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锦才》金吉啦

2、第章

　　初春的清晨，太阳伸展着绵软的光芒，慵懒的驱赶着草木上的露珠。皇城内宫人有序走动，早已是一番忙碌景象。
　　长街，楚慕锦身着玄青色交领短襦，烫金马面裙下一双小脚来回交替，小太监连科躬身匆匆跟在身后。今日是楚慕锦上学第一天，一早他就迫不及待赶往端阳殿。
　　刚走到端阳殿外，楚慕锦就听到了清亮的读书声。他探身往殿内瞧去，先生还未到，是四哥楚幕镶与五哥楚幕钰正在站在案前温书，二人的伴读小太监在一旁准备笔墨。二哥三哥早夭，大哥作为太子出阁读书由太傅亲自教导，与其他皇子并不在一处，所以上学的皇子除了楚慕锦也就只有眼前这两位了。
　　见几人没有注意到自己，楚慕锦也不出声，只是转身与连科站在殿外等候。
　　不多时，一位穿着绯色官吏常服的青年男子款款走来，男子看起来年岁不过二十七八，五梁朝冠下的面容生的清秀俊逸。宽松的绯袍包裹着他清瘦的身体。那人双手笼在宽大的袖中，胸前方补中用彩色丝线绣着一对云雁，双目微垂，不似其他宫人那样谨小慎微，却也不像皇亲贵族那般目中无人，周身书卷气息中倒透着几分气定神闲。楚慕锦听四哥说过，教皇子上学的先生年岁不大却满腹经纶，想来就是眼前的人了。
　　那男子款款行至端阳殿门前，楚慕锦想着这几日学的规矩，携了连科一同上前供着小手向来人行礼：“楚慕锦拜见先生。”
　　男子见状也拱手回礼，语气温和道：“微臣朱子康，六皇子随我进来吧。”说罢带着楚慕锦向殿内走去。
　　殿内四人已停下了手中动作，恭敬的站在案前。朱子康走到四人对面的讲桌后站定，与四人互相行了师生礼，几人这才坐下。楚慕锦则一直站在讲桌边，并没有落座。
　　朱子康坐定后回头看向楚慕锦，楚慕锦上前一步准备行拜师礼。
　　“六皇子莫急。”身子还未躬下，先生突然出声阻止。莫名被打断，楚慕锦抬起满是疑惑的小脸，却看到朱子康笑容和煦，“六皇子今日拜了师，叫微臣一声先生，微臣自当倾尽毕生所学教导六皇子。不过···”朱子康抬手摸摸下巴，“读书本是件苦差，虽说皇子们身份贵重，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微臣作为先生，自然应先探听一下学生的天资，也好为日后教学做好准备。”
　　楚慕锦眨了眨眼睛，再看一旁的四哥五哥，两人皆无惊讶之色，明白过来这是入学必经的考验，乖乖道：“先生请出题。”
　　“嗯。”朱子康应了一声，抬手取过笔大手一挥在纸上写下一字，将纸递到楚慕锦面前，“六皇子可识得这字。”
　　苍劲有力笔画跃然纸上，鼻尖嗅着点点墨香，楚慕锦疑惑，皇子满五岁才读书认字，他今日刚刚入学，怎会认得。
　　“不识。”楚慕锦诚实的回答。
　　“当真不识这字？”朱子康依旧笑盈盈的问道。
　　“不识。”楚慕锦又答。
　　“先生不要在为难六弟了，快叫连科上前领了戒尺就作罢吧。”一旁的楚慕镶忍不住出声。楚慕锦转头，四哥对着自己调皮的挑眉一笑。四哥是纯妃娘娘所生，纯妃娘娘亲和，四哥也直爽和善。二人又自小在皇子所一同长着，向来亲密。一旁的连科听到四皇子的话，连忙向前一步伸手等先生责罚。皇子犯错伴读受罚，这是宫里人尽皆知的规矩。
　　朱子康笑容依旧，也不言语，转身去取戒尺。楚慕锦咬咬唇片，看着眼睛眯成月牙的先生，总觉得眼前这位先生笑的有些奸诈。这么看着，恍惚间先生身上的宽袍似乎也变成了油亮的皮毛，活脱脱像一只绯红的狐狸。他心中打鼓，小脑袋飞速旋转。
　　眼看先生的戒尺就要落下，楚慕锦突然出声：“我认得这字。”
　　所有人循声看向楚慕锦，四哥楚慕镶瞪大双眼，不知道楚慕锦要做什么。楚慕钰倒不惊讶，依旧淡然看着。
　　“哦？”朱子康故作惊奇，笑意更深，“是何字？”
　　楚慕锦转转眼珠，吸了口气挺起胸膛笃定的看向那双冒着精光的眼睛：“先生问我识得这字吗，那便是字喽。”
　　“哈哈哈，好好好！”朱子康听到楚慕锦的回答突然间放声大笑，“六皇子当真聪慧，微臣拜服。”说着竟拱手向楚慕锦行礼。
　　楚慕锦见状，连忙拉着还在一边伸手等戒尺的连科趁热打铁行了拜师礼，一溜烟奔向窗边空位，生怕脚步稍慢那只狐狸又生出什么幺蛾子戏虐自己。
　　待楚慕锦坐定，朱子康清咳一声收起玩笑姿态，翻书开始今日的教学，一字一句循循善诱，引人入胜，楚慕锦不禁心中感慨，这先生教起书来与方才的狐狸简直判若两人。
　　讲台下前后两排共摆了六张书桌，皇子们坐在前排，各自伴读的小太监坐在身后。楚慕锦依着次序坐在五哥楚慕钰身旁。休息间隙他偷偷抬眼打量他的这个五哥。与其他兄弟不同，五哥自出生便养在生母莲贵妃身边，不似他们养在皇子所，所以兄弟间少有往来，并不亲密。
　　此刻，楚慕钰正挺身坐在案前，挽着衣袖执笔在纸上描画。三月的空气还透着丝丝凉意，楚慕钰的双手暴露在衣袖外，微微有些颤抖，浓密的睫毛覆盖在他低垂的眼睑上，挺拔的鼻梁下薄唇微抿，全神贯注的盯着笔尖。同为皇子，楚慕钰只比楚慕锦大了七个月，且今日二人穿着打扮也十分相似，但楚慕锦却觉得自己和身边的人相差甚远。莲贵妃娘娘就生的极好看，五哥长相自然出挑，不过二人虽像，五哥毕竟是男儿，眉宇生的冷峻。这一份清冷模样，甚至连一旁大了两岁的四哥都被比了下去。想想莲贵妃娘娘，每每见了自己虽也有只言片语问候，却少有亲近之感，大约美人都是这般清高孤傲吧。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五哥生的这样好看，难免让人心生好感。

