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然传》dongxie4

9、落照

　　石门并不如何沉重，以木然的气力，足以推开。
　　甫踏出那道隐晦的通道，顿觉神清气爽，温暖如春，经过由暗到亮过渡中的短暂失明，奇景展现在眼前，木然登时呆了。
　　Wow！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花园，又不像花园，倒似人间仙境。乍看之下，和《纳尼亚传奇》里的世界仿佛。纯白一片，毫无杂色，教人心生宁静，但此景又显得过于诡异。此时正值九月，菊花绽放的季节，这花园内没有一本菊花便罢了，偏偏开遍了花期为五月的白色栀子，岂不怪异？
　　踏足之处柔软至极，仔细打量，原来地面厚厚的一层乳白地毯，皓白如玉，不染片尘，皆由栀子花瓣铺就，丝毫不辨泥土之原色。四周静得出奇，放眼四望，纯粹的白。头顶的天空是白的，近处的亭台楼阁是白的，假山喷泉是白的，便是连那栀子的枝、茎、叶亦是白的。
　　木然又蒙又忐忑不安：“难不成我来到栀子花仙的仙宫？我为什么会来到这儿？”
　　木然剖析，无非四点原因。
　　一、我溺水而死，魂魄飘到这儿来了。
　　二、我还没死，第二次穿越，穿这儿来了。
　　三、本人是栀子花仙，本次荣归故里。（脑洞奇大啊）
　　四、我在做梦。甚至，所有发生在这个世界的事，全是一场梦。梦醒了，我仍然坐在我的电脑前面，然后继续玩游戏。
　　木然本是无神论者，既然穿越时空那么离谱的事儿都发生了，自己成为神仙亦非不可能之事。她掐了一下自己，疼，不是在做梦。不，也有可能是在梦里。只是梦境仿真度至高，连触感也近乎真实。
　　漫无目的地沿着绮路走，木然伸手摘一朵栀子花，丝丝凉意沁入肌肤，那花茎却总掐不断，似是钢铁焊接的一样，见了鬼了！她较真了，双手上阵，使劲儿折着花茎，总算掐下来，胡乱挥着花枝，宣告胜利。
　　“这到底什么鬼地方？”木然自语。
　　“这不是鬼地方！”一个声音从虚空中传来，“你不要乱说哦。”语音泉水击石般，略带少女的娇俏味道，犹如自天上流淌下来的音乐，又如从十指间流出来的琴声。
　　木然悚然一震，惊觉回头，无人。目光徐徐扫过四天，无半点人影。下意识地揉揉眼睛，忖道：“我近视，但没有青光眼白内障，更不是瞎子啊。那声音似从后脑勺传出，莫名产生一种是从耳机中听到的错觉，怪异。”
　　“怎么不说话了？”那声音又问，带着很大的疑惑。
　　木然仍不开口，只是暗暗在心里顶撞。逆反心理比较强的人，向来别人说一句，他总要顶回去，比如木然。
　　“你来了，我很高兴的，我有许多年未曾看见人啦。”当是时，声音的主人出现了，从一处转角现出身形，步伐轻快地走近木然。
　　白衣若雪，肌肤赛霜，容貌柔美，浑似仙人。木然乍乍联想到小龙女，美女啊，又有一个美女，原来世上真有这种美女！为什么总让我遇到美女，她们都比我好看，而且好看了不止一个档次？老天太打击我了，幸好本人心脏承受能力强。
　　美女一脸好奇：“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现在是不是流行分不清性别的美？”
　　？那叫中性美！我对春哥没兴趣！木然的心情如雪上加霜，下巴歪歪。
　　“我是女的！这叫女扮男装。请问你是哪位？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木然终于开口问。潜意识里，这女孩不是坏人，十有八九是某个隐居的武林前辈的后人，按照定律，男主会和她相亲相爱过一生。可惜啊，我是女的，没办法和你喜结良缘。啊，为什么我不是男的？木然同时暗中自我告诫，不能被表象所蒙蔽，麻痹大意。
　　“难道你竟不知何以至此么？你是哪儿的仙子？适才我无暇顾及，故而不知你缘何来此，我也好奇得很呢。至于我，当然是龙女啊。”
　　木然目光如炬，锁定这位陡然现身，自称龙女的女孩。古墓派？小龙女？玉女心经？九阴真经？恍惚地问：“龙女？名字叫龙女，还是龙王的女儿？”
