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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发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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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墨脱的风雪很大,没有人愿意在外面行走。喇嘛庙前独行的脚印很快湮没在大雪里,山下白皑皑的雪原上,有一排大型铜铸的转经筒,坚守在这片寂寥无人的圣地。
张起灵看了看头顶交错的彩色风马旗,因为年代久远,经幡上的藏文佛经变得模糊不清,长线牵拉着它们与山风一起把天空吹成碎片,他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也许就在上一个十年,也是这样大雪封山的天气,自己同样怀揣了十年间的记忆和秘密,从雪山外来到这里寻找自己的记录人。
张起灵从山中行走了三天后,终于停在了喇嘛庙的暖炉前,炭火的热量迅速使他的四肢百骸复苏,最开始尝到温度的是指尖。
他摸着眼前的转经筒,大雪天里铜面冷得刺骨,他还是去拨动了每个转经筒,也许是错觉,这些凸起的经文就像炉子里熹微的火,拥有真实而薄弱的热。
藏民总是追求着转动经轮求得佛法渡厄。张起灵不信神佛,他本身就像一个永恒的存在,所有的欢喜、悲怆、责任、罪业都不停地穿过一个又一个十年。反复失去会使“失去”这个过程变得不再痛苦,失去痛苦的人,一定是最孤独的王。
刚到喇嘛庙的时候,张起灵跟着小喇嘛路过一个又一个格局相似的禅房,朱红色的门柱仿佛是近来新漆的,张起灵觉得自己应该是来过这里的,那些木质窗扉的细小裂纹,现在都被掩盖在红漆下。于是他伸出两根手指,抚上沿途每一间房间的门窗,每走一步,手中的触感就更熟悉一分,他知道,有一些被遗忘的经历即将破土而出。
最后他停在一间十分老旧的禅房前,踏入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应该看到一个人。他逐渐想起上一次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就是为了见这个人一面。屋内没有点灯,这里已经太久没有人造访,空气里全是尘土的味道,张起灵觉得,这间屋子里本应充满藏地的一种花香。他把屋内的窗打开,然后他看到了一片雪原,雪原的远处,是一处废弃庙宇的残骸,唯有大型的转经轮依然惹人注目,五彩的经幡没有完全褪色,在藏区特有的蓝天下等待着风雪里的来客。
张起灵穿过这排转经轮时,想起了很多年以前,那个被自己亲手送葬的人,还有那时候被风马旗分割的天空,是这么多年来没有被时光侵蚀的景色,那时候的鹰唳在高空像悲壮的哭啼,哭他刚刚抓住又立刻失去的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张起灵推动了最后一个转经筒,他朝来路望去,经文祝语都在雪地里转动,就像佛陀为他念过千万遍佛经。他将走过这个世界的尽头,去往最后的圣地。
康巴落,青铜门。
张起灵再次行走在喜马拉雅山脉深处时,已经明了了自己的目的地,他要留一样东西在雪山的深处,近百年来两个家族的势力相互渗透愈加严重,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只有那里,是最后的净土。
绵延的山峦无穷无尽,千篇一律的白色让山势变得没有辨识度,这行人最后只剩了他一个,同伴在一天前的小型暴风雪里倒下,但张起灵不能因此停下脚步,他必须在食物耗尽前赶到康巴落。第二题黄昏时,他再次看见了那片湖,夕阳下的圣湖像群山里淡漠的眼睛,千万年来注视着这里的外来人。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造访这里的人,在他以后,即将会有张家以外的势力找到这里。来的第一批人,应该是汪家人,但他们什么也不会得到。
