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双蝶》冷冽甘

1、第 1 章

　　天谕四十二年，老皇帝驾崩了，新帝登基。我那风光了几十年的宰相爹因贪污下了大牢，他一生贪污受贿，抛弃糟糠之妻，于官场上曲意逢迎，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而我是爹爹的长女，我出生那夜有两只彩蝶入了他的梦，于是便唤我名为双蝶。我已不甚记得母亲的容貌，只知爹爹将我带到都城临卫，娶了瑞王爷的三女，从此仕途平坦。在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出生之后一月，老家便传来我娘亲去世的消息。父亲差人去打点母亲的丧事，本想让我回乡为母亲守灵。主母却是不允，称我是她的儿，不可予旁人守灵，如若传扬出去，整个临卫城都会笑话她。
　　那时候我六岁，因伤心母亲早逝，病了半年，主母一直对外称我病弱，这一养病就是十年。如今爹爹下狱，虽不至死，却也是仕途尽毁，主母和瑞王一路周旋，终于救出了爹爹。宰相府已被抄没，主母打发了姑子和一个婢女给我，就遣我去了临卫城外的一处乡下农庄养病。爹爹改投从商，借着瑞王名号，在之后数年间也闯出一番事业。
　　忘了说我的妹妹柳闻瑛，我幽居的十年间，她已名满临卫，才名动天下。她才十岁，粉琢玉砌般的小人儿，每天修习琴棋书画，真真的呆板。在这十年间，我日日一人，除了有先生教授诗书礼仪，就再也无事了。是以我的书画造诣远在妹妹之上，主母却一日未曾让我出府。
　　现这般在乡下却也自由清闲，庄户都称我为大小姐，他们知我不受宠，却也不欺我，如果可以真希望如此闲云野鹤地度此一生。
　　“小姐，今日是佛诞日，我们要去法华寺进香。”小兰是我的贴身婢女，八岁进府陪伴我，就像我的姐姐一般。
　　“知道了，庄子上可准备好了马车？”我心情很好，自从来了这农庄，小兰总是能为我找借口外出游玩。
　　“都准备好了，惠姑姑打发了马家的三小子给赶车，他最机灵了，到了法华寺进香完，再带我们游山。”小兰也是兴致勃勃，边说边扶着我到了院子里。
　　这一路也是乡间，人迹罕至。“马三，还有多久才到？”小兰一路好奇地向外张望，一边问着。
　　“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小姐，前头就是法华寺山脚下的小村，可热闹了，家家户户都会去给佛祖上香。”马三也不过才十三岁的半大小子，正是撒欢跑的年纪。
　　“你这小子，尽想着玩闹。”我也是好奇这人山人海是什么样。
　　不大一会儿，马车外喧嚣声渐响，男女老少一片热闹，我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果真是满目老幼，孩童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或者吃食，大人多以妇女为主，见她们手里都拿着香烛，我感觉打发小兰去买来一些。带着小兰和马三进完香，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走出，便径直向后山走去，马三说法华寺的后山有一大片花海，很好看，他也不懂是什么花，就想带着我和小兰去赏花。
　　山路微有崎岖，那花海藏于山涧小溪之旁，悠然静谧，午后此处罕有人迹，就打发了马三自去玩耍，小兰也忙着采些花朵回去晒干制成香囊。我则在小溪边掬了一捧水喝，溪水清冽甘美，见四下无人，我且在此处小憩一下。
　　午后暑热，我悄悄褪去鞋袜，脚伸进水中，真是舒服极了，躺在溪边石后，不一会儿就有些迷蒙，梦中见一小蛇沿脚踝攀上我身，一个激灵陡然转醒，却见水下有一只手正摸着我的脚，心下害怕就一阵脚踹乱蹬，见水下没了动静。我飞快穿上鞋袜，奔到花海拉着小兰就冲山下马三停马车的地方跑。
　　“小姐，你怎么了？”小兰步履蹒跚地跟着我，还不忘问我。