　　“自然是龙王的女儿。”龙女理所当然的眨眼笑，一派不知世事纯真样子，“姊姊，我们坐下来谈天好不好？”不容分说，拉着木然就走。
　　难不成我到了龙宫？龙宫长这个样子？不能接受。天哪，连神都出现了！既然我能跑到这地方来，那这世上有神并非不可能。遂任由龙女拉着，龙女的手很冷，比木然的手还要冷，她好似摸着一块冰，凉凉的，那凉意经由手臂，直渗入心里。她想甩开又有点不敢。
　　龙女邀其在一张大石桌旁坐下。那石桌造型极为奇特，通体是一朵半开的栀子花的模样，已半舒展开的每一片花瓣之下，都砌着相对的石凳。
　　龙女拨开桌子中间合拢的石头花瓣其中的一片，露出里面的茶盏，再揭开正对着木然的花瓣，现出内中的假山流水。木然觉得稀奇，不禁伸首打量。那山水都是迷你型，活水不知源头，自山腹的无数小孔中流出，汇聚成一泓涓浅的清泉，流经千百道弯，尽头是一片边缘翘起的中间下凹的花瓣，清水自花瓣的尖端滴落，注入下方的一个浅潭。潭面几枚细花随水飘零，潭水似若溢满，然而源源不断地有新的泉水注入其中，潭水就是没有溢决。或许潭的底部有排水孔罢。
　　龙女将茶杯递至花尖下，接了杯水，递予木然：“仙女姊姊，我们宫小地偏，罕有客至，所备不周，这是流落泉的泉水，你将就着喝。”
　　“没关系，我不讲究。”木然鬼使神差般说道，“你的白裙子挺好看的，我知道一个叫小龙女的，一年到头全部穿白色的衣服，不过她不是龙王的女儿，小龙女只是她的名字而已。”
　　“是吗？你觉得这裙子好看？”龙女满高兴的样子，站起身连转了几个圈，可爱至极，“我有好多套，可以送你几套，随便你挑。”
　　木然忍俊不禁：“想来这个龙女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单纯的可爱，比小龙女可爱多了。”不由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你真的是龙女？龙王的女儿？你头上的角呢？”记得《春光灿烂猪八戒》里的龙都有角的啊。
　　“我……”龙女双手捂住头顶理应长角的部位，羞红了脸颊，“我还小，生长缓慢了，还没有……”
　　“好罢，那你应该会仙术罢？”木然信口开河，“可以变个……德芙巧克力吗？我好久没吃了，好想吃。”说完，狠狠自我鄙视了一番，告诉别人自己嘴馋，真是贻笑大方。
　　龙女茫然：“我不知道什么德芙巧克力……”
　　靠，你是神么？神不是神通广大么？连德芙巧克力都不知道。木然失望，看来你是个“小”龙女，真没怎么见过世面，还不如我。“那请问怎样从这里出去？我朋友可能在找我，找不到她就要担心了。”
　　“出去？很容易的，我可以送你出去。但你不能陪我玩一会儿么？我独自在这儿好多年啦，无聊透了。”落寞的神情从龙女精致如芭比娃娃的面孔一闪而过，“我叫落照，你呢？”
　　“我叫木然。”木然好奇，“你无聊可以出去啊，反正你是神，高兴去哪儿就去哪儿。”蓦地冒出一个念头，要不要让落照和自己一起混？遇到打架的时候，让她上，肯定稳赚不赔。
　　“不行。”黯然如一只黑翼的蝴蝶，悄悄降落在龙女的眼里，“我哥哥在这里，我得陪他。”
　　木然不懂了，暗想，这小女孩说话怎么驴唇不对马嘴。“你不是说你独自在这儿好多年了吗？怎么又来了哥哥？”不是我八卦，实在是你的话有漏洞。
　　“我哥哥……他不能说话，总是一个人静静的躺着……所以，我一直一个人。”落照解释。
　　木然仍旧稀里糊涂的，难不成这世上还有活死龙？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那个，我问你，你说我现在是死人活人？你这又是什么地方？”
　　“啊？这里是龙宫啊。”落照没料到对方问这个问题，诧异，“你不是神么？”
　　“神？我怎么会是神？”木然暗觉好笑，这小女生竟然把我当神，不敢当，“我那个……在瘦西湖上玩，后来瘦西湖发神经，本人比较窝囊，掉到水里，就到了那个暗道，而且衣服还是干的。”木然手一指，指向那条窝了很久的暗道。
