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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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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用过朝食,纪修然和石靖琛坐上马车往东坊聚仙楼而去。
此时,聚仙楼的大堂里已聚集一大帮学子,三五相聚,或执酒吟诗,或高声辩论,热闹非凡。
纪修然一进门便被这热闹盖了一脸,不由往后仰了一下。
跟着他身后的石靖琛抵住他的背,越过他的头顶,往大堂扫了一眼,抿抿唇。
这些读书人喝了酒,高谈阔论的时候高声喧哗,宽衣解带,还真是放浪形骸。
看了一眼不怎么习惯的纪修然,低声道:“我们去楼上。”
纪修然嘴角僵硬的抽了抽,扫了一眼大堂,点点头。
如此热闹,说实话,有些消受不起。
招招手叫来跑堂小哥,扔了一角银子给他:“帮我们在二楼找个靠大堂这侧的包厢。”
伙计接过银子,塞到袖子里,弯着腰,笑着往楼上引他们:“客官跟我来。”
两人跟着他上了二楼,进了一间靠大堂的包厢。
坐到椅子上,透过侧窗可看到楼下情景。
叫了一壶茶,几碟茶点,便靠着窗边,边喝茶,边听着楼下的高谈阔论。
本来楼下人正谈论这次考题中涉及的均田制,忽然有一个不一样的声音。
“……杨家乃乱臣贼子,三皇子可封王,却不可入东宫。”
“三皇子乃元后嫡子,立嫡立长。……”
……
纪修然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听他们这么大喇喇的讨论皇家立储之事,口中的茶不由一呛,猛的咳了起来。
石靖琛坐在他对面,听到他咳嗽,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
咳了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放下手中茶杯,对着石靖琛摆摆手,转头往楼下看去。
刚刚还高谈阔论的众人,也顿时安静下来,转头看向之前口无遮拦的二人。
虽说天高皇帝远,但谁知隔墙有没有耳,他们可不想因为这两棒槌而获罪。
那两人此时也发觉说了不该说的,同时停下,脸上同时惶惶起来。
气氛凝滞了一会儿,一个圆脸书生干笑一声,侧身对主位一身淡青长衫的青年拱拱手,开口道:“书华,还未请教此次‘小人戚,君子恕’作何解?”
众人听他们说起这次的考题,不由都看过来,作认真聆听状。
当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那青年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清亮的声音响起:“出自《左传》阴饴甥对秦伯篇,‘小人戚,谓之不免,君之恕,以为必归。’”
圆脸书生听了,恍然大悟,对他拱拱手:“受教。”
在此的众人也都纷纷表示受教。
有些感觉自己对的不靠边,情绪顿时低落起来。
大堂里的气氛也顿时多了几分低迷。
纪修然不由多看了那青衣青年一眼,他能够答上来还多亏了记忆之书里的藏书丰富,没想到还有人像他一样,读过这一篇。
此时,李文几人正好从外面进来,感觉到大堂里的气氛不对,不由顿住脚,互相看了一眼。
很快就有他们认识的人上前和他们说话。
纪修然在二楼看到,招来门外候着的伙计,让他把人带上来。
伙计下楼和他们说了几句话,三人便告辞同窗,跟着小二上楼。
石靖琛看了一眼,便起身,端着自己的茶杯坐到纪修然旁边。
“修然,还是你会享受。”李文人未到声先到,进门便坐到石靖琛让出的靠窗的位置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拈了一块点心,吃起来。
陆云泽进来,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说什么,朝两人行礼问好,在他旁边坐下。
王硕跟着进来,对两人拱拱手,也没说什么,依次坐下。
李文吃完点心,端起茶喝了一口,才开口道:“楼下是怎么了?怎么都成了霜打的茄子。”
纪修然看了他一眼,挑唇笑了一下,道:“没什么,就是有人解了最后一题。”
“什么?作何解?”李文不由坐直,追问。
那道题他对的也没有底,想知道怎么解。
纪修然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说出答案,说完扫了三人一眼。
李文如丧考妣,王硕一脸阴沉,倒是陆云泽脸色还算好看。
纪修然心里有了数,在心底叹了一口,执壶给他们倒满茶,道:“来,不谈这些,喝茶。”
此时楼下也缓过来,又开始了新一波的高谈阔论。
几人坐在楼上,喝着茶吃着点心,侧耳听着,偶尔就他们谈论的内容会交谈几句,却都没有下楼参与的意思。
纪修然是不喜欢,李文是有吃的就行,陆云泽则觉得怎样都行,倒是王硕本来还很感兴趣,但听了那句解法,便一直心思不属,顾不上结交了。
听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楼上几人开始自顾自论起学,不再关注楼下。
谁知楼下不知说了什么,论着论着,却撸袖子打了起来。
纪修然坐在楼上,瞠目结舌的看着楼下如泼妇打架一样,扯衣服,薅头发的读书人们。
不由摇着头,啧啧两声:“真是斯文扫地呀。”
李文倒是看的津津有味,听他这样说,不由开口道:“这算什么,学院里还有更夸张的。”
意见不同,辩论不过,动手,多常见啊。
修然就是没去过书院,才会如此大惊小怪。
纪修然看了他一眼,慢慢把张大的嘴闭上,淡漠的转过头,是自己没见过世面了。
此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住手。”
两方顿时停住,松开对方,互瞪了一眼,却都没再做什么。
旁边有眼色的上前把人拉开,按到座位上,这场骚乱便止了。
纪修然不由多看了那青衣青年一眼。
只淡淡一句话便止住这场干戈,真厉害!