　　早课于一片郎朗的读书声中结束，几人起身行礼恭恭敬敬送走了先生。送午膳的宫人还未来，楚慕钰又默默重新坐下翻书温习。楚慕锦吁了口气，想到以后日日都要面对那只狐狸，心中升起一片悲愤。
　　四哥楚慕镶喜笑颜开的凑到自己案边，“六弟，可真有你的。我还以为连科要同连章一样挨先生的戒尺呢。”
　　“五哥还说，你都不告诉我还有这道考验，故意看我笑话。”楚慕锦双手支着下巴，嘟起小嘴表示不满。
　　“好啦好啦，难为你这小脑瓜了。”楚慕镶伸手顺了顺楚慕锦的小脑袋，以示安慰。
　　楚慕锦哼哼一声，“皇子上个学都这般困难，也不知大哥这个太子得受怎样的磨难呢。”
　　“自然是难于上青天喽。”楚慕镶回声，突然间想到什么，放下手中把玩的毛笔，“不如我们溜去看看大哥在做什么。”
　　“好啊好啊。”楚慕锦兴奋的点头，大哥上学的旭日殿离这里并不远，左右也是闲着，不如去长长见识。
　　“走。”楚慕镶说着就拉起楚慕锦径直朝外走去。
　　走了两步，楚慕锦却突然想到什么，突然顿住，转头看向一直低头看书的楚慕钰，“五哥也要一起去吗？”
　　楚慕钰闻声抬头，显然有些惊讶，怔怔的看着一脸纯良的楚慕锦，没有回答。
　　身前的楚慕镶皱了皱眉眉头，一边拽了楚慕锦继续朝门外走去，一边低声道：“碰钉子了吧。”五弟永远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这小人竟然还去招惹他。
　　楚慕锦跨着小步子紧随四哥，不甘心的又回头瞧瞧，却看到楚慕钰放下手中的书本缓缓起身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