　　“有水鬼啊，刚刚抓住我的脚了。”我不敢回头，只想到人多的地方去。
　　一路急奔，不敢回头，却不知那溪边此时爬上一人，树影婆娑间又跳下一人手捧衣服。
　　“去查查这是何人。”那人接过衣服径自穿上并吩咐说。
　　“是，王爷。”人影一闪就消失了。
　　回去的一路，我在心里念了无数遍“佛祖保佑”，希望那水鬼不要纠缠我，下次我再也不去那里了。那天夜里，小兰看我害怕就陪我一同睡，与此同时的临卫城中，思威王府中，华服锦衣的少年正端着一盏茶轻嗅茶香。
　　“王爷，已经查到了，是柳忠宣的长女柳双蝶。”少年挥手让侍卫退下。
　　回想起白日里那双细滑白嫩的玉足，心头一热，暗想确实是一美人。“长元，你去盯着那个柳双蝶，她的行踪随时汇报，本王要与她偶遇一番。”
　　这一日，是小兰的生辰，我特意给她放了假，让她好好出去玩玩，我也让马三陪我到集市为小兰挑选礼物。一路的山路，野趣十足，突然一个颠簸，马车倾斜到一边，只听马三说“小姐，车轮被小石子卡住，左车轮已经已经损坏，不能前行了。”我跳下车，举目四望，周围都是树木山路，这回可是要走回庄子了啊！
　　“小姐，我们先向前走走，看会不会遇上人可以带我们一程的。”马三满脸焦急。
　　“那我们就先沿着大路走吧！”我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让马三放心许多。
　　走出不过百来米，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不多久，一辆马车就停住我们面前，马三赶紧上去拦住马车，“这位先生，我们的马车坏了，可以搭载我们一程吗？”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反问：“刚刚路上的那辆马车就是你们的吗？”
　　“是的，是的。”马三飞快答道。
　　只见侍卫掀开车帘进去询问，不一会儿就出来说：“我家公子请姑娘上车。”
　　见我上了车，马三也主动拿起马鞭帮忙赶车，和侍卫熟络地攀谈起去嵋镇集市。
　　车内只有一位穿着天青色锦袍的男子，上面刺绘有祥云纹样，头束玉冠，只见他轻启嘴唇：“姑娘请坐。”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谢公子搭救，不知恩公如何称呼。”
　　“叫我宦璞就可以了，姑娘如何称呼？”少年浅浅一笑。
　　“小女子柳双蝶，宦璞公子，不知你这是要去哪里？”我随意攀谈着。
　　“去往临卫城，会途径姑娘去的嵋镇。”说着便提壶倒了一盏茶递给我。
　　想我作为一介商贾之女，出门所带银两却根本不足以买一辆新马车，也是愁煞我了，宦璞公子虽是热心之人，但却不善攀谈，到了嵋镇该怎么办呢？买匹马让马三先回去，然后再驾车来接我吗？这一来一回就要花去半天功夫啊，马三回去，再来接我也是明天了，我一孤身女子单独在外总是不便。还是等等买一辆驴车回去吧，虽是慢了许多，但也能凑合。在我满脑子想着马车时，外面已不知不觉下起细雨来，我更不知道，宦璞公子看了我一路。
　　临到嵋镇，本想下车辞别宦璞公子，不成想，外面的雨还是淅淅沥沥地落下，虽然不大，但是像极了我的处境。
　　“谢谢宦璞公子，小女子已经到达嵋镇了，这一路叨扰了公子。”我微微一屈身，向他作了一揖。
　　正要下车，却被宦璞拉住了手臂，回头不解地看向他：“公子这是何意？”
　　我心中打着鼓，难道遇到奸邪的登徒子了吗？
　　却见宦璞向着我一颔首，“今日外面下着雨，姑娘马车损坏，你我相遇也是缘分，便将这马车借予姑娘。”说完还谦谦一笑，顿时晃得我心突突一跳。
　　只见他走下马车，细雨落在他肩头，竟没想到他是这样细心温暖的人，我不禁脱口而出“不知公子居于何处，他日定登门致谢。”
　　他微一侧身：“有缘自会相见。”
　　我带着马三买了一些胭脂水粉，又给小兰做了一身新衣裳，约定下月初再来取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