不得不说,这人的穿着和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读书人。
“此人名李书华,莒县李家人,拜在方大儒门下。”陆云泽看着楼下,开口道。
也是这次雅集的发起人之一,隐隐为麓州此届学子之首。
纪修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只是多看了那人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石靖琛一直坐在旁边,没怎么开口,这会儿听他们讨论一个陌生人,不免往楼下看了一眼,看过便收回视线,执壶给纪修然的茶杯续上新茶。
不经意开口道:“去认识一下?”
“嗯?”纪修然回过头,看着他,反应过他说的什么,笑了一下,摇摇头:“不用。”
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笑着低声道:“京城见便是。”
石靖琛点点头,又往楼下看了一眼,没再说什么。
时近正午,桌上茶水撤下,换上杯盏碗碟,众人开始边喝边吃。
待用完,碗盘撤下,杯中物却微撤,随着越喝越多,气氛也火热起来。
一些学子借着酒劲开始做诗赋,书画,一时又热闹起来。
纪修然他们倒是节制的很,喝的不多,坐在楼上看着下面群魔乱舞,倒是津津有味。
李文倒是有了兴致,一个劲的怂恿纪修然:“修然我们也去比比。”
纪修然不由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对自己哪来的信心。
他不想掺合,仰坐在椅子上,摆摆手:“你们去吧,我就不掺和了。”
李文见他兴致不高,也不再强求,
不知谁传出去的,知道纪修然在二楼,慕名已久的一些人便端着酒杯上楼结交。
人家上门,纪修然只能微笑着和他们点头应酬。
一波接着一波,人还不少。
纪修然才真的意识到,自己在麓州府名声还真的不小。
到了申时,没有人再上来,纪修然松了一口气,感觉有些疲乏,打算离开。
众人一起往楼下走,到楼下,忽然从旁边冲过来一个人。
石靖琛眼神一凛,一把把纪修然拽到自己身后,自己迎面相对。
那人被他一挡,顿时倒退一步,没站稳,哎呦一声,坐到地上。
抬头看见石靖琛,一身普通农户装扮,便面色狰狞,破口大骂:“悍夫!竖子!找死。”
纪修然眉头一皱,侧歩护在石靖琛身前,沉着脸,眯眼扫视了地上的人一眼,冷哼了一声,随后看向李文,淡声道:“文渊,《诗》‘山有扶苏’篇,何解?”
李文看了那人一眼,转了转眼,狡黠道:“‘山有扶苏,隰有荷花。不见子都,且见狂且。’解:山有高树,池有荷花,没看到美男子,却看到你这个癞蛤蟆。”
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还是纪修然说的,他觉得有意思便记下了,没想到就用上了。
旁边众人愣了一下,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解法也太诙谐了些。
而地上的癞蛤蟆,气的鼓了几下肚子,听到周围人的嘲笑,却又无从发作,只能爬起来,红着脸灰溜溜的溜走了。
纪修然冷眼看着他消失,才收起冷脸,看向几人,道:“走吧。”
李书华站在人后,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不由开口问道:“那是何人?”
周围的人不由面面相觑。
纪修然还真是个生面孔,大家一时竟都说不上来。
不一会儿,便有上楼和纪修然结交的书生开口,把纪修然的身份说了出来。
纪修然他们不熟,但桃夭,梨蕊几乎无人不知。
知道他是酿造者,不由有些扼腕,这么好的结交的机会怎么就错过了呢。
李书华听了,也不由一怔,笑了笑,把这人记在了心上,想着等有机会,一定结交一番。
经此之后,纪修然对什么雅集诗会完全没了兴趣,有那些时间,不如待在家里,翻翻书,练练字。
就算坐在一旁,看三哥练拳射箭都比那些有趣。
再则和石靖琛一起上街逛逛,买一些新奇的东西,也有意思的很。
于是,自此以后,陆云泽他们再来邀请,他便再没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