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陆未晞》兰林笑笑生

4、花孔雀下凡

　　到了夜里，魏予思在床上翻来覆去足足滚了五六十圈，精神还十分亢奋，这让习惯早睡的她几乎崩溃。

　　——打脸的感觉太疼了。

　　时针指向三点钟，魏予思索性坐起身，打开pad，随便找些现在流行的电视剧来看。

　　首页推荐了一部披着仙侠外衣的言情剧，魏予思心想应该适合催眠，便点开了看。

　　这部电视剧大概讲了某个修仙世家被反派灭门，家仆拼死救下家主的幼女，隐姓埋名江湖十八年，只为有朝一日为家主报仇的故事。

　　情节再老套不过，但是女主长得凑合，眉眼竟然有几分像白陆夕，魏予思不知不觉就看了一集，等连播了好几集的时候才发现：我不是为了催眠才看国产剧的吗？怎么还上瘾了？

　　天色渐渐泛白。魏予思感到口干舌燥，于是下床去厨房找喝水，她在冰箱里翻到橙汁，倒了半杯喝下。

　　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长发飘飘的影子。魏予思吓得心脏停了半拍，果汁也呛在鼻喉。

　　“咳咳咳……”魏予思被呛得眼泪直流。

　　那抹影子柔声问道：“魏小姐，你没事吧？”

　　接过罪魁祸首递过来的纸巾，魏予思快速擦干了嘴边的果汁，眼泪还挂在脸上：“我说白小姐，你不睡觉出来逛什么？”说完拍拍胸口，小声嘀咕：吓死我了。

　　白陆夕眨眨眼，不答反问：“你不也没睡吗？”

　　魏予思揉揉太阳穴：“我……我睡不着。”她整夜失眠，又看了几小时电视剧，眼睛开始犯迷糊。

　　窗外骤然下起雨来，雨滴声渐渐变大，空气中弥漫着雨水冲刷过的气息。

　　白陆夕见魏予思眼里红肿，就知道她是熬了夜，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给魏予思做熬夜套餐。她们学艺术的，熬夜是家常便饭，为了不把身体熬得太差，白陆夕自创出了一种熬夜套餐，称得上是防猝死防心梗良方。

　　这时一道闪电亮起，紧接着雷声轰鸣。

　　白陆夕还在思索之中，发觉自己身上突然多了一个挂件，该挂件力气颇大，抓得她睡衣的领口都被扯开了许多，锁骨暴露在外，白白的一片，在黑暗中也相当显眼。

　　作为同/性/恋的白陆夕悄悄红了脸。

　　挂件死死抱着她，只瑟瑟说了句：“借……借……我用一用……”

　　魏予思有个众人皆知的，算不上缺点的缺点——胆子小得可怕，她因过度害怕而打伤过鬼屋工作人员，朋友体谅鬼屋工作人员不容易，再也不敢带她去类似的地方玩。

　　白陆夕从今夜开始也对魏大小姐的胆量有了深刻领悟。她的睡衣被扯得不成样子，可显然魏大小姐并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恐惧足以战胜一切。了然的白陆夕就任由魏予思继续当个挂件，还象征性地拍了拍魏予思的背，象征性地安慰：不怕不怕，闪电离我们这里挺远的。

　　约莫几分钟后，雷电方停。

　　白陆夕对怀里瑟瑟发抖的人说：“魏小姐，没在打雷了。”

　　魏予思宛如一只受惊的小猫，听见提醒，才缓缓从白陆夕的怀里出来，眼睛正好对上白陆夕领口处的旖旎。

　　“我……我……你……”
　　魏予思结巴了起来。

　　白陆夕不露声色地整理好衣领，敛着眼皮道：“无妨。”嘴上说无妨，态度却显得疏离。

　　魏予思巴巴地又看了眼白陆夕整理好的衣领，不知为何有种可惜的感觉，这个念头只有一瞬，魏予思自觉太猥琐，都是被李扬她们那两个颜狗影响的！

　　“我先补觉了，天色还早，你也多睡会儿吧。”魏予思挪开眼睛，不去看白陆夕。

　　白陆夕莞尔：“嗯，好～”

　　魏予思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那个“好”字的尾音微微上扬，白陆夕好像心情还不错？

　　她们各自回房，并肩无言，分道而行前，白陆夕颔首：“好梦”。

　　等白陆夕转身走了两步，背后方传来微弱的一声：“你也是。”

　　其实白陆夕昨天睡得很早，凌晨做了噩梦才惊醒。

　　梦中她回到了八岁那年的儿童节，爸爸妈妈驾车带她去游乐园玩，一路上有说有笑，转眼间却下起雨来。路面湿滑，轿车的刹车偏偏在这时候失灵，失控的奔驰径直撞向路边的电线杆上，她被妈妈死死护在怀里……四周很快聚集了围观的路人，接着有警/察来，有急救车来，有记者来，她傻傻地站在众人之中，鲜血染满了她的眸子，透过一片血红，她看到了混在路人中一张阴狠的脸……梦境从此中断。

　　同样的梦整整纠缠了白陆夕十七年，每当她心绪不宁或者遇到重大变故时，她都会重复做着这个噩梦。梦里的那张脸很模糊，只知道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男人的脸。

　　父母出事那年白陆夕年纪尚小，等到她慢慢长大，她才开始怀疑，父母出车祸可能并不是简单的事故，很有可能和梦里的那个人有关。十多年来，她一直在追查真相，可惜并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重新躺回床上，白陆夕自嘲地叹了口气，有时候她会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当年警/察判定是意外事件，她仅凭一场模糊的梦，怎么能那么肯定是人为造成的呢？甚至还为了有一天能画出凶手的面容而去学画画。