没有时间了。冰湖底下的六角铜铃开始让他的意识被延长。周围出现了雨声。张起灵觉得自己已经不在雪山上,墨脱不会下雨,这样细密的雨声,应该属于一个温柔的水乡。在彻底陷入幻觉之前,张起灵摇了摇由历代族长保管的青铜铃,神思清明。
我在听到那声铜铃声后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前几年用生命在忽悠大坏蛋们的生活多少让我有些草木皆兵,思维可以瞬间清醒,但现在坏蛋已经被我打跑了,所以我继续闭着眼睛躺尸,享受一下没人打扰的午后。
从雨村回来后,今天杭州总算在我睡着的时候下了第一场雨。我铺子的二楼通常是用作储物间的,但在我成为倒斗界新一代传奇后,出行总是容易遇到各种“小粉丝”,虽然不像电视剧里那样被围追堵截,但是我现在已经懒得应付这些麻烦事了,所以我让王盟搞了一张行军床放在二楼,方便我每次来铺子里猫在这里思考人生。
这次到铺子里倒不是为了进行哲学家的修行。那件事情完结了,当初计划进行时存放在这里的一些东西已经没有用处了,我必须要过来清理一下这些东西,顺便把那幅闷油瓶在西藏的油画找出来。
我意识到自己梦到闷油瓶在西藏是因为临睡前看到了这幅画,潜意识里把之前在喇嘛庙的见闻和画面的场景联系起来,强行在梦里想象了一个故事,果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起来无论过去多少年,老子的好奇心依旧旺盛。
“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
叫醒我的不是梦想,而是胖子的《五环之歌》。每次他给我打电话我都想爬到手机那边抽他丫的,一把年纪了还学中学生搞专属铃声,还是他那把破铜锣嗓子录的铃声,中二得不行。
我憋足了一口气,准备给胖子来一声气势十分浩大的“喂!”来表达我对他打断我cos粽子的不满。
“死胖子你打扰到爷爷我修仙……啊不,休息了。”说错话之后气场就不对了,但是13还是要继续装的,“有屁快放,不放滚蛋!”
“靠,小天真你火气怎么这么大?小哥怎么你了大白天的就躺尸。”
我心说这关小哥什么事,难道胖子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知道我刚梦到的闷油瓶西藏历险记?不对,跑偏了,我赶紧问胖子打电话有什么事,以我的经验,再不进入正题,这通电话就要侃掉这个月的通话套餐了,反正电话费不是他交他不心疼。
“还问干什么?”胖子在那边听上去阴阳怪气的,掐着嗓子作怨妇声:“两个小时前胖爷我就让你家狗蛋给你大雨天送伞来了,吴翠花儿,你们俩又背着我卿卿我我磨磨唧唧干什么呢?老子鱼汤都炖好了,等着你们回来包青团呢。有了老婆忘了娘,你们一个二个的都不让胖爷省心。”
我心说卧槽,小哥来了。立马给胖子回道:“铁柱大哥你在村口先等会儿,我马上就把离家出走的破小孩儿带回来。”挂电话蹬鞋冲下楼,果然一只闷油瓶子被摆在沙发上入定了。旁边王盟看见我下来双眼放光,跟看救世观世音似的。我心里叹了口气,在外面再能装逼的人,单独面对闷王也是会怂的,何况王盟还是听张家小哥绞杀海猴子的故事长大的。
“老板你醒了,哈哈哈,张小哥叫你回家吃饭。外面下雨了,我先走了啊老板,你们也早点回去啊。”说着就抄起门口的一把伞冲了出去。
王盟谄媚的笑脸和畏畏缩缩的态度让我觉得十分丢面,好歹十年来我也成长了不少,王盟作为传说中吴小佛爷的首席助手怎么就这么怂呢?为了不让闷油瓶察觉我的窘态,我决定不理会王盟,至少面上要平静如水,蛋定如鸡崽,也不知道睡了那么久发型乱没乱。
以闷油瓶的耳力说不定刚才我和胖子的对话他都听见了,想想也不太过意得去,性格内向的退休大爷好不容易爱心泛滥来送伞,还被人晾了半天,这么好的小伙子现在上哪儿找去。找到也不给见。
闷油瓶看我站在楼梯口摆造型状似出神,大概是觉得有点奇怪,金屁股离开了他的发呆专用位置,双手插兜,配上面瘫脸看上去要多拽有多拽,朝我的方向说:“回家了。”说完就不理老子了直接朝门口走。
我赶紧跟上去,锁了店门,扭头一看小哥又在望天,门口还只有一把伞。我决定扣萌盟半个月工资。
都说个子高的人应该撑伞,于是我当仁不让地打起伞再顺手把闷油瓶捞回伞里,一起回去吃饭。
2017年,春,杭州的第一场雨,铁三角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