什么了，又道：“你带了相机出来，是来拍照的吗。”

　　一说到这个，孟美岐来了兴致，捧起了相机点头：“对啊，我本意是......出来拍照的，没想到在这边看到了师姐，想打个招呼结果好像弄巧成拙了...”

　　其实最开始，并不是想出来拍照的，只是想逃离那种一直控制不住搜集她相关信息的情绪，只是没想到，在逃离她的过程中想着她，又在想着她的心绪里遇见了她。

　　吴宣仪见她还是有些失落，于是沉吟片刻后道：“没关系啦，不要想着这个了，可以把你相机里的照片给我看看吗？”

　　随即她看到，那人的眼睛瞬间亮起，像是等待了这句话许久，又带着不可思议的惶恐：“这个...你真的要看吗？”

　　感受到了她波涛汹涌的情绪，于是更加坚定的点点头：“想看，我很好奇美岐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孟美岐立刻从车座上翻了下来，想来到这边，却又因为阻碍停下，捧着相机犹豫不决。

　　这路边并不是马路牙子，柏油路面与土地相接的地方还有一条窄窄的小溪，几丛半人高的灌木栽在一边，想要过去少不了一番狼狈。吴宣仪看着她思量的动作，也跟着紧张起来：“你小心掉进水里。”

　　孟美岐却因为这句话来劲了，挥着胳膊喊道：“如果我想去到你身边，这些水啊，树啊，不管是什么，都拦不住我，你想见识一下吗。”

　　说完那句话的女孩笑容肆无忌惮，勇敢无畏，枝蔓林叶下晨雾般朦胧的穗光，毫不吝啬的落在她眉眼之上，少女肌肤透白，衣如墨黑，是比太阳本身更加耀眼的光。

　　在之后的某个阶段，孟美岐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能够表达的意思，相爱自然不易，前途必定坎坷，但那时的她也从未放弃过，她知道自己足够勇敢，所以在奔向那个人的路途上无所畏惧。她也一直认为最先心动的那个人是自己，然而若她能窥见眼前人心意，便会知道，这一个看似平常的下午，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语，却让吴宣仪寂寂已久的心，悄悄换了署名。

　　最终，自然还是没能从那小溪上跨过去，吴宣仪实在担心她，于是绕了远路出来，又觉得太阳底下交谈不太好，不由分说的将人带到了奶茶店，找了个没人能看到的僻静角落坐下。

　　奶茶还没上来，孟美岐再三确认吴宣仪真的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后，便开始迫不及待的介绍起了相机内的图片，顺便也说了说这个相机本身，这是她用高一做了一整个暑假工攒下的钱买来的，平时有闲的时间就会到处走走看看，拍拍这拍拍那，她的技术不算专业，所以不是每张照片都精细漂亮，但是都有着属于它本身的故事。

　　三年不到的时间，这座城市已经有不少角落栖于她小小的相机内了，孟美岐挨个给她翻看，并简单讲解了图片背后的故事场景，有的是路边流浪猫被抱去收养，有的是老人家辛辛苦苦一天终于把菜卖光的欣慰笑容，有勾肩搭背的小男孩在庆祝考试得了满分，也有路边盛开在一片白色中的唯一一朵紫花，这些都是众多生活场景的瞬间定格，细碎，又似乎微末，却是这座城市最真实的面貌。

　　吴宣仪认真听着，时不时发表一下关于内容的疑问，得到解答后会恍然大悟的拖着长音，哦~原来是这样，同时会微微上扬眉峰，手背撑着脑袋一侧，俯下身，更靠近一些。

　　孟美岐讲解途中偷偷看了眼她的表情，除了专注与认真，就是对下一张照片内容的期待，这让她放下了心，自己不是在打扰她，不是在耽误她的时间，她也有想要了解，这让孟美岐非常的兴奋，但是照片过于多了，一一讲完是不可能的，于是快速的挑了几个最有代表性的，其他都直接划过，速度变快之后很快到了底，照片就自然而然的滑到了最新拍摄的一张。

　　是方才惊艳到孟美岐的那一小片荷花池，她设置的默认效果里，饱和度较高，所以显示器上的颜色非常鲜明，而水榭上依然空空如也。孟美岐蜷了蜷手指，忍住了看向身边人的冲动。

　　她方才拍摄的时候，就觉得这里应该有一个人才对，一个能撑起满池荷花气质的人，现在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因为距离较近，还能嗅到若有若无的香气，那阵清新的，曾在一个暗夜里第一次进入自己呼吸的，不知名却又让人记忆悠远的花香。

