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卿不喜》西洲君子

5、第五章

　　雾湖边上没什么人，大约是还没到放灯的时候，傅汝卿远远看了一眼就往商店街跑，然而往日里热闹喧哗的街道今日却没几个人影，偶尔有动静也只是一两个店老板在锁门。
　　傅汝卿脚步匆匆一家店一家店地找过去，皆是大门紧闭，好不容易碰上上回卖口脂的店主，他却摇摇头“回家了回家了，一年到头也休息不了几天，小姑娘也别再外头乱逛了”，便蹒跚着走了。
　　好不容易走到头，发现转角处有个拐进去的小巷子，灯光从木门里打出来落在窄窄的石板路上，傅汝卿艰难地走进去。
　　“老板，请问你这儿还卖礼物什么的吗？”
　　店主是个老太太，手里织着毛线坐在柜台后的藤椅上，闻言慢吞吞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摇头：
　　“就这么些东西，小姑娘来晚了。”
　　傅汝卿扫了一眼店铺，物品老旧得都蒙上一层灰，柜台上摆着的几件倒是干净，却也残次，她都看不上眼。
　　她转头想要离开，却忽然发现门后角落里堆着的几枚孔明灯。
　　“老奶奶，这灯你还卖吗？”
　　“噢，那个呀，你要的话都拿去吧，便宜些都给你了。”
　　傅汝卿点点头忙掏出钱来，然后抱起那几盏纸灯就往外走。
　　街上的人愈发少了，深秋的缘故，她身上还是薄薄的校裙，冻得鸡皮疙瘩起了一手臂。
　　不管怎么说，礼物还是要送的，就算……就算是寒酸了些。
　　孔明灯还是很大的，连着几盏抱在手里很是费劲，没一会她就被累得直喘气，额头上也尽是汗水，颇为狼狈。
　　回傅宅还是要经过学堂，本以为这个时候定不会再碰到什么学生，没想到秦书文竟然还在校门口待着。
　　“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傅汝卿忍不住问，顺便也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她实在是走不动了。
　　秦书文皱眉看着她，又垂眼看她怀里抱着的灯，累成这样了也舍不得放下：
　　“我在等你。”
　　傅汝卿无言。
　　“你最近怎么了？” 秦书文没放过她，难得的口气有些重，但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傅汝卿眼神冷冷的，像是在警告他。
　　“与你没什么关系。”
　　秦书文自嘲地笑了一声：
　　“的确与我没什么关系。但你这样一意孤行，出了学堂是走不远的。”
　　他这是在教训她？傅汝卿匪夷所思地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这人还有点意思。
　　“你说得不错。” 她点点头，自己是什么样她还是有点分寸的。
　　“只不过，”她顿了顿，“这与你依旧没什么关系。”说完她将手中物什又抱紧了些，看了他一眼算是告别，便继续往傅宅走去。
　　秦书文被她丢在校门口，有些凄凉地看着地上落叶。
　　快要到家时，傅汝卿没来由地有些紧张。她没有镜子，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闻了闻身上，还好，也没什么汗味。按理说一切照旧，但她就是有一种莫名的自卑感。这样的情绪在她的手停留在傅宅大门上时突然放大。
　　“傅叔叔，你看这个!”
　　“嗯，遥遥送给我的？”
　　似乎听到她大力点头的声音：
　　“嗯!我挑了许久，想来叔叔爱墨，定会喜欢这枚砚台状的书签。”
　　“让你费心了。”
　　傅汝卿仿佛已经看见傅简的手搭在女孩的头上轻轻揉了揉，那样温柔流连，院中桂树的甜腻香气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缱绻迷醉。
　　她慢慢地收回手。
　　傅汝卿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的丑陋，是可怕的嫉妒的嘴脸。
　　她驻足了一会，最终悄无声息地离开。

　　秦书文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雾湖边上又碰见傅汝卿。
　　她眼神迷茫，手里依旧抱着那几盏灯，站在湖边，脸色苍白得像水鬼。
　　他站在对岸静静地观察她。
　　傅汝卿发了很久的呆才从越来越冷的梦境里醒来。
　　天色已晚，冷月悬在稀疏云层后，默然无语。周围的人稍微多了一些，雾湖上零星几盏荷花灯，不知从那里漂来，又漂往哪里去。
　　她找了个石阶坐下，手中无意识地拽着纸灯。
　　这样慌乱地跑出来，说是没有存着一点撒娇的心思是假的，想让他着急，想让他找不见自己，想破坏那两人之间美好的氛围。但，她也是真的第一次，不想被任何人看见，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把狼狈丑陋的自己藏起来，永远不见天日。
