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碎珠（短小说七章）》凌扬

1、一串碎珠

　　
　　
　　一串碎珠
　　
　　执子之手
　　
　　丽与强结婚已四年，孩子也三岁了，可是自结婚后第二天起，丽便没有牵过强的手，倒不是丽的手生了疥癣，而是强对她的手有一种畏惧感。
　　
　　丽与所有的女孩子一样，也爱浪漫，每次在街上看见人家一双一对的手拖手，她就不自觉地仔细端详起自己的手掌。她不明白别人都异口同声地称赞她的手柔滑敏巧，可在她丈夫强的眼中却是如此的不堪。每想到此，她气不打一处来，回家后常常劈头就问强：“你说说，我的手是不是有了炭疽菌，为什么不让我煮饭、洗衣服和拖你的手？”强听了就笑，继续拿着锅铲煎来炒去。铁拳难打笑面人。丽只好负气地坐在沙发上，像是对强说，也像是自言自语：“今天又有一个病人赞我的手巧呢，看他当时两眼闪着的泪光，我心里不知有多感激他，哪似你！”如果当时强刚好捧着菜出来，他会笑嘻嘻地说：“当然，那是个病人！”于是话便说开了。
　　
　　“可你当时也是一个病人，哼，如果不是我的这双巧手，你可能就没有命活到现在了！” “我的救命恩人！我都把你娶回家了，你还想怎么样？” “没怎么样，只要你牵我的手！” “我却不敢，每次想你在深切病房里干的事，我的汗毛倒竖！” “你没有那一天吗？” “我才不，我自个钻进'大烟囱'里，免脏了别人的手！”话说到这里，往往打住，再说下去，可要吵架，继而打架，继而……难说了。不过自他们的孩子会走路起，他们的手便间接牵在一起了，只是苦了孩子。
　　
　　这一天下午，冷空气杀进南方，强想丽出门时只穿了一件恤衫，于是在衣柜里翻出了一件毛衣，打算带给在医院里当护士的妻子。到了丽所在的那个病区，看见深切病房里外塞了不少人，他好奇往里看，就看见他的妻子正有条不紊地辅助着医生抢救病人。那病人也许是疼痛难忍吧，突然伸出了左手，仿佛想抓着些什么，众人都奇怪这举动，只有丽伸出了双手，紧紧地握着病人的手。说也奇怪，病人脸上痛苦的表情于是立即换上了幸福的笑容。过了约半小时，病人转危为安了。
　　
　　当丽走出病房时，强把毛衣递给她，眼中居然有泪花闪动。丽说：“这位病人的老伴刚回了家取衣服，其实她刚才是想握她老伴的手。”强不知该说什么，又不好把眼中的泪水放出来，正在这时，一个老伯匆匆赶了上前，二话没说，握着丽的手，不住声地说：“谢谢你，谢谢你，姑娘。”强背过脸，把泪放了出来，那正是他想说的话。
　　
　　老伯刚松开了手，他已把丽的手握在掌中，丽笑说：“你这不怕了吗？”
　　
　　2002.10.7
　　
　　为什么
　　
　　昨晚电视上说了，今天越秀路开始整修，禁止任何车辆行人进入，于是阿全不得不早五分钟出门，走中山路上班。为此，他心里十分的不愿意，可是当踏入中山路后，他的心情立即变得轻松了，他发觉他的记忆足足落后了十年。
　　
　　他左顾右盼，新鲜的人与新鲜的事物激起了他的兴趣，他想，为什么会新鲜呢？直到他看到一间士多柜台内的一个姑娘，他才明白这新鲜来自于什么。那是来自于他对以前常走的路的麻木。麻木了，也就没有了美丽，没有了新鲜感。他边走，边注视着马路那边的女孩，梳两条及胸的辫子，细嫩的瓜子脸，现在已很少见了。他想。也就是这么的两三秒，够他回味的了。这是一种散发着如此清纯、恬淡、天真的气息，一直碰撞到他心灵的最深处，那里曾几何时也如此向往与追求着的。他不禁回了头，可是已看不见那女孩了，现代化的车辆、现代化的建筑物、现代化的行人与脚步已经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努力地问自己这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身体竟在颤抖。
　　
　　下班后，他的脚步竟是如此急促，一个从未如此让他急欲解开的谜已经缠绕了他很久。到了那间士多附近，他放慢了脚步，已便让自己更清晰的看那女孩，并解释那莫名的颤抖。一秒钟，一秒钟，一秒钟，过去了，他也已把那间士多留在身后了。女孩的脸容，他是看清楚了，如他所料，一毫不能增减，然而他心中的那个谜团依然未能解开。他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当然，也谈过几次恋爱了，如果有人介绍那女孩给他，他想，他是百分之一百愿意的。要说让他去争取，他竟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他就是这样每天上下班看那女孩几眼，有时并不口渴，却说口渴，去买一瓶矿泉水；有时并不想抽烟，却说犯烟瘾，去买一包烟，可是都没有特别事情发生。有时看不见她，心里就像插了针，痛。起初走这条路时，还处处是风景，如今风景就只得一个了。