　　这么容易靠近的距离，让她不自觉的想象着这人进入自己取景框会是一番怎么样的景色。应该是笑靥如花的，穿着一身颜色浅淡的衣服，轻轻靠着围栏，而自己就站在岸边，对着她举起相机，让她看向这里，天空一碧如洗，池内的花叶会如同饱和度较高的效果一样颜色灿烂鲜艳，最后，她按下快门，永远留下这幅景。

　　如果，能够像出现在照片里一样，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就更好了。

　　“这全都是美岐自己去找来拍摄的吗？”

　　冷不丁的提问让孟美岐回过神来，随即意识到自己最近怎么老是胡思乱想，于是赶紧答道：“嗯嗯，都是，师姐也会喜欢这种照片吗？”

　　吴宣仪弯弯眼睛，与认真的态度一样，夸赞也是坚定的：“嗯，很喜欢，美岐真的很棒。”

　　似有些害羞的笑了笑，孟美岐缩着肩膀，居然被这种欣喜冲击到不知所措。她长那么大，还没有几个人这样直接的夸过她，更何况是因为那些从未分享给别人看过的照片，她本以为那些过去从此也只会留在自己记忆中了，但是现在有了一个愿意认认真真听完她所有故事的人，那个人还会说，你很棒，我很喜欢。

　　不记得是谁说过了，但是能够被承认，真的是一种让人骄傲又开心到胃里暖暖的感觉。

　　兀自在那里羞涩了一会，偷偷侧目看看，吴宣仪依然是带笑的眸子看向这边，似乎在等待什么。

　　“咳咳，”孟美岐掐了掐自己的手指让自己回神，恢复一本正经：“谢谢师姐了。”

　　说完之后孟美岐又意识到一个惊人的现实，她自己这边的奶茶还没喝完一半，吴宣仪居然已经喝完了两杯，她居然会这么喜欢这甜滋滋的东西吗？

　　注意到了孟美岐的视线，自然也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在惊讶，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捧起奶茶，咬起吸管，声音含糊：“美岐啊，我给你表演一下，怎么能一下子吸上来两颗珍珠。”

　　“......”孟美岐目瞪口呆，这表情还没持续一会，又被双手捧着奶茶很像是松鼠啃坚果的师姐可爱到，忍住了想抬起相机的手，认真道：“还是师姐厉害。”

　　吴宣仪轻轻咳了咳，耳垂有些红，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凑过来：“帮我保守秘密哦，也不要向我学习。”

　　若是在另外的环境，另外的人，这般靠近了自己，早就被她推开了。但此时此刻，并不强烈的光线勾着眼前女人的轮廓，入目之处，肌肤细嫩，眼眸弯弯，唇角的笑意时隐时现。孟美岐闻着那阵清浅的花香，听着几乎窜入耳廓的呼吸和吐字，却并没有任何推开的想法，反而觉得，还不错。

　　这种感觉，还不错。

　　孟美岐学着她的样子低声：“就算想向你学习也做不到，我没有那么大的胃，不过都说喝奶茶很容易长胖，你看起来也太瘦了吧。”

　　吴宣仪立刻骄傲的哼哼：“所以我是茶选之子~”

　　奇怪的，又开始控制不住的笑了，这段时间总是样子，情绪越发不受控制了，然而并没有不适的感觉，反而是前所未有的高兴，孟美岐从前很少真正拥有这种心情，此刻却能够断定，她很开心。

　　聊了这么一会，奶茶店的人渐渐开始多了，于是两人也从店里走了出来，只不过是从人流量依然很少的后门。

　　关于这个，孟美岐怀了点疑惑，因为上次一起吃饭时，吴宣仪也刻意选择了没什么人能看到的地方，进入和走出这间奶茶店也是，她的一举一动间，似乎都在躲避着人群，但她独自一人的时候似乎并不是这样，所以，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吗？

　　可是，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和她在一起呢？

　　虽然疑惑，却没有问出口，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孟美岐自问还没有和她熟到能让她知无不言的地步，她很擅长认清自己在每段关系里所处的位置，若能察觉来意不善，趁早离开就是，这个过程对她而言并不陌生，甚至熟练到了再也无法与人亲近的地步。

