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迹》百年老苟

2、第一章

　　经过一段时间的复健，萧逾白终于在今天出院了
　　“你确定你记得家在哪？”出租车上，萧断云狐疑地质问道
　　萧逾白只淡漠地瞥了对方一眼：“我只是不记得自己认识的人而已，我住哪，做什么工作，我都一清二楚，我还记得我因为工作经常不回家。”
　　“哦。”萧断云半信半疑地闷应一声：“说起来，醒了之后干嘛总拉着一副臭脸。”
　　“谁？”萧逾白手肘撑在车门的扶手上，眼睛直勾勾盯着车外变换的风景
　　“我不问你难道问司机吗？？”萧断云不满地皱起眉头，语气染上几分不耐烦，而驾驶位上的司机听到后悄悄通过后视镜看了他几眼
　　“哦，你应该换位思考一下。”萧逾白扭头，微昂起下巴不屑地望着对方：“醒来之后什么人都不记得，就只对你这张蠢脸有印象，我能开心？”
　　萧断云闻言，身子僵了一瞬，扯了扯嘴角青筋暴起：“我干你……算了老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但你在我面前就是个弟弟。”萧逾白继续转头欣赏风景
　　萧断云气结，一时语塞：“你，我，你，草！”
　　之后一路无言，车到目的地后便停了下来
　　两人先后下车，萧断云冲萧逾白招招手，一脸神气地带头通过小区门口的安保系统：“快跟紧我，别走错了。”
　　萧逾白满脸冷漠，大跨几步赶上前然后按住某人的脑袋，将他往后推：“我认路，别在我眼前晃。”
　　“呕，失忆了你这臭屁性格都没变。”萧断云撇下嘴角，不爽地拍开对方的手
　　两人一路抬杠，来到了自家门前
　　“看我干什么，我又没钥匙。”萧逾白满脸莫名其妙地回看对方，然后望着对方不情不愿地掏出钥匙开门
　　“我等会把备用的给你。”
　　“哦。”
　　一进门，萧逾白轻车熟路地换上拖鞋，走到饭桌前往自己的杯子里倒水喝
　　萧断云则在玄关磨磨蹭蹭地脱鞋：“你真就除了人其他都记得吗，这么秀吗？”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萧逾白放下杯子，坐着歇息
　　萧断云斜视着打量他几眼，从客厅放装饰品的架子上拿出一个相框，又走到饭桌前，递给萧逾白：“这是几年前纪念你正式进入研究所工作的，我跟你还有奥里弗出去玩的合照，还记得吗？”
　　萧逾白看他一眼，接过相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相片上的人：“奥里弗，前阵子来看我的那个啊。”
　　萧断云倚在椅子上点点头：“对”
　　“他说，你是我父母领养的。”
　　“对，他还说了什么吗？”萧断云垂下眼睑望着萧逾白
　　“没了。”萧逾白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又低头接着盯照片：“说起来，我应该是大了你两岁的，怎么这张照片上我和你看起来年龄差不多。”
　　“小孩子，差个几年能看得出来才怪，怎么，失忆失傻了？”萧断云大眼瞪小眼，抽出对方手里的相框，转身走回去将其摆好
　　萧逾白则双手僵在空中，呆呆地盯着空气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有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讲一下，但你千万不要跟奥里弗讲。”
　　“什么事，我不会跟叔叔提的。”萧逾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正往走廊里移动
　　“快出来！”
　　萧断云刚进房间便吼上一嗓子，紧接着，一个少年的脑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你回来了。”
