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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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台阶的边缘泛着岁月的黑色，叶忱拾级而下，灰黑色的地牢的大门枝桠而沉闷地打开，夕阳懒懒地撒进去，落在抬起头的那张妖冶的脸庞上。
叶忱微愣了一下。不曾想到眼前的人是这样一副模样。想起前几天被挑断经脉卸去一身功力狼狈万分的人。套上沉重的枷锁，不疯不闹，只笑着问守卫要了一件干净的衣裳。
夜孤岛喜好颜色素净的衣服，现在他身上穿的就是一件淡绿色的衣裳，头发松松系着，枷锁套着他纤细莹白的脚腕，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现在他仰起头，迎着光，嘴角浅浅一抹笑，仿佛还是当年那个鲜衣怒马、恣意轻尘的天之骄子。
“难得谷主大驾光临啊。”
懒洋洋的声音、艳丽的眉眼，眼前青年的笑容，让叶忱恍然想起五年前应邀参加折花大会的惊才绝艳，只是时间流转，世事无常。阶下囚与只是天之骄子一念之差。
“嗯，来看看你。”
不曾想到青年可以如此淡然，毕竟修炼之人把修为视为生命，如今他遭此折辱，竟能如此泰然处之。实在是不像当初那个让他惊鸿一瞥、随心所欲的秋柯公子。
“我这可没啥招待的。不过这夕阳倒是别有风情，比夜孤岛妩媚多了。”
他懒洋洋地靠在长满青苔的石墙上，眉眼清丽，像雨洗过的竹林。
秋柯拍了拍他身旁的台阶，行动间链子发出相撞的声音。他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又托腮认真地看起了夕阳。
叶忱静静看了他一会，便撩起滚金边绘仓竹的上好青袍，坐下一起看着他日日夜夜都能看到的景色。
落日璀璨，有着快要泯灭的孤注一掷的灿烂。
像他身边这个青年，向死而生。
良久，又或许只是一会儿。夕阳落的太快了，天色已经将暗。余晖将影子拉得无比的长。叶忱转头看向他，整个人懒懒地靠在墙上，长方松散，唇角温柔。夕阳更镀上一层金黄，衬得他无比清雅温润。现在的他，再也看不到当时惊鸿一瞥的逼人的艳丽和戾气了。
真是让人觉得奇怪。做下如此滔天罪孽的人，怎就像浴火重生似的，反倒褪去年轻的轻狂，变得似乎世事看穿看淡的呢？
“阿嚏。”正当叶陷入沉思，秋柯的喷嚏冷不丁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看向被囚禁的青年，那清瘦的青年似乎不好意思地一笑。
“今非昔比啊，人老了，不禁冻了。”
此时已是深秋，秋风料峭。但叶忱修炼多年，早已不惧外在的寒冷与炎热。夜孤岛的岛民都有修炼的基础，像外在温度的变化已无所影响。所以常年都穿一件单薄的外衫。青年被卸去一身修为囚禁于此的时候，也照例给了他一件青衫。对于没有修为的人来说，这深秋的萧瑟确实是有些寒冷了。
叶忱停顿了一会，他常年一件薄衫，从不曾带外套，况且这牢狱都是些刑具，本就阴冷潮湿，也不可能备着被褥毯子之类。一时间无从回应。
想了想，便执起青年的手，为他渡去些功力暖暖身。
青年的手指纤长，玉白莹润。只是瘦的有些厉害。
冰凉的手逐渐变得温暖，青年苍白的脸也有了丝红润，清冷的脸有了丝艳丽的味道。
似乎身体变暖了舒服了起来，青年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了些眼泪，仿佛鼻头也有些红了，就像哭过一般。
一刹那似乎春风乍起，艳色横生。多年前折花大会的惊鸿一瞥又在眼前。不愧是名冠八荒的少年英才，即使现在一身落拓，却让叶忱想到被春雨打湿，被风吹走的海棠，落到泥泞的地上，平添夺人的美丽。
越落魄，越无谓。
一瞬间，叶忱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
明明生来就是荣光满身，年少成名。世间的美好似乎合该都是他的。对宗门恩义量重，对同门关爱扶持，万花丛中过，赢得薄幸名。甚至将唾手可得的掌门之位拱手相让，名义牵绊不住他。
那一晚，究竟是什么，让他向手无缚鸡之力的未来掌门妻子出剑，夺走她年轻鲜艳的生命？
像疯子一样，把自己的大好人生砸碎，玩完？
可眼前的人会是疯子么？
叶忱看着青年姣好的面容，温润的微笑。
不，他不可能会是疯子。
那一晚肯定有隐情。
即使掌门妻子中的就是秋柯的成名的一剑，即使被发现时秋柯手拿竹叶剑，剑尖滴血；即使秋柯亲口承认，人，就是为他所杀。
但叶忱还是不信。
从得知这件事的那一瞬间，叶忱就不信。即使除了五年前折花大会除了照面和几句攀谈，两人再无私下交集，叶忱也不信。
叶忱和秋柯不同，他为人清冷，不喜交际。继任谷主以来也很少出谷。于修炼一事天赋极高，精进不冒进。他朋友不多，一两个也就够了。
这世间，有些事并不是眼见为实，非黑即白，大多数都只是游走在暧昧的灰色之中。世人所说的叶忱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坚信的。
太阳快要没山，万物寂静，余晖脉脉。
远处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有一丝静谧的味道。像身边的这个人，波澜不惊地外表下，是暗流涌动。
“岛主都拉了那么久的手，不嫌累么？”
叶忱这才发现刚刚出神许久，但还是握着秋柯的手为他传功取暖。秋柯的手心微微出汗，显然是很暖和了，气色也好了许多。
“不累，晚上凉，再给你多渡点功。”
“世人都唯恐躲我不及，巴不得我冻死在这牢狱里。怎么岛主偏偏对在下一个罪人这个好呢？”
这个“呢”字尾调上扬，带着点小调皮。配合他戏谑的表情，让叶忱忍不住笑了。
“原来岛主会笑啊？”秋柯露出惊讶地样子。
“我是人，怎么就不会笑了。”
确定这真气够秋柯一大晚都不会感到着凉，叶忱这才松了握秋柯的手：“晚上风大，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噗嗤”秋柯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得像以前恣意的时候那么灿烂，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岛主这话，就像皇上跟妃嫔说的似的。怎么，晚上风大，就不愿意在臣妾这过夜了么？”说着还做出深宫怨妇的模样，可惜眼角笑意还在，毫无怨气，倒可爱极了。
“你还是早些休息吧。”说完倒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了。
秋柯微微眯眼，看着叶忱的背影，笑容渐渐黯淡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