　　“师姐是大几呀？”

　　“现在是大三啦。”

　　孟美岐点了点头，三两句闲谈间，想起了吴宣仪在公园里看的那本书，于是问了一嘴：“学姐是准备参加辩论赛吗。”

　　吴宣仪沉吟：“嗯，辅导员老师拜托我去参加的，之前的都小有胜利，现在只剩下一场决赛了。”

　　“哦，”孟美岐道：“那决赛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吗？”

　　吴宣仪道：“是的，所有人都可以来看，因为地点在学校外，浮楼会展厅，时间是下周六。”

　　孟美岐本因为前一句话而起了兴致，却又因为最后一句话重重落下：“下周六啊，啧，我偏偏有个小测。”

　　吴宣仪了然的点点头：“那还是要好好准备备考哦。”

　　没从她脸上看到失望之色，孟美岐反而失望了，嗓音微闷：“是啊，是啊，毕竟是高三党了，那么忙，那么多事，那么多卷子......”

　　吴宣仪笑了笑：“辩论赛结束后请你吃好吃的。”

　　扬了扬眉峰，孟美岐住了嘴，嘟嘟囔囔：“那也该是我请，你......”

　　这边还没说完，便被一阵来电铃声打断，吴宣仪对着孟美岐抱歉的笑笑，接起了电话。一通电话里虽然她回答的并不多，但听起来还是辩论赛相关的事情，孟美岐看了眼手表，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耽误她太多时间，于是准备在吴宣仪挂电话后就和她说自己要回去了，这视线偏转间，孟美岐注意到了吴宣仪透明的手机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种违和感很强的感觉其实在第一次见面时就产生了，观察了半天，孟美岐才发觉出是哪里让她觉得不对，吴宣仪这个人，太素了。

　　也许是买手机时赠送的透明手机壳，没有任何美甲的手指，腕间最普通的黑色皮绳，单调配色的衣服，以及那个用来装书的帆布包，也像是某个活动赠送的礼品，当然最让孟美岐觉得别扭的，是吴宣仪的默认手机铃，这样的细节在她身上比比皆是，她明明是一个极细心的人，却从不在自己身上下功夫，然而这并不是随性，更像是，对什么都并不在乎。

　　其实孟美岐这番结论是毫无道理的，毕竟像这般朴素的女生大有人在，只是个人的喜好而已，说明不了什么，但孟美岐总觉得吴宣仪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有一双爱看美景的眼睛，也足够美丽，还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她本该拥有着更加强烈的光芒的，此刻却像是刻意给自己抹上了灰尘，她不愿，或者不在意自己是否能出现在别人眼里，她的颜色太过淡了。

　　孟美岐自小就心思敏感，所以能准确的察觉家里人的心情，母亲要离开的那个晚上，她在房门前蹲了整整一晚，第一次无视了父亲的命令，自然也得到了一阵毒打。天色一点点亮起，她伤痕累累的蹲在桌角，母亲在家里走来走去收拾东西，父亲冷眼旁观。轰隆隆的响动吵得她头晕脑胀，因为伤口疼的浑身颤抖，可母亲最终离开时，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是的，没有人告诉她，但她知道母亲会离开，也知道自己无法挽回，她甚至知道，母亲其实从来没有爱过自己。

　　她一直都是那么的敏感，所以此刻也能轻易的察觉出吴宣仪的不同，那种种细节并不是随性，更不是喜好，只是一种淡漠，无谓，不在乎。孟美岐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充满违和感的气质，但能猜到她必然也有自己的心病。

　　电话挂了，吴宣仪有些无奈的抿唇，道：“美岐，可能不能继续陪你了，辩论队那边有点事，需要我现在赶过去。”

　　孟美岐从善如流：“没关系，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嗯，那下次见面时，我会把你的衣服带过来，顺便带你吃好吃的。”

　　“好，那下次见。”

　　阳光下的背影渐渐远去，对于那微妙违和感的产生原因，孟美岐并不着急去探寻，她一向有独自研究的兴趣，并且，她总觉得她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一次见面不是最后一次，下一次见面也不会是，孟美岐相信，浅尝辄止的交际最终也会质变，就像是她相机里的照片一样，她们之间，也会有着属于她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