　　“你不是神？”落照大为惊讶，“你不是神如何能进来这里？这儿唯独神才可以来的……”
　　难道我真的死了？木然如遭雷噬，说不出是喜是悲，脑瓜转了无数个念头：“我死了之后成了神仙，开始飘来飘去？怎么我没职位，没地盘？要去天庭述职吗？如果我是神仙，那我以后闯荡江湖不就更容易？我有法术吗？该怎么用？”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那个……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你不要嫌我烦啊。”
　　“行，你问。”落照点头，有人陪聊正求之不得呢。
　　“这是什么地方？”
　　“龙宫。”
　　“具体位置，东海，西海，南海，北海？”
　　“瘦西湖下的龙宫。”
　　……靠，原来是这么个小旮旯，怪不得这个小女生没见识。原来如此。木然恍然大悟：“除了神，其他生物都不能进来这龙宫吗？”
　　“对呀，此处被玉皇大帝设过屏障。”见木然一脸求知欲，落照续道，“这要追溯到一百多年前，当年，大鹏金翅鸟吃了众多龙王还有小龙，我哥哥落潮的一个朋友同样遭食。哥哥不忿之下，修炼法术，意欲为友报仇。与大鹏金翅鸟那一战，伤及众多无辜百姓，哥哥非但未赢，甚至战斗中受了重伤。玉帝大怒之下，惩罚哥哥思过百年，百年之内不可踏出龙宫，并且在龙宫设下非神不可通过的屏障。算一算，再过三个月，百年之期即满，届时，哥哥的身体和法术完全恢复，行动即可自由啦，我也可以出去玩了，我长这么大还没怎么去外界呢。”说到此处，落照满脸雀跃之色。
　　“哦。”原来这么回事儿，木然豁然开朗，“那你几百岁了？”
　　“一百二十岁。”落照答，“那你几百岁了？”
　　我几百岁那不成了老妖婆？“我才二十一，同志。”
　　“你真不是神仙么？那你做我妹妹罢，我很想要个妹妹和我一起玩的。”龙女满面期待之色。
　　“你可以让你妈再生一个。”叫一个心智没长全的小女生姊姊？死都不干，木然信口道，“你可以叫我姐，我们照样能一起玩。”
　　“好啊，姊姊。”落照立刻答应。
　　这么爽快？！还以为要讨价还价一番呢，占便宜了。“妹妹乖，以后有德芙巧克力，分你一半，其实费列罗的更好吃，不是我崇洋媚外。”木然道，“我问你，神仙是不是天生就具有法术？”
　　“是啊，某些仙术是与生俱来的，只是不同种族的仙法也有所区别罢了。除了嫦娥仙子，还有那个唐僧，还有其他某些……”
　　连唐僧都知道？看来也不算孤陋寡闻。木然稍微改观：“怎样施展法术？是不是每种法术施展的口诀动作什么的都一样？做个示范呢。”
　　“不一样，最基本的，每个神仙天生就会的，是这样。”落照比划了一下，动作十分优美，“同时心里想着所要求的仙力能及的事，然后自然就发生了。很简单。”突然间，一排白色裙子漂浮在两人旁侧，落照浅笑吟吟，“送给你。”她还记得刚才说要送裙子给木然的。
　　噢，和《新白娘子传奇》里面白素贞和小青施法的手势大同小异嘛！双手握拳，伸出两手的食指和中指分别相抵。木然现在没空理会裙子，手中照着做，心中念念有词：“变变变，变一只德芙巧克力出来！德芙巧克力！”一连四五遍，也没把德芙巧克力喊出来，兴致大减，“看罢，我没法术，不是神仙。多谢你的裙子（虽然不耐脏又难洗），我也送你个见面礼。”她将身上的物事一件件摆出，翻着可以作为礼物的。
　　凝清光，不行，防身的，况且落照用不着，收起来。手机，哎哟，我都忘了，手机今天进水了，能不能用了？木然急急查看，还好，还正常。风月令，不行，月浩然给的，落照用不着。挑拣一番，丫头发现只剩下两颗珠子，一颗夜明珠，一颗如意珠。“我看你们龙宫夜明珠多的是，好像也不需要我这颗噢，那这颗如意珠送你罢。”木然说着将珠子递给落照。那珠子闪着奕奕的光彩，金光流动，华彩曳转，显然并非寻常珠子。
