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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少年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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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湖边儿上回来,我就没怎么出过屋,这算这也四五天了。
“畅儿!”老板再叫我,那敲破锣边的烂嗓音听得我感觉到了莫大的罪过。我蹭到他身前,他看了我一眼,笑呵呵地说:“大小姐,您这休够了没有,是不是可以开工干活?”为了掩饰我的慌乱,我扭过头敷衍地说:“就这几日?……杜老板可够吝啬的,怎么说我畅儿也为你们这里找来了不少生意,到头来连个休息的当儿都没有?”
“呃……得,随您的便……”杜老板连连点头。
我叫做乌雅·畅儿,蕴怡绣庄的绣女。本来可是苏杭、江宁两代鼎鼎大名的头牌绣女,让我一替身,成了个只会绣小花儿普通小女子。我总不能跟别人说我什么都不会绣,我是另外一个人吧。所以短期内耍耍大牌应该是混得过去的,可是以后可怎么办呢?
刚过了晌午,外面的蝉叫个不停,搅得人心烦意乱。
“叩叩”两声,门外有人说话:“畅姑娘,畅姑娘。”我愣了愣,打开门,是绣庄的一个小姑娘,名叫桃花。我看着桃花,问道:“怎么了?瞧这一身的汗。”
“畅姑娘,您快着去正堂吧,老板唤您呢。”桃花接过我递给她的帕子,手忙脚乱地在额头上抹了两把。我一皱眉,别是有什么赶鸭子上架的事,赶忙开口问道:“老板说是什么事了吗?”“倒是没有,就是请姑娘去一下。”她十分肯定地点点头,拉着我就跑。
她拉着我没跑几步,就到了正堂门口。古代女人不能用跑的,所以必定是什么很着急的事。可是都到了这儿,想逃也逃不了了。我就不信他杜老板能为了那个客户放弃了我这个 “天下第一绣女” 。
在门口喘了两口气,一抬腿就进了正堂。正堂里有五六个人,杜老板、账房先生,还有……
“畅儿啊,你可算是来了,过来,见过各位爷和知府大人。”杜老板小跑着过来,让我向上座上的人请安。这个人不就是那天西湖边上创造某书谋杀案的最魁祸首吗?他的身边还站着那两个人。
坐在上座的男人见到我之后,眼睛瞬间亮了,顺手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一下子站了起来。那两个人也都愣了愣。两个人都眉目清秀,身形挺拔。一个相对于显得苍白些,灰黑色瞳孔中带有着浓郁的忧郁色彩。一个倒是英气十足,乌黑色的眼眸深处清澈的像潭水。
旁边一花白胡子的老头儿穿这一身官袍儿,想必就是知府大人。天,我这是赶上什么大霉运了。我上前一步,略带郁闷地开口:“民女给知府大人请安,给各位爷请安。”
知府大人冲我看了一眼,略带笑意地对那人说:“主子,这便是我们绣艺最高的绣女了,您看如何?奴才认为,这件……”
“你叫做畅儿?”那个坐上座的“主子”感兴趣地盯着我问。我低微着眉眼,轻轻地点点头。那“主子”走下来站到我面前:“这倒是个好名字。子清,容若,你们给我看看这姑娘是不是眼熟?”
“嗯,便是那天西湖边儿上的读书人了。”那个让人看起来都会感觉到些许心疼的人嘴角飘起一抹淡淡的笑,难以察觉。另一位被叫做“子清”的人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了我一番,轻笑了一声,没说话。
“想不想跟我回京?”那“主子”看着我,笑意中也有的认真。我一脱口反问出来:“回京?”只见那知府像是大悟似的插嘴道:“姑娘还不快应着!”我挺费解,他是谁我都不知道就跟他回京?我回头看了看杜老板,他一脸无奈,不情愿中还带着不得不露出的笑意。
那“主子”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我一秒钟,低下头来轻轻开口:“我给你考虑的时候。”我抬起头来,一股淡淡的香味飘进了我的鼻翼,那是一种华丽的薰香。我开口问:“我不是在考虑,我只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跟‘你’回京?”
这个问话的口气好像是任性地拖沓着什么,他愣了愣,估计是在琢磨着我加重的“你”字。
王者的眼神,狂妄地游离。
还没等他说话,那个什么“子清”、“容若”互相对视了一下,低头走了出去,后面的小厮也向那个知府大人做手势,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屋子人就剩我和他两个了。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听他说:“畅儿,你现在没有必要知道我是谁。”
“那你确定我会跟你走吗?”我挑眉看了看他,这个人未免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了吧。他用我的表情回敬我:“我还是那句话,我会给你时候考虑的。”说罢,他走出了正堂。
嘁!好大的派头。我的眼睛随着他,慢慢看不见人了。他以为他是皇帝吗?就算是,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白领也不归他管啊!回京……可是如果跟他去了京城的话,我便可以永远的躲开这蕴怡绣庄了!不行,万一这个人要是让我上京城去开发刺绣产业怎么办?那时候就全都露馅儿了……打死也不去!