　　“你先跟我过来，有事跟你讲。”
　　“哦。”少年乖巧地爬起来，套上拖鞋小跑到萧断云身旁
　　“你怎么老往我被窝钻。”
　　少年闻言，揪住萧断云的衣角，然后抬头看他：“味道好闻。”
　　萧断云抬手不自在地摸摸后颈：“洗发水和沐浴露有啥好闻的。”
　　此时，萧逾白正拿着刚翻出的速溶咖啡打算泡杯咖啡喝
　　“打住，别泡了，等会还要出去。”萧断云敲了敲走廊的木门框发出声响引起对方注意
　　萧逾白闻言，收起还没打开的速溶咖啡，转头望向萧断云和他身边的……改造人，接着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这是我前阵子，就你住院的时候捡回来的。”萧断云又侧头面向少年，用手指着萧逾白：“这我哥。”
　　“喂你，怎么回事。”刺啦一声椅子挪动，萧逾白起身快步上前：“这不是研究所才有的技术吗，你怎么捡到的，在哪捡的！？”
　　“地下城咯，那地儿啥都有。”萧断云撇嘴，耸了耸肩
　　“嗯……”萧逾白弯下腰，打量着少年：“确实不能让叔叔知道，他算是研究所高……”他突然打住话头：所以这家伙叫什么名字，旺财吗？”
　　“啧。”萧断云皱眉：“你特么见谁谁旺财，见谁谁旺财，贱名好养活是吗？”
　　“那他叫什么。”
　　“他说自己叫阿布多尼斯。”
　　萧逾白直起腰来，摸了摸下巴：“那也没什么区别。”
　　“怎么就没区别了。”萧断云满脸莫名其妙
　　“感觉都是狗的名字。”
　　“……那可太草了。”
　　阿布多尼斯站在一旁，眨巴几下眼睛，然后指着萧断云对萧逾白道：“他刚开始也叫我旺财。”
　　萧断云一噎，抬手照着阿布多尼斯的脑袋就是一巴掌：“说啥呢你这混小子。”
　　“噢，那我说点别的。”阿布多尼斯举起右手食指，煞有介事：“你们真不愧是兄弟。”话音未落，他脑袋又挨了一巴掌
　　“按照常规，改造人或人造人都是受研究所控制的，你是怎么做到在他启动的前提下留着他的？”萧逾白皱起眉头，绕着阿布多尼斯左右打量
　　“好像是什么鬼数据损毁丢失，我启动他之后就一直抓着我问问题，跟个生活二级残废一样，巨他妈烦。”
　　“那你为什么不关了他。”
　　萧断云抱起膀子，有些吞吞吐吐：“那当然是……起码得让他学习一些常识，什么的。”说着，他不停用余光瞟对方
　　萧逾白一手握拳砸到另一只手掌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噢原来如此……”
　　“对，就是——”萧断云一边说一边点头，怎料萧逾白又蹦出一句：“原来你不会关啊。”
　　“你他妈……不会说话就给老子少说点！”萧断云四下张望，然后抡起沙发上的枕头就朝对方那张扑克脸上扔
　　那张扑克脸的主人飞速接住枕头，又扔了回去，正中萧断云的脑袋
　　“你们互相扔枕头有什么意义吗？”杵在一旁许久的阿布多尼斯提出疑问
　　萧断云气结，抓起枕头就扔向阿布多尼斯：“这尼玛是父爱的证明。”
　　阿布多尼斯一本正经地接下枕头：“可你不是我的父亲，恕我不能接受。”说着他又将枕头丢了回去，再次正中萧断云的脑袋
　　“啊草！”萧断云揪下枕头直接扔到地上，气呼呼地往玄关走：“萧逾白跟老子过来！！”
　　萧逾白回头看了眼阿布多尼斯，面无表情地竖起大拇指，然后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两人走进了电梯
　　“生气有害健康。”萧逾白靠在角落，抬手推了推眼镜
　　“闭，嘴。”萧断云站在按键前，咬牙切齿
　　萧逾白识趣地闭上嘴，尽管抬杠很有意思
　　两人乘车从近郊到了市中心，在人头攒动的街边下了车
　　“去哪？”萧逾白关上车门，望向萧断云，萧断云则伸手拽住自家老哥的手臂，钻进人群：“带你在熟悉的环境逛一逛，顺便我要去木颓先生的签售会。”