　　
　　后来越秀路修好了，有一天他要赶时间，又走了越秀路，于是以后每天上上下下又走越秀路了，忘记了中山路。
　　
　　后来他找了女朋友，就彻底把那士多女孩忘记了。心里来来去去就是自己的女朋友，那一段意外的插曲好像就要这么不声不响无缘无故地无疾而终；那曾经缠绕他心中的谜好像就要这么没头没脑地胎死腹中。他不问为什么，这个世界就不给他答案。
　　
　　直到有一天，他与女朋友分了手，他才蓦然想起那个女孩，他问自己：为什么我并未与之深交，却能治疗我的创伤？他才蓦然惊觉那是他的世外桃源，是他心中最纯最美的地方。他再次走入中山路，那士多已拆了，那女孩也不知所踪了。但她依然在他心中。
　　
　　2002.10.8
　　
　　秋香
　　
　　这天一大早，科室里的人便说开了：今天我们再不用自己拎水壶了，据说有新来的勤杂工上班。
　　
　　是的，新来的勤杂工来上班了，她叫阿香，快五十岁了，来自农村。科室里的人于是不解：为什么找个乡下婆来，城市里没有人了吗？刚走的杂工大婶也很好呀，莫非她是上级的什么远房亲戚？但是阿秋的负责，让他们觉得有那想法是可耻的。
　　
　　阿秋烧水勤快，一天换两次水，保证你的茶叶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有时也爱拿个水壶，不管你喝不喝，对着你的杯子便加水；阿秋爱清洁，一天扫三次地，办公桌旁边的字纸篓永远是干净的，特别令科室里的人感到开心的是，自阿秋到来后，科室里的窗棂、门棂被擦得锃亮，地上多年的痰迹也消失了；阿秋爱多管闲事，问你看不看报纸？你说看，于是她把报纸送到你面前，问你要不要买东西，你说要，于是她帮你去买，包括到肉菜市场；你带个孩子回科室，你说，帮我哄一会这小子，于是阿秋二话不说一口应承。
　　
　　科室里的人都说阿秋顶了不起，一个人干三个人的事，且任劳任怨，甘当孺子牛，是广东的活雷峰。渐渐，科室里的人开始与阿秋打诨了，叫她做秋香姐，问她家的唐伯虎也画画写诗吗？阿秋识字不多，人家叫她秋香，还道是称赞她的美貌，竟羞了半脸，说我家的那个唐伯虎画画呀，每天拿着锄头在田里画水墨画呢，也写诗，有一次在张三爷的尸上写了一个寿字。于是科室里的人便乐得哈哈大笑，说秋香秋香你啊。科室里的人爱与她逗，她刚倒了字纸篓，就说，秋香秋香你作死，你倒了我的草稿，你快把它给我找回来。阿秋于是把每个纸团摊平后，极认真地摆在你面前问，是这张吗？乐得科室里的人大笑哈哈。
　　
　　阿秋从来不在公司的饭堂吃饭，每天早上踏十三公里的自行车上班，车头上便挂着一个饭盒，里面是中午的饭。科室里的人见她吃饭时躲在一角吃，都好奇，故作关心地说，小心凉了肚子。走过去一瞧，只有几条青菜几粒榄豉，有时更是几块番薯，心里竟动了恻隐之心，说秋香秋香我请你吃一顿好的。不管阿秋连声说不，把自己饭盒里的菜刮向她的饭盒。阿秋于是感恩戴德地连说多谢，学了科室里的人的话，说科室里的人都是广东的活雷峰。科室里的人于是就密谋找个记者采访阿秋，以宣扬本科室的关心群众乐于助人的精神。然而阿秋不时送给他们一斤五两白菜干、萝卜干什么的，终又让他们觉得自己真是对不起“广东的活雷峰”这称呼。
　　
　　时间一长，科室里的人也就习惯了阿秋。习惯了，于是以为一切都理所当然，有时竟挑阿秋的毛病了，直至他们发现阿秋竟把公司的旧报纸私自带出去卖，于是顿时炸了锅，坚决要把阿秋炒掉。
　　
　　阿秋离开后，来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可是秀色可餐只是文人的词语，科室里的人很不满意，觉得洗脸时竟找不着毛巾了，又念起了那个任劳任怨的秋香。于是又叫了阿秋回来，初时还客客气气，后来又故病重犯，有事没事还爱喊秋香秋香。阿秋则依然是老样子，负责、爱帮人、也贪点小利……其余也没什么了。
　　
　　
　　2002.10.9
　　
　　
　　
　　做你的儿子
　　
　　