　　果然很冷啊，天气，她露在外面的小腿冰凉，想伸手去搓一搓，发现手也是凉得发僵。手里的孔明灯在风里来回摆动，有人从她身边经过，看着她欲言又止，大概以为她是卖灯的人吧。
　　雾湖边人越来越多了。
　　大多是一家三口，夫妻带着扎着小辫的孩子慢慢悠悠地从湖的一边走到另一边，再走回来。或者是情侣，都是年轻的面容，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和爱人牵着手，看着湖中的灯。
　　什么时候才能被找到呢，傅汝卿撑着脑袋想。
　　忽然肩上被拍了一下，她赶忙回头，却看见一张完全陌生的中年男人的脸。男人似乎喝醉了，脸通红还打着嗝，一屁股挨着她坐下来：
　　“小姑娘一个人啊？”
　　傅汝卿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挪开：
　　“嗯。”
　　对方也不介意，只是摆摆手：
　　“你别怕我，我就是看你一个人可怜，过来……过来陪陪你。”
　　傅汝卿还是想挪远一点，听到他这么说倒是有点奇怪，撇了撇嘴：
　　“多谢。”
　　男人呵呵地笑了，酒气从他身上传来，傅汝卿把头偏开一点。
　　“你多大了啊？”
　　“十六。”
　　“怎么过节还呆在外面？不回家去？”
　　“和我爸吵架了。”
　　“原来是小孩子闹脾气……”男人又笑起来。
　　傅汝卿有点烦，刚要回驳“不是小孩子”，那男人却忽然被一把推下了石阶，咕噜咕噜地滚了下去，秦书文站在她旁边凑上来将她上上下下地看：
　　“你没事吧？他没占你便宜吧？”
　　周围的人都被这动静惹得看过来。
　　傅汝卿没理他，走过去察看那男人有没有受伤，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躺在冰凉的地上呼吸均匀。
　　她松了口气，转头招呼秦书文。
　　“你把他抬到石凳上。”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休息凳。
　　“为什么？”秦书文显然不理解。
　　傅汝卿懒得解释，拉起男人一条胳膊冲他挑眉：
　　“你不抬我抬了？”
　　他只好答应。

　　折腾了半天，两人都是一身汗，傅汝卿终于忍不住嫌弃他：
　　“你这男人，就这么点力气？”
　　秦书文被说得满脸通红，瞪大了眼睛反驳：
　　“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那你干嘛不吃？”
　　他又闭嘴了。心里暗暗把自己骂了一顿，喜欢谁不好，喜欢傅汝卿这种人!
　　“你是不是在骂我？”她挑眉，看了看他的表情随即了然地一笑，“你果然在骂我。”
　　她这一笑倒是有几分洒脱，和平日里对着其他人的温和大方全然不同，身后光影明灭，她眉眼弯弯，笑容璀璨。
　　秦书文忽然有些局促，想起前几日老姐对他说的话，说就算他们家再是泼天富贵，那傅家人也不会倒贴上来，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
　　他不信。傅汝卿虽然对他态度不怎么样，却总比学堂里其他男生要好，她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何况，虽然过程出了些差错，但此时此刻，她还不是来到了雾湖，还不是见到了一直在等待的他？刚才没有半途放弃回去，真是他活了十六年做得最正确的决定了。
　　“你带着这灯，是打算和谁一起放？”秦书文装作不经意地问，夜风很冷，他注意到傅汝卿穿得单薄，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她。
　　傅汝卿挣扎了一下想拒绝，偏偏正巧在此刻打了个喷嚏，秦书文立刻就把衣服给她披上了。
　　好吧。
　　傅汝卿蹲下来坐在离雾湖最近的一级石阶上，脚尖可及之处就是九月末冰凉的湖水，沉默了一会才道：
　　“算是吧。”
　　其实她是想放给他看的，傅简对她来说简直过于不食人间烟火，放灯这种事，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
　　秦书文默默地在她旁边坐下来，中间隔了半个人的位置，他不敢再靠近了。
　　“那你，没见到那个人吗？”
　　傅汝卿瞥了他一眼，摇头：
　　“突然不想见了。”
　　秦书文没话说了，这个话题显然不是他擅长的领域，只好转开话头：
　　“刚才对不起。”
　　“……什么？”
　　“我说你，走不远的那句话。”
　　她没什么反应地“噢”了一声，半晌才接下去：
　　“无所谓，你说得挺对的。”
　　秦书文支支吾吾地解释起来：
　　“我没这么觉得，只是，只是有点生气，你很，很好的。我……”
　　“哪里好？”她转头问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教他一瞬间恍了神，顿了顿才咕哝了一句“哪儿都好”。
