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过分理智》深渊不远

1、楔子

　　今日穆休喝醉了。
　　穆休的酒量很好，基本不会大醉，可这次却是反常的酩酊大醉。
　　幸而穆休的醉态不算太差。不会在人前放声高歌，也不会破口大骂，更不会出手伤人。
　　他只是，显得有些疲惫。
　　一贯的风度教养不知去了那里，他只是瞪着一双眼睛，神色迷茫而又懵懂。
　　恰好来访的季庸不知道该对此作何评价。
　　尤其，看见穆休大开的领口，闻到他身上不同以往的香气。
　　穆休是去青楼喝了花酒，这点显而易见。
　　而季庸是穆休的恋人这一点，却相当难以猜到。
　　穆休费了好一会儿时间才看见了屋里的季庸。
　　但就是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季公子，终于想起来看我啦？”穆休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扑进了季庸的怀里，抬起眼睛说，“你猜猜我今天去哪儿了？”
　　季庸抱住穆休，用近乎平淡的语气说道：“去青楼了？”
　　穆休在季庸怀里轻轻抖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等季庸的下一句话。
　　可季庸接下来就没有再说话了。
　　穆休歪着头，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不对……你知道我最讨厌那些庸脂俗粉了。我去和余参余公子喝酒了……你再猜，他干什么了？”
　　季庸的眼神闪了一下。
　　极其轻微的。
　　“他和你……”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哈哈，猜不到吧。他亲我了。很温柔的吻。不过再接下来……就什么都没有做了。”穆休把头靠进季庸怀里。
　　季庸的脑中飞快闪过有关那位余公子的信息。
　　听说他才高八斗，玉树临风，而他背后的余家更是实力雄厚。
　　季庸不自觉地收紧手臂。
　　“你抱得好紧。”穆休这么说，却并没有挣扎。
　　季庸于是松开一点。
　　“你喜欢他吗？”
　　穆休又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季庸：“你说谁？”
　　“你喜欢余公子吗？”
　　穆休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展开一个好看的笑容。
　　“余公子啊……”
　　他没有再说下去。
　　但对于季庸来说，这就够了。
　　季庸松开抱着穆休的手，见穆休因此而站立不稳，便改为扶住他的肩膀。
　　“那你想和他在一起吗？”
　　穆休似乎被他这句话吓到了，震惊地看着季庸。
　　“你说什么？”
　　“余公子确实是个良人。他的文化造诣，相貌家室，还有品格，均无可挑剔……”
　　“季庸？”
　　“我认为是正确的选择。”
　　“什么……正确的选择？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你应该和他在一起。”
　　“季庸！”穆休忽然激动起来，“可是……可是难道我们不是……他除了吻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而且是我们酒后……”
　　“这不是酒不酒后的问题。早就听说他喜欢你，这下看来传言不假。”
　　“季庸……你在生气吗？这些是气话对吧？我下次再也不……”
　　“阿休，你听我说。”季庸忽然换上了一种温柔的语气，“这跟我没关系。我只希望你幸福。比起我，余公子确实更适合你。”
　　穆休眨了眨眼，似乎要耗费全身的经历才能完全听懂季庸的话语。
　　“为什么会跟你没关系呢？怎么可能跟你没关系呢？季庸，别开玩笑了好不好，我这次真的被你吓到了……”他说着踮起脚，勾出一个勉强算的上魅惑的笑容，像往常一样准备吻季庸。
　　可是季庸紧紧握住了他的肩膀，和他拉开了距离。
　　“我没关系的。我只希望你能有更好的生活。我绝对不希望自己成为你的绊脚石。”季庸的笑容前所未有的好看，好看得几乎要将穆休的心脏剜成碎片。
　　“为什么你笑得那么开心？”穆休感觉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他怎么也不想在这时候哭，因为会显得很懦弱，“你是不是根本不爱我，早就想摆脱我了？”
　　“不是的，我只是……只要你幸福，我就会很高兴，余公子他……”
　　穆休一直觉得季庸的声音很好听。
　　但这次，他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
　　他挥开季庸扶着他肩膀的手，靠着墙壁，与季庸对视。
　　“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季庸伸出去的手还停留在半空。
　　他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收回手。
　　“好。”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他听见身后传来了东西落地的声音。
　　什么东西碎了。
　　也许是他送给穆休的那个花瓶。

　　再一次看见穆休的名字是在三个月后。
　　在一张喜帖上。
　　穆休和余参的结婚喜帖。
　　他们要结婚了？
　　季庸下意识地握紧拳头，直到感受到疼痛，才慌忙松开。
　　他摊开手掌，看见了鲜红的血印。
　　他想哭，但这个时候他应该笑。
　　曾经的恋人要结婚了，他应该祝福他，而不是哭丧着一张脸，破坏喜庆的气氛。
　　所以他跟随着家人，笑着去参加穆休的婚礼。
　　穆休穿着大红色的喜袍，原本就十分俊美的脸庞更显得神气逼人。
　　穆休似乎瘦了。
　　意识到这点的季庸不禁觉得十分奇怪。
　　偌大一个穆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缺了穆休的伙食？穆休一向是最爱吃的，怎么会在这种喜庆的日子清减下来？
　　他有意忽略了心痛的情绪。
　　他很想问问穆休为什么不好好吃饭，但马上又想到，这个人再也不是他的了，这时候问这种问题，除了徒增尴尬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父亲送完了礼金，便和穆休的父亲寒暄去了，大哥也一下子就找到了谈话对象，只剩下季庸，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他并不适应这种场合。
　　和人周旋聊天，一向让他十分头大。
　　“季公子，你今天是来祝福我的吗？”正在季庸犯难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季庸回过头，果然是穆休。
　　“穆公子，新婚快乐。”
　　穆休的神色因为这句话而阴郁了不少。
　　“季公子，想必你没忘记自己曾和我有过一段吧？”穆休放低了声音，凑在季庸耳边说。
　　“请穆公子放心，今日季某绝不是来闹事的，是怀着真心实意的祝福之心而来……若是余公子觉得季某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那季某也愿意立刻退场。”
　　穆休的眼皮跳了跳，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隐隐作痛。
　　“如若不希望你出现在这里，我们便根本不会邀请你。我和余参，都只是想向你证明一下，没有你，我过得会更好。”
　　“穆公子说得是。余公子确实样样都比季某强。”
　　“季庸！我敢保证，只要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季庸知道穆休不可能把他的舌头割下来，还是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阿休，原来你在这里。”说话的是余参。
　　他已经结束了和某个宾客的话题，特意赶过来见一见季庸。
　　季庸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
　　余参是如此耀眼的人物，和穆休是那样相配。
　　不仅两人般配，就连家世也那样般配，相信两家强强联合，必会如虎添翼。
　　季庸的心情很复杂。
　　既高兴又难过。
　　高兴地是穆休和这样一个人成了亲，难过的是……
　　没什么好难过的。
　　他这样告诉自己。
　　所以他抬起头，露出一个微笑：“祝福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