　　我儿：
　　
　　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能看见你了。细柳夹道生，轻叶随风转。没有任何事比失去儿子更能令一个母亲揪心的了。
　　
　　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等我长大了便买一辆车，载着妈妈到处游览。那时我听了，是多么的开心！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什么时候我赚大把大把的钞票，便让妈妈翘着二郎腿过下半辈子。那时我听了，是多么的愉快！
　　
　　可是现在，都没有了，随着你的死去而变成了永远的问号。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知道，你是受苦了。早知道有今天这样的结局，我当初便不应生下你。生下了你，便应让你好好的做一个人。我没有做到这些，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你其实也不能全怪我们的，我与你父亲都是善良与勤劳的人，每天起早贪黑，只为三餐。赚不到很多很多的钱，不是我们的责任，更不是我们的罪过。没有人生下来就口里含着金钥匙。
　　
　　我明白你是有这样的想法的，谁没有想过呢？假如自己的父母是……这样……但是我要告诉你，儿子，这世上没有假如，只有现实，如果你想得到假如中的东西，你就要去努力、去拼搏。你做到了吗？儿子。
　　
　　靠父辈的荫庇，你所得到的，是你所得到的吗？指南针是你发明的吗？《红楼梦》是你写的吗？
　　
　　不是。既然不是，你又何必说到这些时，是这样的眉飞色舞，有本事的为什么不自己去创造去扬名立万？
　　
　　你不应该自暴自弃不应该自轻自贱，你应该振作应该奋扬。没有，没有，你一味的怨天由人唉声叹气。你父亲说把你养到十八岁，自己即完成了责任。我也这样认为。不是我们不爱你，是你应该知道自己首先是一个人，然后才是我们的孩子。
　　
　　你自小爱吸食汤水，长大了，没有人估到你也仍然是吸食，却吸食的是毒品。当我们发现你这举动时，都简直不敢相信，你父亲说我们家十世良民，怎么到了自己这一代便出了你这样的一个不孝子。儿子，父亲不是骂你，你不用走更不用离家不回，他只是恨铁不成钢罢了，他只是对自己的发泄罢了。
　　
　　儿子，如果你是认识到这点的，你就应该猛醒应该回头，不应该继续那条不归路。你知道吗？我们难道没有泪吗？没有情吗？你不知道我们所有的一切都倾注在你身上吗？
　　
　　有人说，你瘦得像条柴。有人说，你躲在角落自己给自己打针。有人说……可是我们都不知道，都不知道。虽然你也努力过，虽然我也曾举报了你，把你送进了戒毒所。我没有钱，不能作孟母三迁。但是，儿子，你是孟子吗？
　　
　　你倒下了，人们说，你像一条死狗一样倒在路边，腹股沟处还插着一支针筒。我已无泪。我不知上一辈子，是谁欠了谁。我想，现在都还清了，都还清了。
　　
　　我下一世不想有你这个儿子了。
　　
　　如果可能的，我倒想当你的儿子，让你感受到为人父母的最大快乐，而不是最大失败。
　　
　　母亲
　　
　　2002.9.30
　　
　　
　　
　　　
　　
　　他是一个好人 文/凌扬
　　
　　
　　
　　床边的一个小闹钟里有一只小鸡，均匀地啄着地上的米；床上有一个小女孩在甜美地睡觉，嘴角边漾出一缕缕快乐的花香。
　　
　　在梦中，她好像得到了她想得到的，因此当她张开眼睛看到一张陌生的脸时，并不感到惊讶。那张陌生的脸看见小女孩以友善的眼神看着他，尴尬的笑了笑。小女孩问：“叔叔，你是我爸爸的同事吗？可是我爸爸刚出了门。”他说：“是的。我是你爸爸的同事。”“叔叔，你一直看着我睡吗？我睡的时候一定很不雅的？”“不，不，你睡的时候很美，我看了你足有半个小时了，我都舍不得你醒过来呢。”“是吗？可是妈妈说我睡的时候总是不安份的，常把被子拨到地上。”“没有，你是我所看到过的最美的小女孩，你睡得很美。”“叔叔，我叫小艾，妈妈要我一定要爱一切美好的事情。”“哦，你妈妈说得对，要爱一切美好的事情。”
　　