绣庄集合了所有苏杭园林的特点,是不可多得人造美景。我坐在小石桥的侧栏上,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啊。
正陶醉着呢,老远处走来一个人。我定睛一看,是个男的。绣庄里除了老板和账房先生可以出入姑娘们的绣房,这人哪里来的。走进了一瞅,是那个叫“子清”的。我看他冲着我这边来了,想动换地儿,可最终还是等着他过来了。
“你有事儿吗?”我看了他一眼,“在往里可不许走了,除非你老婆在这里。”
他看着我,听了这句话,皱了皱眉,表情特怪异。我做了个鬼脸,正经的问:“您上这儿来干什么?”他看看我:“找姑娘有事儿。”我示意他说,他言简意赅地说:“换个地儿吧。”说着自己抬脚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我站原地不带动地儿的。三秒钟后,他转过头来冲我说:“姑娘放心,我害不了你。”然后就执拗地盯着我。我歪歪嘴,三步跟上了,小跑到他身边,问:“名字。”他看都不带看我一眼就说:“曹子清。”
“畅儿。”我白了他一眼。
曹子清歪头看我一眼:“我知道。”我“哼”了一声,说:“你这么严肃,我不也要庄重一点。”我看他的脸“唰”地有点发红,轻轻笑了笑。
话题到此结束,我们俩一路上都没说话,包括他把我塞上了马车,我连问都没问。无所谓,如果他是坏人,大不了一刀把我砍了我也就回现代去了,不用在这儿担这份心。古代这马车让我郁闷了,屁股都快掉下来了,还没颠到。我一抬头看见曹子清掀开车帘子往外看,我不由得开了口道:“这都这么长时间了,到地方了没?”
“姑娘既然发话了,那就这儿吧。”曹子清瞥了我一眼,紧接着告诉车夫停车。我靠,这还能让我自己选择呢,早知道刚出发我就说话了。我就着车夫的手跳下了马车,眼前的景象又使我愣了一番,这是西湖啊。
花港观鱼,西湖十景中重要的一景。我惊诧地看了曹子清一眼:“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他随意地说:“不是挑地方说话嘛,挑这里不行吗?”
“行。”我爽快地回答。
我和曹子清并排走着,他没说话,我也没搭理他。曹子清……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呢?我说:“你除了曹子清还有没有其他的名字?”
他站住脚步,我们站在湖边。他点点头:“我……叫曹寅,子清是我的字。”我一惊,曹寅?!我张口就道:“你就是曹雪芹他爷爷?!”他被我这一句问话弄得脸都白了,当我发现口中失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曹寅郁闷地看了我一眼:“你刚才说我是什么?谁……谁的爷爷?”我“呵呵”干笑了两声,结结巴巴地说:“呃……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为了缓和一下情感,不……要介意。”
“……”我明显地看到他脸色有点由白变黑,情况不是很妙。我赶忙又开口:“只是开玩笑,曹寅你别放在心上。说吧,带我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咳,”脸色感觉有些缓过来了,他咳嗽了一声,接着说,“姑娘跟我们回京城吧,当……当然这是我主子的意思。”
我立刻回答:“我不去!”
他好像已经预料到了我这个反应,忙说:“你且放心,我们主子……”
“别总 ‘主子’、‘主子’的,我连你们所有人的名字,身份都还不知道,凭什么跟你们去京城?我到京城又去干什么?”我理直气壮的反驳着他。他脸上迅速映现出了两个字“麻烦”。
曹寅难以启齿地琢磨了半天,才说:“主子的身份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反正你也知道了我的名字。”我不甘心,就算是危险也不能让自己被还得不明不白的。我迅速跟进:“身份。”
他踱到亭子里,默默地盯着我。我逼问道:“你这都不能告诉我,我凭什么……”
“你不是知道吗?”曹寅脸上带着一点点顽劣,“我不是曹什么芹他爷爷吗?”他话音刚落,我后脑勺便滑落下了三滴冷汗……撇过头不理他,反正我不同意是他完成不了任务。曹寅看我不理他,沉默了半晌,才独自开口:“……我阿玛是现在的江宁织造。”
我爱搭不理地看看他:“相信你也可以,把那东西先压在我这里。”我指着他腰间的一块玉。他摇摇头:“这个不行,你到了京城只要是跟人打听江宁织造曹家,绝对能找到我。”
“我就算是找到你又能怎么样?把我带到京城去想不管我,我打听到了又能怎么样?”我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精,可是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保证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到了这个陌生的环境,我不自护的话,是谁也救不了的。
他真得很为难:“姑娘想要什么都行,就这个……不成。”那是一块翡绿中漂云的玉佩,雕琢的精美华丽,可又不失淡雅。我点点头:“我不要,那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东西。可是我还是不放心,我还有一个想问的。”
“姑娘讲。”他用肯定的语气说。我张口问:“我到京城去干什么啊?”
“呃……姑娘不明白?”曹寅听了我句话,表情加深了郁闷的颜色,那是相当的郁闷。不会是让我给那个主子当小妾吧……我也挺郁闷:“你不说清楚我哪能明白?对了,到了京城我就跟着你行吗?”
曹寅苦笑了一声:“姑娘跟着我算是怎么档子事呢?算了,我就告诉你,我……是紫禁城内务府下的侍卫。”其实他说完了这句话,我就差不多了解了,他的主子,不是现在哪个大官儿、王爷、贝勒什么的,就是康熙皇帝!
“得,谢谢你。”我笑了笑,“我答应了。”
他吐了口气:“没见过你这么难缠的,这比我跟人打场架还累。”我“呵呵”笑了两声:“哎,你还有跟人家打架这等喜好呢?”历史上的曹寅不是被誉为“神童”吗?哈哈,这要是回到现代可以作为历史重大发现呢。
“打个比方说你缠人,没听明白啊?”他也笑呵呵地坐在了凳子上。我气愤地看了他一眼,“哼”地一推他:“曹寅,你应该谢谢我。我要是真缠人的话,你回去以后,会得到什么惩罚?”
“对对对,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