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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十章 北回归线(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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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备走之前,肖毅闷了一口酒,把胡子拉碴的凌寒掰过来看着自己:“我知道你现在听别人说话都费劲。前面的话听没听进去不要紧,但现在你必须给我听着。”
凌寒失了魂的眼睛里空空洞洞,肖毅心里一阵紧锁,还是艰难开口:“我他妈的真看不上你现在这样儿。你瞧瞧你自己,你还认得吗?”凌寒看向手机屏幕里自己的倒影,像一具幽灵的尸体靠躺在墙壁里,“你别不承认了,你放不下安在羽。我是真他妈不懂你当时为什么作死非要和他分手。”
肖毅一用力,捏扁了手里的啤酒罐,余下的酒汁蔓延出来,撒了一手。“也是我不对,不该激你和林梓涵的事,是我的责任。可是现在的烂摊子不能不收拾,你想去找安在羽就去吧。这儿的事儿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凌寒终于开口,气若游丝地飘出一句话:“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他。”
一句话招得肖毅怒气上头,抓了凌寒的领子要骂,看到他的眼睛又心软了。他把人重新扔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放到嘴边,终是没喝下口,一发狠扔在地上,碎了一地玻璃渣。
“凌寒,你别不承认了。没了安在羽,你命都快没了。”
凌寒眼睛里闪出一道光,瞬间又黯淡下去,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他怯懦的不敢承认真实的自己,怕这个真实会让他身败名裂,众叛亲离,腐烂在肮脏的口水恶臭中。他从来没有像安在羽一样义无反顾过。
他怕,所以时时给自己留着退路。藏着自己,藏着安在羽,非万不得已不愿让人知道他的性向。这样他就会安全。当初和安在羽在一起,恰是因为知道自己终会离开,两个人不会有未来,想放下的时候自然能够甩手离开。
他反抗着内心的自己,一边吊着安在羽在鱼钩上,肆意凌虐他的赤诚真心。他就是下意识地觉得无论如何不会离开。十足的混蛋人渣。
他恨不得安在羽拿着刀在他心头捅上一刀,这样他的心里会比现在好受些。可在羽只是用消失这样的方式替他结束一切,默默地为他免去为难。
“去吧,去找他,把事儿都说清楚。”肖毅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上,他帮不了凌寒。
屋子里乱七八糟地躺着一地碎玻璃,灯光打在上面没有一点点要闪光的意思,好像光明推不开门,进不到凌寒的心里了。他闭着眼睛,听到肖毅清扫地面,开门离开,不多久就安然入睡了。
第二天醒来,酒劲儿没过去,头疼得要炸开了。他睁开眼睛去揉太阳穴,开口无意识地就喊:“在羽呐,我要喝水。”他登时就清醒了,心里哗啦哗啦地一阵阵流水声,洗净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晦暗不明。他倏然掀开被子,脚踩在地板上有些凉,却全然顾不得了。
跑下楼,他看见肖毅昨天留下的手机,还是他的旧号码。信息,空白。未接来电,空白。SNS,空白。他不敢再看微博和INS,怕依旧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回复。犹豫了片刻,他拨了在羽的电话,这次通了,没人接。第二个打过去,响了三声,被挂断了。
“在羽。”凌寒对着电话忙音,轻轻咬出在羽的名字,声音不安颤抖。
安在羽微博上线的时间还停留在7月10号,没再变过。
他可能不会再来,微博也许一并卸掉了。那个微博还是他帮在羽装的,名字是他起的,头像是他,关注名单里也只有他一个人。在羽从没发过博,一串全是点赞凌寒微博的记录。长的短的,工作的私人的,不管看懂与否,在羽都会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一直都在。以前凌寒觉得这些都是小事,现在看来样样都是难得的。
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侵袭,不给凌寒留半分喘息的机会。除了后悔,他还能做什么?