　　“叔叔，你能变戏法给我看吗？最近有一个叫大卫。高柏菲的魔术师在本城表演，我最爱看魔术了，可是妈妈不让我去看。”他犹豫了一会，说：“好，我表演给你看，你可要看清楚啊。”他把一张桌上的卡片拿起，放在小女孩的衣服里，然后，他对躺在床上的小女孩说：“现在你看看你的衣服里的是什么？”小女孩把手探进衣服里，摸出的竟然是一张小刀。她高兴地说：“太奇妙了，叔叔，你能告诉我其中的秘密吗？”他笑了笑，说：“主要靠的是手快，手慢就变不了戏法了。”“叔叔，你能变一笼小鸡给我吗？我爱养小鸡，可是妈妈说小鸡不干净，只买了一个有小鸡的闹钟给我。”“好，我找天变一笼小鸡给你。”小女孩听了非常开心，张开双手，对他说：“叔叔，你能扶我一扶吗？我要坐起来。”他这才注意到小女孩的两条腿瘦得像两条铁棍，于是侧了侧身子，轻轻把小女孩扶了起来，坐在床边。
　　
　　“叔叔，我唱歌给你听，你喜欢吗？嗯，我唱《让我们荡起双桨》。”他点了点头。小女孩动情的唱着歌，他则有节奏的拍着手掌为她和。小女孩唱完了，他也唱，唱《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然后，他们一首一首的续着唱，连房门口站着两个人都不知道。那两人轻哼了一声，小女孩抬起头，看见是爸爸妈妈，对他说：“我的爸爸妈妈回来了。”他的脸色起了一个很大的变化，站了起来，对小女孩说：“小艾，我要走了。”爸爸拦住了他的去路，示意小女孩的母亲去干点什么。过了一会，妈妈神色慌张的走回来说：“丢失了东西。”爸爸怒目圆睁。他把手伸进了口袋，从中拿出了金项链等物。妈妈对他说：“我要告诉派出所，你最好安份的站着别动。”小女孩用话拦着了她母亲的行动，她说：“妈妈，别报警，叔叔是一个好人。他变戏法给我看，唱歌给我听，他是一个好人。”
　　
　　他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小女孩的家，脑中一直回荡着小女孩说的话：“他是一个好人。”
　　
　　第二天，他携着一笼小鸡到小女孩家，小女孩的父母把他挡了回去。他找了该区的管理人员，托他把那笼小鸡送给一个叫小艾的充满了爱心的小女孩。
　　
　　从此，他再没有做作奸犯科的事情了。其实，他真的，而且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好人。
　　
　　2002/8.28
　　
　　
　　
　　　
　　
　　有意兮无意 文/凌扬
　　
　　
　　
　　陈厂长因为一笔生意要找伟辉帮忙，他的厂近来生意很差，一个月也接不到一张订单，为此他已让不少员工下了岗。伟辉是他的同学，他想，就说出同学这两字，伟辉是绝不会拒绝的。在城市里找不到他，陈厂长于是到了他在农村里的老家。
　　
　　陈厂长亲自驾车走了三十公里的路程，来到了一个叫葫芦村的地方。把车停在村外，自己一个人便进了村。在一棵榕树下，他问一群正在玩耍的孩子：“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伟辉的人，他的家在哪里？”孩子们齐声应：“认识。他好人呢，常讲故事给我们听。”孩子们于是簇拥着陈厂长来到一户人家的门前。陈厂长看着面前的屋，一群鸡在他脚下啄泥，满脸狐疑地问：“这就是伟辉的家？”孩子们齐声说：“就是伟辉的家。”说完便冲进了房子，大喊：“伟辉叔，有人来找你呢。文文，你的老爸在那里？”过了一会，走出一个腼腆文静的男孩，对着陈厂长说：“我爸爸病了。”
　　
　　至此，聪明如陈厂长，已经知道自己找错了人了。想走，又不忍心，这辜负了孩子们的一番好意。他硬着头皮走入了这一间随时都会倒的泥屋，他问文文：“你爸爸为什么会病的？”文文听了这话，眼泪流了出来，说：“爸爸自三个月前失了业，至今也找不到工作，心里急了，就害了病。”说时，陈厂长已来到病人床前，他说：“我叫陈东，知道你病了，来看望你。”病人躺在床上，张开眼看了看床前人，心中一动，连忙扎挣要起床。他两眼泛泪，叫儿子：“文文，还不倒水给陈厂长喝？”陈厂长这时才想起眼前的这个人原来是他认识的，他叫王伟辉，曾经是他的厂的员工。陈厂长像数九天时吃了一杯冰水，心脏也给冻住了。他说：“王工，对不起，因为工厂的效益不好，请你原谅。”王工这时早已是泪流满面，不住的说：“谢谢，谢谢厂长这么关心，老远来看望我。”陈厂长不情愿地握着病人递过来的手说：“你好好养息，我看你养的鸡很肥壮，你可以到银行贷点款，然后办一个鸡场，如果你有技术上的问题，我可以请兽医所的朋友来为你解决。王工，放心，看看你的孩子，你一定不要灰心。”说完后，陈厂长看看腕上的表，说：“王工，对不起，我得先走了。”
