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余恨》丹心如玉

31、（三十一）

　　宋朝开国宰相赵普对赵匡胤一度忠心辅佐，可以说没有赵普的出谋划策，就没有赵匡胤的皇帝之位。但是赵匡胤的弟弟赵光义可不这么想，他一直十分讨厌这位智谋超群的老臣留在哥哥身边。
　　赵普时常提醒赵匡胤：“皇上，晋王赵光义虽是皇上胞弟，但他更是皇上的臣子。皇上应以君臣之礼对待他，不可过分亲厚，以免他生出非分之想。”
　　赵匡胤认为赵普杯弓蛇影，拍着他的肩膀说：“赵普啊赵普，你怎么越来越啰嗦啦。晋王是朕的骨肉同胞，就算天下人都背叛朕，唯有他不会。卿家实在是多虑了。哈哈。”
　　此话传到赵光义耳中，他怒火中烧。赵普不除，他难以心安。赵光义联合卢多逊在大殿上以“乾德”年号为由头对赵普发难，赵匡胤雷霆震怒罢免了赵普宰辅之位。此后几年，赵普一直生活在恐惧中，度日如年。
　　赵匡胤能够成功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从手握军权的大将摇身一变成为皇帝，毋庸讳言，赵光义是有很大功劳的。但赵光义所做的一切，绝不只是为了让哥哥成为皇帝，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当上皇帝。
　　赵普深知赵光义的野心，但碍于臣子身份，有些话不敢挑明只能烂在肚子里。
　　976年十月十九日，赵匡胤在太清阁悠闲地散步。本来十分晴朗的天气，却突然阴霾四起，飞雪骤降。
　　然而赵匡胤的心情却是极好，他派人召赵光义进宫饮宴。
　　赵匡胤为何突然有如此雅兴？也许是十几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与心腹赵普、骨肉兄弟赵光义一起谋划了统一天下的大计。
　　如今大计已一一实现，天下归为一统，成为赵家天下，他是真的很开心。而这种开心，只有知晓一切的弟弟才能与他分享。
　　寝殿里几案上已摆满了酒肉，赵光义示意太监、宫女、妃嫔全部退下，就剩下兄弟俩喝酒聊天。
　　当时正下着雪，退到外面的人看到，烛光映照下，赵光义很奇怪地走来走去，好像在躲避什么。似赵匡胤的影子从柱子上取下玉斧，一斧子砍下去，由于酒力不支身影摇摇晃晃，斧子戳在了地上，他回头大声地对貌似赵光义的人影大声嚷着：“你好自为之！”
　　赵匡胤说完，走向床帏，宽衣解带就寝。
　　之后，房间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三更，外面的太监、宫女们心中正在狐疑，这饮宴的时间似乎比往常长了许多，门却突然开了，赵光义探出身来，说：“皇上喝多了，正在歇息，你等勿打扰。今晚我留宿宫中。”说完关上房门向别院走去。
　　四鼓时分，太监发现赵匡胤已驾崩，立即通知宋皇后。
　　“快去！通知秦王进宫！”宋皇后对赵匡胤的贴身太监內侍都知王继恩说。
　　秦王就是赵匡胤的次子赵德芳。在这万般紧急的时刻，宋皇后为何独独要召见赵德芳呢？这得从赵匡胤本身说起。
　　赵匡胤共有三位正妻，原配贺氏，为赵匡胤尚未发迹时所娶。贺氏先后为赵匡胤生下魏国公主、鲁国公主、魏王赵德昭，在三十岁时去世。赵匡胤登基后，追封她为孝惠皇后。
　　贺氏死后不久，赵匡胤迎娶王氏为继室，当时赵匡胤的职务是后周的殿前校尉。王氏生子女三人，均夭折。963年孝明皇后王氏去世，时年仅有二十一岁。
　　宋皇后是赵匡胤的第三位皇后，出生在显贵之家，生母为后汉太祖皇帝刘知远之女汉宁公主，父亲是左卫上将军宋偓。宋偓是后唐庄宗外孙。宋家可谓是三朝国戚，荣华富贵，无人能及。