接下来一个多星期,凌寒开始疯狂地给在羽打电话,拍戏间隙从来都是手机不离手,无休无止地响起拒接的忙音。他分明已经猜到自己被拉入了黑名单,可依然管不住自己的手。对于林梓涵,他只能先躲着,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解释不清自己。
他这都是做了什么混账事?肖毅虽然恨以前这个凌寒,但也理解,所以一切都在帮他顶着,对林梓涵只说他最近专注在工作上,外面新闻炒得过热,暂时不见面也是为林梓涵好。
剧组的事情忙完,凌寒就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打一通没人接的电话。给在韩的成员们打电话,也没有人接。
这样终于熬到了7月22号,过了他和Vivian约定的沉默时间。他下了决心,这一次他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准备。
他看了下时间,晚上8点钟,时间过得太慢。他伸手去袋子里掏肖毅之前留下的啤酒,一个不小心被一片玻璃滑了手背,一阵疼。肖毅之前摔了杯子,也没有清理得很干净啊。他这样想着,胡乱掏了掏茶几柜,没有创可贴,用仅剩的绷带象征性地缠住,游魂似的飘回。
这几天他都睡在沙发上。在这当口,一回卧室,他就觉得满地满床,甚至空气因子里都掺了太多在羽的味道。他再也不敢再踏进去一步了。凌寒灌下一口啤酒,撂倒在沙发上。
他不能第一时间去找在羽,媒体都在追着他的新闻,冒险不得。在这个风头浪尖上,冲动行为除了自找麻烦,什么忙也帮不上。每日各种猜想和绝望把他牵扯得疲惫不堪,黑眼圈也熬出来了,才终于熬到时机成熟。这天晚上,他翻来覆去一直到凌晨,都没能睡着。
滴答,滴答…
时钟不停地走着,凌寒的精神一时放松,一时紧绷,终是浅浅地睡去了。梦里,他想去见他最想念的人。
窗外天色微明,天终于开始亮了。凌寒浑身冷得抖了一激灵,猛地从梦中惊醒,站起身冲进衣帽间捡起书包离开了家。
香港,机场,凌寒带着黑色的墨镜和深蓝色的口罩,鸭舌帽压低到几乎看不到眼镜的存在。见面后两个人难掩尴尬,在羽留意附近的监控,躲藏着将凌寒引进自己的房间。凌寒摘掉口罩、帽子和眼镜,露出一张略带惨白的清秀的脸。在羽看着他复杂的表情,读不懂是歉疚、担心还是爱他。
“在羽,你还在生气吗?”
“哥,你知道吗?今天记者问我:凌寒公开恋情了,你知道吗?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回答?”凌寒无比庆幸此刻严丝合缝的黑暗。自己眼中复杂的情绪,在羽看不到。他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依旧熟悉的触感,让他无所适从。
“睡吧,在羽。”
“哥,我爱你。”
“我知道。”
在羽紧扣着凌寒揽在怀里,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窗外依旧是遥远模糊的汽笛声,在月色的衬托下愈发空灵,在羽猛地睁开眼,短短几分钟的睡眠消失殆尽,而空空的酒店房间似乎是对他最大的嘲讽。
他有女朋友了。他又忘了。
翻来覆去,醒了就难以再次入眠,在羽细数着他们在一起的几年光阴。即便不说,他也知道凌寒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是同性,后来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试着和他在一起,只是一不小心试了这么几年。时间再久,也不过是浅尝辄止地“试验”罢了。
为了这份感情,他卑微地迁就,肆无忌惮地宠爱,甚至在他提出分手后还不知进退地跑去搅扰。他想要打破凌寒心里最后那一点屏障,终究做不到。就这样,他渐渐说服自己:“凌寒,我不需要你。就像你也不需要我一样。”
如果我们之间终将一拍两散,那最后的决绝,也让我安在羽来做吧。在羽看了看手机不停闪动的新消息提示,压下了查看的冲动,怀着一份撕扯着不肯平静的心情,在指针指向5点整时终于浅浅地睡着了。
凌寒,我不再需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