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三章 表白（5） ...
-
酒足饭饱后，浑身暖融融的，连冬天里挂着冰凉露珠的空气也变得清新无比。在黑夜的保护下，可以不用带任何伪装，清静地在街边闲逛。
凌寒心里落停，一身轻松，也欢快了许多，捡起一颗石子丢进街区旁边空地的沙堆里，突发奇想又慢走几步，趁在羽不被溜去抓了一把沙子回来，作势要洒进在羽脖子里。
在羽听见后面窸窣的声响，缩着脖子转身，一把抓住凌寒的手腕。凌寒见诡计没有得逞，手一松，沙子撒了一地，风一吹，落了两个人一身薄尘。沙堆边上的秋千垂着，被方才的风轻轻地晃动几下，发出些不易察觉的吱咯声，随后就被沉重的地心引力稳住了。
在羽一言不发，眉眼未笑，眼神落在凌寒脸上那点几乎可以不做数的沙尘上，半晌没有任何动作。允昕那天说，地点和理由都不重要，只有时机和人都对了，就一定会成功。安在羽心扑通扑通地跳。现在这时机，很不错。
凌寒发现在羽的异常，收了笑。在羽现在长高不少，两个人站在一起，都要仰头看他了。他心头一热，整个人都松软下来。他还从未见过安在羽这样温柔。
“你这样闹，手会冷的。”在羽将凌寒的手窝起来攥进手心，说话的声音也不像平时。在羽轻轻抚了一下凌寒的脸颊，替他擦净灰土细沙。凌寒被他碰到，浑身燥热不自然，马上尴尬起来，收起笑，一个箭步冲出，在前面急急欲走：“怎么会冷。哥一个热血大男人，体质不是盖的，大冬天去汉江游泳都没事。快走吧，晚了大家该担心了。”
“急什么？上次我们俩大半夜出来也没见谁担心。又不是小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可你是啊。我这当哥的得照顾着你不是。”凌寒耍起贫嘴，挑眉一笑，想用平日惯用的招数打破过于深情的氛围。
可就从这种半是戏谑的关心里，在羽捕捉到了许多暧昧的成分，他要验证一下。
“我喜欢你。”在羽一把抓住凌寒的手，小声重复：“哥，我喜欢你。”言简意赅，说得干脆利落、坦坦荡荡。
凌寒被闪电劈中一样，整个人从里到外焦透了，定定站着不敢回头。他不可以回头。看着在羽的眼睛，有些话就说不出口了。
“我知道啊，我是你哥嘛！”尴尬来袭前，凌寒打着哈哈迈步继续走起来：“赶紧走了，大冷天儿的。”
“凌寒，我喜欢你。”安在羽打定主意不让凌寒再次蒙混过关。
凌寒怔在原地，四肢酸麻无力。该来的还是来了。心里还是一团乱。怎么办？对，先装傻。再不讲话就要被误会了。
“你说什么？”凌寒故作狐疑。在羽正打算重复一遍，就听凌寒一盆冷水泼下来：“你耍我呢吧？就算今天是你的大日子，也不能拿我寻开心啊。不怕我揍你？”凌寒说着举起手作势要打，看上去恼羞成怒，实则心里被实打实揪了起来，语调越高，越是怕被看出漏洞。他收起眼神，落在虚空处，嘴角生硬地挂着笑。
在羽听了凌寒的话，心里刀剐地疼，没心力再去观察琢磨。匆忙用玩笑遮掩红透耳根的尴尬：“哈哈，没骗到你。”每个字都像针扎在心上。
凌寒不知如何舒展表情，就一直不去看安在羽。
就这么，两个人一言不发，走了一路。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安在羽都没再黏着凌寒。凌寒自知理亏，也不主动接近，几乎不和在羽一起出现了。连神经大条的赵辰飞都看出两人不对劲，关心着问他们两个，可问谁也碰不上好脸色，他也就只当是自讨没趣了。
倒是Jack感觉在羽对工作用心不少，天天磨在他身边问行程，有行程的时候早早就提前出门，没事就泡在练习室不出来，还总求着他多些出国的行程。Jack自以为前一阵子跟他谈话起了效果，甚是得意，所以有导演说要找在羽拍戏，他二话没说就接了。
这是MG出道以来，第一次有成员接到影视剧邀请。虽然并不是名导演，而且只是配角。但故事不错，对新出道的新人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在羽对于演戏没有什么概念，但机会难得，他自然不会拒绝。电影拍摄期间他没什么机会回宿舍，正好给他个喘息的机会，思考今后如何和凌寒继续相处。
“那好，你先等着，我明天去开会，到时估计就能确定下来。好好拍，拍好了以后再拿剧本就容易多了。”在羽笑着接过了Jack的提案书，埋头研究起来。可是第二天Jack没有来，他打电话过去问，Jack躲躲闪闪地说这事儿要再商量一下，他没有多想就挂了电话。
几天之后，他看到素来不爱看书的桢宇拿着本什么书正在读，心里诧异，走过去问他：“桢宇哥，这是什么？”