　　宋氏自幼出入宫廷，因而见多识广、进退有度。967年随母亲进宫祝贺长春节，蒙赵匡胤垂青，赐以冠帔。在她十七岁时嫁给赵匡胤为皇后。
　　宋氏性情柔顺，知礼识大体，深得赵匡胤欢心。她自从入宫为后起，就受到赵匡胤的百般宠爱，夫妻相处融洽，感情甚笃。只是八年过去了，肚子都没有任何隆起的征兆。对于后宫的女人来说，母凭子贵，为皇帝养育子女就是安身立命的唯一手段。随着赵匡胤一天天老去，这个年轻的女人，对她的未来无疑是相当担忧的。
　　而更恐怖的还不在此——赵光义野心勃勃、权倾朝野，一旦赵匡胤稍有不测，难保不被赵光义夺了权。那时，她这个皇嫂的结局又会是什么？
　　赵匡胤比宋皇后足足要大二十五岁，甚至其原配所生长子赵德昭也比宋皇后年长一岁，
　　她在赵匡胤仅存的两个儿子德昭和德芳中，更为偏爱比自己小七岁的幼子德芳。德芳生母为一个无名宫女，生下德芳后被赵匡胤赐死。她将赵德芳当做亲生儿子养育，以便将来有所依靠。
　　所以，当她知道赵匡胤驾崩后，就第一时间通知赵德芳进宫。
　　“是！老奴这就去！”王继恩回完宋皇后的话便出了门。
　　但王继恩并没有通知赵德芳，而是在这千钧一发的节骨眼上直接去了赵光义住所。赵光义的心腹左衙役程德玄、医官程德元两人已在门口等候。
　　“是否该等等再进宫？”赵光义犹豫不决，征求三人意见。
　　“晋王，再不赶去，恐有人捷足先登，坏了大事！”王继恩万分急切地催促他说。
　　赵光义跟着程德玄、程德元和王继恩，冒着大雪一起步行到赵匡胤寝殿门口。
　　王继恩停下脚步说：“晋王请在此稍候，待老奴进去禀报。”
　　但心急如焚的程德元说：“此时应直接闯进去，还要作何等待？”
　　于是，赵光义迅速进入内殿。宋皇后听到匆匆而来的脚步声听，焦急地问：“是德芳来了吗？”
　　但她一转头，却没想到，出现在她面前的竟然是不请自来的赵光义！
　　宋皇后目瞪口呆，但见惯权利血腥的她马上醒悟过来，她忙对赵光义说：“我母子之命，皆托付给皇上了！”
　　赵光义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悲喜，简短答复道：“共保富贵，嫂嫂和侄儿勿忧！”
　　程德元最擅长制造毒药，赵光义与赵匡胤对饮时，在酒中下了毒。赵匡胤可能已经发觉，故而提斧一击，谁知毒性发作，只得无力地倒下……
　　然后赵光义返回住所，等待赵匡胤的死讯，接上来通风报信的王继恩，几人闯进宫夺权。
　　种种迹象表明，整个宋朝皇宫，早已在赵光义的掌握之中，所以，皇权似乎很顺利就过度了。
　　赵匡胤死之前，还出游洛阳，还到西教场观看军士演练，这段时间，他身体一直硬朗，根本没有传召过御医的记录。
　　赵光义和赵普主导了陈桥兵变的戏码，当他看到兄长黄袍加身、登基称帝，接受万人朝拜山呼万岁，已经心生艳羡，起了取而代之的心。
　　赵匡胤征讨李筠时，任赵光义为大内都检点。汴京百姓说：“点检已做了天子，如今又有一个点检，莫非也要做天子么？”
　　此话本是大逆不道之言，但传到赵光义耳中，他内心十分惊喜，更坚定了代兄自立的念头。
　　赵光义已经三十八岁，比赵匡胤登基时已晚了三年。他等不及了。
　　如果赵匡胤再多活几年，他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实现梦想。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趁赵匡胤的儿子德芳和德昭羽翼未丰，只能毒死他了。
　　精明能干的赵匡胤算计了一辈子，还是没有逃脱命运的安排。也许，继承柴荣统一中国的意志就是赵匡胤的使命。任务完成了，他就该谢幕了，就如同柴荣的命运一样。