　　过多的思绪让她有些烦躁，她找到床头放着的画纸和笔，漫无目的地进行练习。几十分钟过去，画纸上渐渐浮现出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白陆夕向后延伸了一下双臂，嘴角不禁上扬，她画的正是被雷电吓破胆的魏予思。面部表情丰富的魏大小姐，还不知道自己从此走上了白陆夕御用模特的道路。

　　论对模特的挑剔程度，白陆夕排第二，没几个人敢说自己第一。她追求极致的美感，不同于审丑派热衷于丑模，白陆夕相当龟毛又完美主义，对模特的形象吹毛求疵到令人发指，是以她的人像作品极少。

　　魏予思二十出头的年纪，眉清目秀，脸蛋是标准的瓜子脸，兼有细齿红唇和纤长睫毛，任何层面都算得上是出挑的相貌。不过白陆夕对人脸有些审美疲劳，魏予思那风云变幻的表情才是戳中白陆夕萌点的关键。

　　白陆夕用铅笔在刚画完的纸张边角处轻轻标了一个“100w”的字样，她偏头想了想，又加了个“50w”，然后把画稿细心夹在一叠练习中，才缩回被窝里睡回笼觉。

　　魏予思睡醒时已经是下午一点。

　　她揉着眼睛下楼，一根呆毛翘在额前，宽松的睡裤裤脚拖在地上，不修边幅的样子和出门上班时相去甚远。

　　林世莲和白陆夕在茶几旁坐着喝下午茶，听见动静，两人皆朝魏予思的方向看去。

　　感受到目光的魏予思愣了几秒，接脸色就变了：卧槽！忘了家里还有个客人了！

　　白陆夕正想招呼魏予思一起喝茶，刚开口，就见魏予思捂着脸快速回了自己房间。

　　“？？？”

　　林世莲把茶点推到白陆夕面前：“别理她，来，多吃点。”

　　半小时后，打扮得体的魏予思款款出现，长发披在身后，几缕发丝落在肩上，一袭黑裙优雅又不失妩媚，但由于年龄的缘故眼神里或多或少带着女孩的天真烂漫。

　　魏予思“不经意”路过镜子，神色有几分得意扬扬。嗯，八分女神没错了。

　　林世莲懒得去管魏大小姐又犯了什么毛病，挪动屁股给魏予思让出一个位置：“花孔雀终于起床了？饿了没啊？来吃吃你小姨送来的茶点。”

　　花孔雀没回话，优雅地坐下，端茶杯的时候小拇指恨不得翘上天。她小嘬了一口红茶，瞥眼偷偷看向白陆夕。白陆夕这人可好，专注地吃着手里的饼干，看都没看她一眼。花孔雀莫名有些泄气，原本挺直的腰板也放松了下来。

　　她如果知道刚才那得意扬扬的神情已被行走的照相机白陆夕记在了心里，就等着晚些回房间落成图像，估计免不得要和白陆夕吵上一架。

　　白陆夕话少，林世莲问一句她答一句，魏予思就更没什么话要和她说了，坐在在她俩之间，魏予思反而像个外人，于是魏予思只能恹恹地等着两位好友来家里探望。

　　门铃响起，魏予思如获新生，几乎小跑地开了门。

　　门外站了两个女人，一个身材修长，气质高冷，不苟言笑，另一个略矮些，笑迎迎的，脸上有两个酒窝。高的那个就是陈溯溪，矮一些的是李扬。

　　魏予思被这扑面而来的cp感怔住，一句“你俩是不是瞒着我在一起了”差点要问出来，好歹憋住了。要是她俩敢瞒着自己那就绝交，还是不是朋友了？

　　三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小学到初高中都是同学，只不过魏予思大学去的英国留学，陈溯溪和李扬一起去了美国。她们三个熟得不能再熟，连请都不需要说，门一开，陈溯溪和李扬就抱着从超市买来的零食和做饭用的食材进来了。

　　她俩甜甜地冲林世莲喊了声阿姨，而后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白陆夕身上，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魏予思咳了一声，向白陆夕介绍道：“白小姐，这是我好朋友陈溯溪和李扬。”又回头对两人低声说：“她就是白陆夕。”

　　陈溯溪略有些激动：“我知道我知道，没想到真人比照片漂亮那么多！我一定要挖她进我公司。”

　　李扬说：“你淡定点，别把人吓着了，这种仙女就要慢慢来，循序渐进地挖。”

　　“……”

　　白陆夕没听见三人在说什么，只知道她们窃窃私语了有一会儿，还时不时向自己投来异样的眼神。总感觉，有什么不太好的事。

　　林世莲无意加入年轻人的聚会中，和几个贵妇约好网上打桥牌后就离开了客厅，把空间留给孩子们。

　　四人面面相觑。

　　魏予思发问：“我们玩什么？”

　　陈溯溪从兜里拿出一副扑克：“干瞪眼。输了罚喝酒。”

　　魏予思立马拒绝：“明儿要上班，不喝。”

　　李扬提议：“那输了就罚真心话大冒险？”

　　陈溯溪和魏予思同时：“不行！”

　　她们三个人熟成这样，互相能有什么秘密？玩真心话大冒险一看就是冲着白陆夕去的，虽然魏予思是对白陆夕没什么好感，但她认为这样针对白陆夕是不对的，就是不知道陈溯溪怎么也心虚了。

　　难道陈溯溪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

　　魏予思立马改了口：“真心话大冒险也可以的，白小姐你觉得呢？”

　　白陆夕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被问到了也只是点头表示同意。

　　三比一，真心话大冒险胜出。陈溯溪咬咬牙瞪了眼魏予思，后者则假装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