　　傅汝卿毫不客气地大声笑起来，边笑边展开手边的纸灯，秦书文静静看着她，忍不住也笑起来。
　　她真的很好，笑起来也好，不笑起来也好，都是他喜欢的模样，都是刻在他心里的画。
　　傅简站在两人身后的不远处，他的呼吸未平，一路赶来额上皆是细密的汗液。傅汝卿从未一声不响地在外面游荡不回家过，加上今日是他的生辰，他慌张跑出来寻她，却见她披着一看便是身旁男子的衣裳言笑晏晏，手里纸灯脆弱飘摇，却在两人的呵护下安然无恙地飞往天空，从他的角度，只见一点明光温和。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傅汝卿也像这灯一样离他越来越远。
　　尽管几日前，他们还是全天下最最亲近之人。
　　傅简握紧的拳松开，他闭了闭眼，慢慢后退，人潮涌动，将二人的身影淹没，他告诉自己这样才是对的，没必要，没必要因为心中那些自私的情绪而毁了她，他这样，才是正确的。
　　他走了没几步，每一步都觉得呼吸困难，正要从巷口拐进去，衣袖被人从身后拉住：
　　“爸爸？”
　　傅简转过头，看到同样震惊的傅汝卿的脸。他忽然觉得满足。

　　傅汝卿也没想到，她只是在余光里看到了一个同他差不多的幻影，便毫不犹豫地追出来，连找了两圈也没瞧见人影，正要放弃之时却发现他就在自己身后，两人背对着。
　　“爸爸，你在，你在找我吗？”她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发现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她顺势一低头，愣了一下赶紧将秦书文的外套扯下来，皮肤接触到凉气顿时冻得一哆嗦。
　　“晚上要出去玩，为什么不和我说？”傅简收起眼里情绪，不悲不喜地问。
　　他不提这事还好，傅汝卿脸上渐渐又出现了冷冷的神情，双手抱在一起，讥俏道：
　　“原来爸爸还记得我。”
　　傅简皱眉：
　　“你这是什么语气。”
　　该是什么语气就是什么语气!她愤怒地想要顶嘴，却听见秦书文在身后喊她的名字，她转头，发现他身后竟然还有一个女人。
　　傅汝卿眯起眼睛定神看了看，两人五官颇为相似，走近了之后基本可以断定二人是姐弟，那女人比她年长六七岁有余。
　　“你突然跑掉，我被你吓了一跳。”秦书文走到她身边来，顺便接过她递过来的衣服，“不穿了吗？不冷？”
　　傅汝卿往后指了指，秦书文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呆住，好一会才想起来要打招呼：
　　“傅叔叔好!”又怕他忘了，“我是秦书文，汝卿的同学。”
　　他有必要这么一遍遍地介绍自己么……傅汝卿心中翻了个白眼，转头去看他身后的女人。她一袭水色旗袍，长发高绾，长相艳丽夺目，向傅简点了点头后才看向傅汝卿，亲切地笑了：
　　“你好，我是书文的姐姐，秦书华。”
　　傅汝卿愣住了。
　　秦书华？那个大名鼎鼎的名门淑女？秦将军家的掌上明珠？
　　她竟然是秦书文的姐姐？
　　傅汝卿眼中有着含蓄的惊讶，来回将姐弟二人看了一遍才勉强收起心头波动，微笑起来：
　　“原来是秦小姐，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我是令弟同学，姓傅。”
　　她打起官腔来也不差。秦书文在心里嘀咕，却瞥见傅简神色并不是很好看的样子，不由有些疑惑。
　　“我们书文给二位添麻烦了，还请多多见谅。”秦书华拉着他。
　　他不满：
　　“我添什么麻烦了又？”
　　“这么晚了还不知道把人家小姑娘送回家，你说你添了什么麻烦？”堵了秦书文的嘴又转头看傅简，“改日定向二位赔礼道歉，今日月圆佳节，就不便多耽误了，容我们先行一步。”
　　傅简点点头，姐弟俩便离开了，秦书文还在嘀嘀咕咕，但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再听不见。
　　傅汝卿看了他们的背影一会，才堪堪转头，方才脸上那点笑意也顷刻消失：
　　“看来是爸爸的熟人？”
　　那女子虽说大多是看着她，但时不时就拿余光瞥一眼傅简，笑容又假又虚，当她是瞎子吗？
　　傅简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把她冻僵了的手牵过来握在手里紧紧攥着。傅汝卿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噎住，动了动唇不说话了。
　　“还要继续放灯吗？”傅简冷不丁地问。
　　她想起还有两盏没放，搁在湖边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拿走，就点头：
　　“要，当然要。”
　　两人往湖边走去，傅汝卿半道突然醒悟过来，讶异地看向傅简：
　　“你一直在我身后？”