　　
　　陈厂长急急走出了那湫隘的泥屋，在外面努力吸了几口空气。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哪有探望病人不带礼物的？”他想再问一问孩子们这里有没有另一个伟辉，但他想这样做将显得自己多么的虚伪，不如好人做到底，明天才找那个真的伟辉同学。于是出了村，驾车回了厂。
　　
　　半年后，陈厂长仍然为工厂的效益而奔忙，早把那次在葫芦村的误会忘记了。这一天，秘书对他说：“外面有一个叫伟辉的人来找你。”陈厂长马上整理了一下衣服，他的同学可是一家鼎鼎大名的外企的总经理，上次若不是他及时出手相帮，说不定他的工厂现在已倒闭了。可是进来的却不是他的同学伟辉，而是曾经是他的员工的伟辉。他很有点失望，问：“王工，现在情况好转了吗？是不是想回来工作？”王工兴高采烈地说：“不。自上次你亲自探望我后，我的心情宽解了许多，病自然好得快。病后，我办了一个鸡场，今天出的已是第二批鸡了。想你的好处，于是今天带了两只鸡来送给你，希望你一定要笑纳。”陈厂长听了王工的话，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2002.11.6
　　
　　
　　
　　　
　　
　　迷路 文/凌扬
　　
　　
　　
　　张木近段时间与妻子常常发生误会与争吵，他不明白这究竟为的是什么？他怕回家，他怕看见妻子，心底下甚至觉得讨厌妻子。他对他朋友王庆说了心中的苦恼。王庆拍拍他的肩膀，说：“朋友，别拿着宝贝不懂得珍惜，我可是很羡慕你有这么一个美丽贤慧的妻子。”张木听了大感愕然，说：“什么？你羡慕？我倒是羡慕你能有嫂子这样的妻子呢。”王庆哈哈大笑，说：“那么我们把妻子对调过来吧。”
　　
　　张木没有与王庆达成交易，他读过书，知道规矩，于是心中仍然烦闷着。王庆就建议他们到神农架旅游。他想也好，散散心，彼此说说心里话，把失去的感情再找回来。与妻子商量后，他们出发了。
　　
　　到了木鱼镇，然后他们上了了望塔，看到了神秘的神农架面貌，游了香溪，想起了王昭君，可是张木的心情依然紧紧的。他们还是在为一些小事而发生争执，他有时真后悔为什么不把妻子与王庆的妻子对调过来。
　　
　　他烦着。一个人走在神农架的小道上，看着周围的青翠的箭竹和密密的灌木，竟就心情舒爽，越走越远。他想如果自己能避开城市的烦嚣，在这里住上一辈子，将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他看见了一个土家族的孩子在玩耍，他走上去问：“小朋友，你喜欢这里吗？”那孩子气愤地抬起头来说：“我不喜欢这里！我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老远跑来这鬼地方干什么？如果我有能力的话，我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分钟！”张木想不到这孩子会这样回答，冲口而出问：“那你喜欢住在哪里？”那孩子带着向往的目光看着前方，说：“我喜欢城市！”
　　
　　看着小孩子走远了，张木还呆呆的，他不断的问自己为什么？坐下来，又想了许久，想不通。天色渐暗了，张木只好往回走，走了一段路，他惊奇地发现他只是绕了一个圈而已。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知道自己迷路了。如果不能及时回到旅馆，那不仅自己要在荒山过夜，可能成为野兽的晚餐，而且妻子将会为此而焦急死的。想到了妻子，他心中突然一暖，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对自己说：“张木呀张木，你真是木字上面一张嘴，没有脑袋的。”一直以来的问号于是全化成了感叹号。
　　
　　他就这么一直念叨着妻子的名字往前走，走了若一公里路，迎面遇上了妻子和几个团友。看见了妻子，张木眼中莫名地流出泪水，妻子冲上来抱着他，说：“吓死我了！你！”他紧紧地拥着妻子，把一茎“七叶一枝花”放在她手上，一时竟无语凝噎。
　　
　　2003.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