　　赵光义顺利登上皇位，马上对夺位的功臣进行封赏。宦官王继恩封为剑南西川招安使，程德元从一个普通的医官被封为刺史。
　　他随即开始实施一系列斩草除根计划。
　　赵匡胤和拥立他的“义社十兄弟”关系深厚，在他暴毙时，大将王审琦已死，石守信等已被解除兵权，对赵光义已经构不成威胁。此时仍然掌握军权的赵匡胤爱将，还有李继勋和杨信。
　　赵光义先是下旨解除李继勋北都守将职务，几天后，李继勋蹊跷死亡。随后，赵光义到杨信家探望，第二天，杨信也莫名其妙死了。
　　朝中臣子人人自危，为了保命，谁也不敢再议论赵匡胤死亡的诸多疑点。
　　但是，为了让自己更加名正言顺，赵光义召回赵普。
　　在个人利益面前，忠诚只不过是一块破抹布。本身互相怨怼的两人，如此这般地密谋一番，一个“金匮之盟”炮制出炉。
　　金銮殿山，赵普以赵匡胤忠臣的面目，直言“进谏”道：“皇上，现在天下传言沸腾。杜太后在世时，曾经与先皇、微臣一起订下‘金匮之盟’，待先皇百年，传位于您！为何皇上迟迟不向天下人公布实情以平息谣言？”
　　“哎，先皇薨逝，朕痛彻肺腑，还有何心情理睬这些传言？由它去吧。”赵光义挥袖掩面，装作极为痛苦的样子。
　　朝臣们面面相觑，哦，原来是杜太后让赵匡胤传位给弟弟赵光义呀。他们由绝对怀疑转为半信半疑。
　　赵普这么识相，赵光义重新提拔他为宰相。
　　“赵卿啊，朕之前差点就杀了你！”
　　“生死有命，臣的命是皇上的，皇上何时需要取走便是。”
　　两双奸诈的眼睛对在一起，大笑起来。
　　赵光义将皇嫂宋皇后迁到冷宫，禁止外人探望，让她的余生在冷清凄凉中度过。
　　似乎平和的权利过度，表象过后，是接憧而来的腥风血雨。
　　在剪除赵匡胤遗留大将侯，赵光义又开始对皇族下手。
　　赵匡胤的两个儿子，二十六岁的赵德昭和十八岁的赵德芳，他们存在的每一天，都是对赵光义赤裸裸的威胁。
　　赵光义对各地作战有功将士进行封赏，却故意不提征讨北汉的将士。因为那场战役是赵德昭率兵作战，大家都对赵德昭抱怨。
　　赵德昭觐见赵光义：“皇上，为何不对征伐北汉的将士加以封赏？如今军心动荡，还望皇上体谅他们！”
　　赵光义听完，暴怒地拍着桌案，大声吼叫道“等你做了皇上，再封赏他们也不迟！”
　　赵德昭从赵光义的怒火中预感时日无多，怏怏回到王府。
　　不一会儿，果然有人召唤：“皇上赐燕王御酒！”
　　赵德昭死后，赵光义前去查看，哭着说：“你这傻孩儿，何以如此了结自身？真是让朕伤心啊。”
　　不久，赵德芳跟他的父亲赵匡胤一样，莫名其妙死去。
　　赵匡胤两个儿子相继死掉后，赵光义的唯一的亲弟弟赵廷美，内心十分恐惧不安，每日过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赵廷美这个时候才深深地体会到了李煜诗词中的心境。他时常拜访李煜，探讨诗词歌赋，慰藉惶恐不安的心情。
　　“为何在宋朝攻打南汉时，你不出兵收复江北？”赵廷美问。
　　确实，如果是那时候攻打宋朝，胜算几率相当之高。因为那时候宋朝还没有建成浮桥，那时候宋朝十几万大军奔袭在千里之外。
　　李煜笑了笑，说：“你可知道为何？”，他看着茫然不解的赵廷美，“因为我的弟弟从善在你们手里呀！”
　　“就为了弟弟？！听说他本来还想要你的君位，为了他而放弃大好机会，值得吗？”
　　“这些都不重要，为了他，还有什么值不值得？”
　　赵廷美沉默了，相比之下，他羡慕李煜的那些兄弟。在乱世，有这样的哥哥真情庇护，就算亡国也没有什么可怕，也不想要什么富贵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