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狐她被仙君看上了》Teapot

17、丽娘11

　　那时候，沐棠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化形，又有花妖姐姐送了套衣服，她向往人间已久，欢欣鼓舞地下了山。

　　为了这次下山，沐棠事先做了不少功课。东角楼街巷的腌肉最是著名，鸡鸭鱼肉样样齐全，据说还有野狐肉，实在丧心病狂得很。但沐棠不打算破坏人间的规则，她会佯装成人类，沉默又低调地路过野狐铺。到了十字街南边，则是金银彩帛交易之所，屋宇雄壮，门面广阔，每笔交易动辄上千两，对她而言太过遥远，略去也无妨。

　　而西巷口的朱雀门，则是以古玩字画为主，也有不少匹帛香药的铺位聚集，想来甚是高雅，没准还能有幸见到名家真迹。至于最南边，也是沐棠打算着重闲逛的地点，小食点心荟萃，剃剪、纸画、令曲，百种花样杂七杂八地聚在一块，可谓热闹十足。

　　沐棠计划从最东开始，逐渐向西，等入了夜，再去南边的街口，一边欣赏晚霞落日，一边感受着市井人烟。她满足地站在东角楼，再次拿出小地图确认行程，以免自己因为路痴而走错了方向。可没想到，她的旅程尚未开始，就被一只老虎精强行拦住，要她去洞里当第五十位小妾。

　　“我当然不肯了，五十名小妾共同弯腰，整齐叫着大王的情形，想想都恶心，”沐棠说道，“我当时年纪小，凡事冲动又不懂人情世故，当街毫不留情地大声嘲笑老虎精，结果他恼羞成怒，直接挥掌劈了上来。”

　　沐棠从未修习过法术，她甚至都没看清对方出掌的路径，只觉得一阵疾风刮过，她仓皇地抬手遮挡，却只听到自己右臂无比清晰地传来了“喀嚓”的声响。

　　集市与沐棠想象中一样，人群熙攘，店铺琳琅。沐棠朝思暮想了许久，可真正踏上了集市，她却无暇感受这份惦念已久的快乐，只有右臂的阵痛深入骨髓。

　　在人们讶异的注视下，沐棠浑身是血，踉跄地穿过拥挤的人潮，仓惶逃回了青鸾山。但右手疼得实在难以忍受，因此沐棠在半途中停下了脚步，她没有回自己的狐狸洞，转而走向了山的另一边。

　　在青鸾山南面的山腰处，有一小片草药地。青鸾山中的飞鸟走兽们各自凭借实力，占地为王。沐棠平日里所待的洞府是北边灵气最稀薄的地方，而南面灵气充沛的半山腰，则属于牦牛精们的地盘。

　　草药天生长在山里，也并非牦牛精们所种。何况放着这么多草药不用，本来也是浪费，我只采一小点，应该没什么问题――沐棠暗道。她疼得冷汗直流，勉强弯腰仔细挑选草药。

　　“这是哪来的小美人？怎么手折了？”一只牦牛精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沐棠。她汗水湿透了衣衫，恰好勾勒出优美的曲线，再配上容颜卓越的脸蛋，当真是世间罕有的绝色佳人。

　　“小美人，哥哥好心帮你出气，你做什么冷着脸？”牦牛精见沐棠迟迟不回，板着脸不悦道。

　　美人、美人，沐棠如今听见这两个字，就止不住窝火。集市里老虎精这般称呼她，青鸾山的牦牛精又这般叫她，还全都极不要脸地摆出登徒子的表情。

　　他们究竟对她有什么误会？难道她脑门上刻着“五十两一晚” 吗？

　　沐棠低头不语，她疼得全身发软，根本无力与牦牛精干耗，只是加紧采摘草药，想要尽快离开。

　　“美人不理我？那你也别想采药了，”牦牛精一把夺过沐棠手中的药草。

　　“这草药天生长在山里，本就是大家公用，我只采一小点而已，有什么关系？”沐棠愤怒地抬头。

　　“就凭我在这里修炼，当然是我说了算，”牦牛精无赖又得意地看着沐棠，“不过，如果美人告诉我家住何方，再陪我睡一晚，我可以把草药都给你。”