“哦，这个啊。剧本，Jack哥给我接了一部戏，演一个学生，还挺有意思的。”
在羽抓过剧本别着桢宇的手去看剧本封面：《18岁》。他脸色变了几变，Jack说要再商量一下，原来是这么回事。
对于他的质问，Jack的回复也够直接：公司高层一致认为他现在人气已经很高，不需要额外的资源补充。如果什么都紧着给他，必然导致团内人气不均衡，影响后期全团发展，所以暂时不考虑给他其他工作安排。
他摔了电话回到客厅，还没平复心情，就看到权桢宇津津有味地捧着剧本，已经手舞足蹈地开始练习。他心里忽然就平静下来，反正是给了桢宇哥，也没损失什么，算了。在羽郁郁着回了房间，空无一人。这房间现在有毒，他回来难受，不回来更难受。相比剧本，凌寒的拒绝更让他灰心。
好容易几天后心情好些了，可糟心事儿认死了不放过安在羽，接踵而来。
不知道是谁传出一系列背影酷似安在羽的偷拍图，光线还刻意调暗了，人脸都看不清楚，只有脸型和举止看着像。同样一篇稿子，复制粘贴，扔到了各大论坛和网站上，就这么被传播开了。
照片里“他”不仅出现在夜店，还被闻名遐迩的风流公子曲知凡揉在怀里热吻。别有用心的人发帖刻意渲染，言辞污秽，很容易让人误认为安在羽和是不正当的包养关系。MG刚出道的新人，粉丝基础并不牢靠，这么一闹，有了嫌弃之心，倒追着跟风恶意中伤的也不少。
因为这事儿牵连到到曲知凡，小范围内的骚动不安影响就扩大了。到了SE这里，事态严重性自不可小觑，于是在羽近几日的行程也被迫取消了。他在宿舍里消沉着，不大愿意说话。
Jack给安在羽来过一个电话，确认新闻的真实性，后来就没动静了。韩璟昊不大清楚后续操作，去见了Jack，带回来的消息却是说公司根本没打算理睬。
“部长说这种新闻在娱乐圈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尤其这种无根无据的，过两天自然会消停，没必要小题大做，让我们不要担心。”说到’小题大做’，韩璟昊更显得有气无力。
“林骋说的？”柳沁从角落里钻出来，俯下身来问韩璟昊，情绪有点儿激动。
“林部长？”韩璟昊一惊，回过神来：“林部长前两天出差，还没回来。”
柳沁怔在那儿，未免尴尬，赶紧又靠回角落去做他的雕像，神色凝重。
对于公司的交待，成员们愤怒和震惊之余，又不能做什么，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团火气。凌寒心里愧疚，要是在那日不清不楚地拒绝在羽之前，他是唯一一个可以上前安慰的，如今这样子，他不知该以什么态度推开那扇门。
对于公司来说，这事儿很小，不过是放任安在羽休息几天，消息散了就好。就算散不了，也伤不了MG什么元气。说得严重一些，哪怕是MG被连累的垮了，他们也不过损失了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新团而已。
可安在羽这是第一次被人如此诽谤，一夜之间被扒得精光，人人都夹枪带棒地攻击和唾弃他，恶意评论毫不留情。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私人邮箱是什么时候被人泄漏了，粗俗咒骂的邮件就像病毒一样，不停地点亮新邮件提醒。每一个字，每一笔画都被他揉碎嚼烂吞进了肚子，烂成了黑泥，腐蚀肠胃，绞痛难忍，不停往上反酸水。先前受追捧时建立起来的一点自信轰然崩塌，一瞬间，世界颠倒。
爬到现在微不足道的高度，他花了5年日夜。崩盘只花轻巧的一个转身，凭的还是莫名其妙的假照片。
“也才没几岁吧？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太恶心了，卖身上位的吧？”
“这些明星的私生活，就是很乱的。看着挺正经，背地里不知道怎样呢。”
“原来是□□的主，怪不得那么娘，不男不女的。现在的明星真是没法说，为了出名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滚出去吧，MG不需要你，大家好好的，就因为你现在被所有人骂！”
“什么家教？能做出这种事，不要脸！还他妈傍的是个男的，我看这心理也不正常不正常吧！”
“都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不怕脏了眼睛。跟着曲知凡混，能是什么好鸟儿？”
大概因为受到了过分的刺激，这两天在羽不光躲着凌寒，其他人也都避之则吉，后来干脆把自己锁在练习室，练不练舞别人不知道，反正不见人出来，电话也不接。一行人过去敲门等了他整整一个下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后来去求安保大叔，在监控里看见安在羽确实在里面，才稍稍放点儿心。