　　“木颓？”
　　“作家，我是他书粉……”萧断云扯着萧逾白挤进书城大门：“怎么好奇宝宝又从旺财变成你了。”
　　“人家叫阿布多尼斯。”
　　“老子私底下叫着省事管他名儿是啥……我去看一下地图。”
　　两个身影拉扯着往示意图走
　　此刻，签售会现场
　　木颓笑眯眯地坐在座位上为书粉们签名
　　而僵愁正位于该栋建筑的顶层，站在某个小角落挠头苦恼：“哎呀……罕见邪物，在哪啊？这里人好多啊。”他摸摸下巴，然后抬头眼睛一亮，紧接着掏出符纸，消失在原地
　　殊不知，符纸将他送到了木颓的桌子底下
　　“马鸭……我这是又把自己传到哪里去了。”他抬起双手在空气中瞎摸，终于碰到了一个材质柔软类似布的东西，于是他赶忙从下方掀开这块布，把脑袋探了出去
　　黑暗外，木颓签完一本书，刚要递回去，却猛地发现脚边有个脑袋钻了出来，他怔愣一瞬，回神把书递了回去，然后故意碰掉笔，弯腰去捡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这是僵愁重见光明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他扭头，一个清朝僵尸打扮的家伙正弯腰低声询问自己，他一拍脑袋：“啊，你这衣服！”
　　“我这，衣服？”木颓保持着笑容，不急不缓地继续询问
　　“你就是木颓了吧！”僵愁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嗯是的，请问……”
　　还没等木颓说完，僵愁突然从腰包里掏出符纸：“去死吧！！”
　　木颓挑挑眉，显得有些诧异，眼瞳中倒映出的符纸瞬间被火舌吞噬，他飞速地一甩手臂，接着两脚一蹬轻巧地往后与僵愁拉开距离
　　爆炸声轰响，僵愁穿过尘雾直冲木颓而去
　　此时，大厅内除了僵愁的脚步声外没有其他任何声音，事有蹊跷，于是他转头张望几眼，这才发现大厅内的人全都不见了
　　或许是意识到对方不好对付，僵愁警惕地停下脚步，反而往后退去拉开距离：“你做了什么？！”
　　木颓一甩袖子，将手背到身后，嘴角保持着温和的弧度：“我只不过是在爆炸前，把你拉进了我的结界。”
　　“结界？”僵愁挑挑眉头，然后一抖肩膀：“噗嗤。”
　　木颓安之若泰，语气依旧不急不缓：“你笑什么？”
　　“好久没遇到有趣的对手了。”说着，僵愁的手又伸入腰包：“陪我玩玩儿。”
　　木颓杵在原地就这么望着：“为什么会找上我？”
　　“听说，这一带出现了罕见邪物，感兴趣就来找找，没想到真的有。”僵愁笑得灿烂，手再从腰包伸出时已各自夹上了几张符纸
　　“噢？”木颓的话语间染上了笑意：“他不会是叫木青吧。”
　　“木青？”
　　“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木颓笑眯眯地轻声道来
　　僵愁晃晃脑袋：“不清楚，我只知道地下有你的传闻。”
　　“哼哼……”木颓低头轻笑几声，不知在想些什么，还没等他抬头看向对方，脚步声就已经提示僵愁正在靠近，于是他抬起脑袋：“慢着，你能先让我开完签售会吗？”
　　僵愁满脸无所谓，但脚却没停下：“可以是可以，但外面应该已经引起轰动了吧，你开结界，可是两个大活人在他们眼前消失了哎。”灿烂的笑容里捎上几分坏心眼
　　“一般结界都是以时间线为基础建立，我是以时间点为基础，所以时间并不会流动。”
　　“嗒。”僵愁停下脚步，表情有些无趣，犹豫片刻又把符纸塞回了腰包：“哎呀……那好吧，我怎么出去，总不能又钻回桌底下吧。”
　　“你走回原来的位置，也就是这栋楼的楼顶，就自动出结界了。”木颓抬手往上指了指
　　僵愁饶有趣味地勾勾嘴角，没想到对方连自己从哪来的都知道：“那成，我走了。”
　　“慢走不送。”木颓微笑着冲走向楼梯口的僵愁挥了挥手：“以后记得在公共场所不要找我，我会很困扰的。”