　　沐棠气得浑身颤抖，却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无可奈何。大凡妖族生活皆是如此，弱肉强食，甚至是恃强凌弱，一切全凭拳头说话。

　　沐棠从未有机会学习法术，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免一切可能的冲突。好在这头牦牛精足够蠢，居然没发现她其实就住在山的另一侧。她打定主意彻底无视，沐棠扭过头，重新弯腰采摘新的药草。

　　牦牛精见沐棠这般冷漠，索性背着手，亦步亦趋地跟在沐棠身后。沐棠每采一次，牦牛精便来抢走一次，周而复始，不断反复。

　　“你是无赖吗！”当沐棠第五次被牦牛精抢走药草，她终于忍不下心中的怒火，不甘示弱地挥拳打了过去，却被牦牛精轻巧地反手制住。

　　他的手灵巧地向下游走，沐棠厌恶地躲开，毫不犹豫地反腿踢了上去，却再次听到了“喀嚓”一声，她连脚都被折断了。

　　牦牛精本只想逗弄沐棠，却没料到她如此不禁碰，当下愣在原地。沐棠忍着疼，甩开牦牛精，趁机逃回了自己洞里。

　　这是她第一次化成人形出山，也是她那过去的两万年中，唯一一次化成人形。沐棠对人形的印象，除了令她厌恶至极的一声声“美人”，更多的是恐惧与愤怒。

　　山的另一侧，还住着色迷迷的牦牛精。好在他足够愚蠢，居然没认出沐棠是青鸾山的邻居。但沐棠肯定不能再化人形外出，万一下次冷不丁撞见，她不敢保证自己还能顺利逃开。

　　没有草药虽好得慢，可是沐棠寿命绵长，每日趴在洞里睡觉，也终能等到自愈的一刻。

　　疼得过分的时候，沐棠就把身子埋在雪里面。有时候她就这样在雪地里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新的雪覆盖，形成了一座小山丘，饶是狐狸的皮毛再厚，也抵不过彻骨的寒冷。她被冻僵过好几次，回到洞里时，整个脸还依旧麻木僵硬，甚至没法开口说话。

　　可是法术造成的伤害实在太疼，如果不把身子埋进雪里，她夜里根本无法入睡。没有药草的情况下，青鸾山的雪堆，是在她所拥有的唯一治疗办法。

　　冷死总比疼死好――沐棠在心里做了个比较，果断选择继续把自己埋在雪地。

　　她本以为自己会悄无声息地死去。对于没有亲族的她而言，这般孤独的死法，倒很符合她的预期。但沐棠居然成功地走了过来，甚至飞升天庭，还被承宇收留。事到如今，回想起那段日子，对于她漫长的生命而言，也不过是弹指间早已褪色的回忆罢了。

　　“所以，我也谈不上多幸运。我不爱起冲突，也没能力起冲突，就整天缩在洞里太平度日，”沐棠毫不在意道，

　　“跟你比起来，我都还没碰过正常巴结的异性。刚下山第一天，偏碰到个取妾未遂就要打人的。受了一身伤后，我也没有碰到过哪个肖澜清、王澜清、或是李澜清，肯替我无偿治病。

　　而且，此前承宇在，我怕他担心就一直忍着没说，你那句‘人类的草药，对妖族并没有效用’，实在是太可笑了。这完全是对你朝思暮想的肖澜清医术的侮辱。”

　　沐棠晃了晃右手，袖子精致而华丽，“看见没？因法术伤害而断手，自愈需要一年零七个月。”

　　她又拍了拍腿，裙子是最上等的绸缎，“腿断了，需要两年零三个月。我数过，根本不可能做到几个月便自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