大家心里记挂，可没发不去出通告，只能轮着去开解他。后来他终于不把自己关在练习室了，却还是恍恍惚惚不太理人。而且从出事儿那天开始，就没再回宿舍睡，大家只当他是因为闹心的新闻，没有硬拦着他，看着他往MG工作室休息间走，就放下心来。
凌寒心疼地看着在羽一天天瘦下来，恨不得自己替他承担这一切，早就没法顾忌那么多扭捏的犹豫了。担心他在休息室睡不好，总半夜悄悄跑过去，也不敢敲门，只帮他守着门，一守就是大半夜。在羽捧着手机读邮件，他看见了就给夺过来不让看。在羽不愿意说话，他就帮着把别人的关心都收下，把打扰都挡回去。每次看到在羽垂着头，他就忍不住悄悄靠近，低声耳语：“别怕，有我在呢。”在羽往往都是疲倦地点头，动作微小到所有人都看不出来。
这份悄然滋长出的责任心让凌寒想倾尽一切护着在羽，他不舍得在羽这样被别人诟病。他犹豫着躲避在羽的告白，就是怕两人在一起后会出现如今的局面。可如今他躲开了自己可能给在羽的伤害，还是有人来中伤他。既然这些不友善不会因为他的躲避而减少，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穿过嘈杂的人群去温暖那个可怜的小孩儿。
安在羽这是打定主意要自己一个人强撑。桢宇说在羽现在样子比他练习时候最后一年的样子还可怕。
凌寒心里默默叹气，难受得一个字都不想说。这哪里是可怕，分明就是可怜。表面拒人于千里之外，像一只刺猬一样见人就扎，心里不定怎么虚弱呢。
新闻出现的第四天，安在羽就被要求重新出通告了。凌寒火气窜起来，不管不顾地找Jack理论，无奈实力悬殊，他争不过，只好眼看着安在羽重新站上舞台，打着厚厚的妆假装面色红润，拿起话筒假装对着歌迷微笑。
人山人海，星光闪耀，时不时有人嘹亮呼喊自己支持的成员。听到有人忽然叫出他的名字，安在羽控制不住地害怕发抖，总担心会有人披着面具冲上台抓着他的领子骂他肮脏不堪。
在这样的恐慌中过了一个多星期，有人举着牌子到公司示威，SE才不慌不忙出了一道官方声明，用铁证澄清之前的谣传。
这事儿其实很简单，在羽不过不幸被选中当人肉靶子，用来栽赃那位曲知凡。这曲知凡风评极差，到处招惹各色男女。这不用猜就知道不知哪个被他抛弃的相好想报复他，设计拍了一组照片，本意是冲着曲知凡来的，只是挂了安在羽的名字，才受到牵连。
MG虽然才出道，可低龄粉丝间串联的本事厉害，加上营销号贪图流量，肆意传播，才导致现在的局面。后来也没有新的照片或者视频流出，加上工作室义正严辞的声明，歌迷中半信半疑的恐慌才平稳度过了。
借着新闻爆发和突如其来的局势扭转，MG还顺便提升了人气。看到这样的结局，安在羽忽然就懂了公司为什么一直无所作为。成功脱离舆论的漩涡，他也没感受到终于被救活的喜悦。
一天工作结束，安在羽握着半瓶水，独自在天台坐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风吹来还是有些冷，但好歹开春后这风带来了绿意，也吹散了一些曾经看不清的迷雾。
爸爸在他出道前给过自己警示，当时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真的遇到了这样的坎儿才知道父母的良苦用心。这条路上荆棘满布，但他迈过了第一步，坚强了一份，坚持也不会更难了。
他还想到凌寒。这一段时间自己对凌寒没有任何逾矩之处，甚至比寻常还客气了许多。可这段时间，因为这些事情，他好看看透了凌寒。
这阵子凌寒一直黏着他，随时出现阻止他上网看新闻，一堆一堆的给他买好吃的，有一次他还发现凌寒守在他门外睡着了。在舞台上，凌寒也总挡在他面前。他一恍惚失神，凌寒准会悄无声息地钻到他近前，在他耳边说句玩笑话，仿佛只为博他一笑，让他心里安定下来。
后来Jack来说准备发声明的时候，凌寒比他自己都要高兴。见势头过去，不再怕他听了难受，就敞开了怀，把那些无良媒体挨个骂了个痛快。
他觉得，春天的绿意让枯枝发了新芽，不止长在树上，会不会也在那人的心里？即是这样，有些事情他就必须要再确认一遍。
大半瓶水始终没能送进嘴里一滴，就被在羽孤零零抛弃在了长椅上。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三章 表白（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