　　僵愁并没有回复，木颓耸耸肩，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另一边，萧断云拽着萧逾白来到签售会大厅：“喔噢！！到了，到了！！”萧断云握着拳头，模样像个来到心心念念的游乐园的小孩儿
　　萧逾白扫视几眼大厅，看到这里人山人海，则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你快点，我出去等。”说着，他转身就想开溜，怎料被萧断云一把拽住衣领，勒得眼珠都差点飞出去：“你干什么？！”他揉着脖子，转头看到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萧断云灿烂异常的笑脸
　　“你也要排队哟~”
　　萧逾白一个激灵，眼镜登时大幅度下滑：“我不。”
　　萧断云一手拽住萧逾白，一手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塞到对方手里：“一本炫耀用，一本，收藏用。”
　　“我才不……哎哟，你撒手，别掐了我排！”萧逾白表情扭曲地接过书本，然后蔫蔫地跟着对方站到了队伍的末尾
　　一个世纪过后——
　　萧断云颤抖着把书递给木颓后，激动得憋红了脸：“木木木木木颓先生！！我我我我我……”
　　木颓签完名字，笑眯眯地抬头望去：“哦？是你啊。”
　　“啊？！！我，您，我，我……”萧断云憋了半天都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排在后一位的萧逾白突然凑前来，在自家老弟耳边低声道：“你现在活像个智障。”
　　萧断云一愣，接着猛地往后一记肘击，萧逾白当即喷出一大口气，捂着腹部弯下身子
　　木颓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这位是？”
　　“这是我弟弟，我弟弟。”
　　“弟你个猪头鬼，你才是弟弟。”萧逾白虚弱地抬起头，幽幽回嘴，不过萧断云并没有搭理他
　　“哈哈。”木颓缓解气氛似的笑了笑，开始转移话题：“我第一次开签售会的时候，也就是上次，你激动得递完书后就鞠躬，然后一个猛子把头磕到桌子上，还害我把名字签歪了。”
　　“嘿嘿。”萧断云不自在地玩弄着手指，傻里傻气地笑着
　　“我还打算拿本新书重新给你签的，结果你拒绝了，说歪掉的签名独一无二，想不记住都难。”木颓甩甩握笔的手，然后合上封面把书递给对方
　　萧断云接过，正打算走开，没想到萧逾白又在后面抵着他的手臂小声比比：“在家里蠢就算了，你居然还蠢到偶像面前。”
　　萧断云意识到自己手臂被抵着没办法施展肘击，于是抬脚往后狠狠一踩，再退到一旁：“木颓先生，他也很喜欢您的书。”
　　“我很荣幸。”木颓不急不缓地吐出一句话，伸手做好接书的打算
　　萧逾白则倒吸一口凉气，一瘸一拐地走上前递书，顺便棒读：“啊，终于见到您了，我真的好高兴啊。”
　　木颓笑而不语，低头在扉页上签下名字，萧逾白低头，望着对方签好名后合上书，把书递了过来
　　他伸手去接，手刚触碰到书本，木颓便趁萧断云不注意，悄悄冲他摆了几个口型：‘你还记得我吗？’
　　本来有些无精打采的萧逾白，突然瞪大双眼，缩小的瞳仁中倒映出木颓笑眯眯的脸庞
　　紧接着，一股渗透灵魂的剧痛钻入他的大脑，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起来
　　“喂！你干嘛，喂！！”
　　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他耳边回响着萧断云惊慌的喊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