　　抓着她的手更用力了，傅汝卿定定看着表情颇为不自然的傅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些天的烦恼忧愁多如发丝，此刻也轻飘飘仿佛被吹走了一般。
　　湖边依旧是人来人往，傅汝卿走到刚才的地方，发现灯已经不见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不由失落，声音低低的：
　　“对不起，我本来……我没准备好你的礼物，才去买的孔明灯，结果现在灯也没了。”
　　“你说的礼物，是那只怀表？”他问。傅汝卿抬起头，眼睛里映着灯火的光一闪一闪：
　　“你知道？”
　　他忍不住抬手另外一只手抚在她头上，发丝柔软顺滑：
　　“嗯，我知道你用心地准备了。”
　　傅汝卿垂下头，额发落下来挡住她的眼睛，她靠过去环住傅简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嗫嚅：
　　“你知道还这么对我……”
　　河岸垂柳柔软，花灯满城，两人在橙黄灯影之中相拥。
　　傅简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汝卿？我们回去吧？”
　　这里游人太多，指不定遇上什么熟人，他们现在这样就已经很显眼了。
　　傅汝卿抬头，果然发现周围有不少好奇的目光看过来，只好吸了吸鼻子拉过傅简的衣袖：
　　“走吧。”

　　“还在生气吗？”傅简轻声地说。
　　两人走在寂静的小路上，月光下影子被拉长，远处的热闹似有似无，最终消失在桂花香气里不见。
　　傅汝卿摇摇头，顿了顿，又点头。
　　傅简笑了。
　　“今天为什么要跑出去？”
　　傅汝卿看着脚下一片一片的石板，思忖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觉得有些闷吧，想去透透气。”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他握紧她的手。
　　她心里的火又忍不住冒出来，还是生生忍住了，漫不经心地问：
　　“闵遥呢？”
　　傅简看了她一眼：
　　“回家了。”
　　“她送的礼物怎么样？”
　　傅简到现在才明白过来，转头好笑地看着她，两人停下脚步。
　　“汝卿。”
　　她不看他，低头“嗯”了一声。傅简将她的下巴抬起来，本来只是想让她看着自己，却发现她此刻唇色嫣然，月光下泛一层光华莹白，皎洁如天上满月，让人忍不住想俯下身去。
　　傅简的心跳忽然乱了一拍。
　　离傅宅不过几步，傅汝卿叹了口气，拉着他就往家的方向走。
　　门被拉开，院子里一片静默，李嫂屋子的灯熄了，只有月下几株花树沙沙作响。
　　傅汝卿背对着他关上门，然后慢吞吞地转过身，两人对视片刻，她忽然上前一步拉下他的脖子吻上去。
　　傅简只愣了半秒钟就立刻回应起她。
　　傅汝卿被压在门上，两人呼吸急促，暧昧的喘息在夜里刺激又扣人心弦。
　　“卿卿……”他忍不住低声唤她，唤起她柔情万千，唤起她爱意浓烈。
　　两人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傅简屋里去的她完全不清楚，只觉得人和心都被无意识地牵走，回过神来已是她衣衫半褪地躺在他身下。
　　那露出的雪白肩头肤色均匀光滑，刺得傅简的眼睛都隐隐作痛，人也清醒了几分。
　　他顾自忍耐，嘴唇停留在她的锁骨处休息。
　　傅汝卿轻轻地顺着他的头发，告诉自己不能着急，要冷静，要镇定。想了一下，她在黑暗中开口：
　　“爸爸就没有想问我的事情吗？”
　　比如说，秦书文。
　　虽然她也没想到会碰上他，不过此刻看来倒也未必是坏事。
　　“我说过我会吃醋的，卿卿。”他张嘴咬了咬她的肌肤，带起女孩一连串无言颤栗。
　　傅汝卿感觉心跳越来越快，忍不住退开一些，傅简不满地一把扣住她的腰：
　　“别动。”
　　点到为止也就够了，她轻咳一声：
　　“正好在湖边碰上了而已。”然后转了转眼，语气凉凉的，“没想到秦书华是他的姐姐，这件事你知道吗？”
　　他肯定知道，不光知道，还同秦书华认识。
　　“以前是我的学生。”
　　傅汝卿简直要气笑了，不冷不热道：
　　“可真是桃李满天下。”
　　傅简终于抬起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忽而微笑：
　　“这也醋？”
　　傅汝卿有些失神，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此时的傅简，似乎完全忘了自己说的话，变得坦然而放松。是发生了什么吗？她不相信短短几天他的想法忽然就天翻地覆了。
　　见她出神，傅简惩罚似的吻上去，还咬了一口：
　　“不专心。”
　　傅汝卿笑起来，同他贴在一起打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