　　“啊，这个！”落照面露惊讶之色，拈过如意珠，细细观察，“这个，这……似乎是……大鹏金翅鸟头上的大瘤，你如何会得到这个？”又自顾自说道，“怪不得适才哥哥反常，原来他感应到了大鹏金翅鸟的力量！幸亏我及时压制了他的反应，否则今日瘦西湖畔的百姓可要遭殃了。”又一惊一乍，“啊，姊姊你今天掉到瘦西湖里去了？”见木然颔首，续道，“你知道么，这是如意珠啊！”
　　木然点头，我当然知道这是如意珠，貌似避水，否则我也不会从平安宫里带出来。
　　“如意珠是大鹏金翅鸟头顶的宝珠，有避水功能，并且带有神力，所以你落水无恙，甚至通过了玉帝设的屏障。”
　　木然将她的话消化了一会儿，最终噢了一声。原来这个如意珠真有避水功能，那我以后就不怕淹死了，可我已经送给落照了，难不成再要回来？丫头脑子里开始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这种出尔反尔的事……
　　“嗨，姊姊你前几日是否也到过瘦西湖？”落照打断木然的愣神儿。
　　“貌似……来过一次，没怎么玩，所以今天又溜达来了。”
　　“先前一次，哥哥曾有剧烈的反应，想来亦是这珠子的缘故。姊姊，你有所不知，哥哥发出强大的杀气时有多难应付，吓死我了，我险些压制不住。”落照清婉绝俗的面庞透出深深的忧虑之色，“如果哥哥的行为使百姓罹难，玉帝一怒，哥哥又得思过百年了。姊姊，这珠子我不能收，你另觅个物事给我罢。”
　　木然听了半天，脑筋有些转不过弯，暗想：“这小姑娘的自言自语，连我这么缜密灵活的思维都跟不上！”可是这最后一句听的明明白白。“嘿嘿，你不要也好，其实我现在也有点舍不得了。”丫头涎着脸，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那……我好像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了。”心生愧疚。
　　“没关系。我带你去见我哥哥罢，告诉他我多了一个姊姊。呀，不行……你身上有如意珠，会激怒他的，姊姊，你等我一下，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落照担忧落潮，说完就跑。
　　“哎……”落照人去如电，眨眼间难觅踪影，木然尔康手，“我可以把珠子留在这儿，人跟你一起去嘛！笨死了。”回想着发生的事，直觉得不可思议。不过，anything is possible嘛！
　　抬头望天空，前所未有的洁白，让人心旷神怡。视线掠过不远处，那里正在发光，木然惊异地走过去，原来是一泓潺潺流动的活水，乳白色的！表面浮动着一层淡淡的晕光。要是牛奶就好了，木然异想天开，我好长时间没喝蒙牛了，特别想吃芦荟加黄桃大果粒的。等会儿问问落照，他们这儿的布景，为何布置得这般有创意。
　　忽听得不远处一阵石破天惊之声，木然吓得浑身一抖，怎么了？她惴惴然往声源走去，又听得一声炸响，一大块黑影，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向自己飞了过来。她脚一蹬，纵身往斜侧一扑，落在柔软的花瓣里，还好，不是很疼。身后传来爆炸身响，她转头一看，大片的石块像烟花一样炸开，激散落下。
　　这也太危险了罢？木然趴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龙女呢？不会有危险罢？她还没告诉我怎么出去呢。
　　纠结几秒，木然爬起来去找落照，越走腿越抖，怎么还这么大声音？是在炸山洞还是移山填海？她鬼头鬼脑的绕过一座假山窥探，嗯？那是什么？
　　只见前方笼罩着大片密密麻麻的昆虫状不明事物，以超快的速度旋转，形成一股巨大的漩涡，隐隐传出雷声。那大面积昆虫状的东西，看得木然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就怕它们像大黄蜂一样飞过来咬人。漩涡中心隐约出现两道人影，其中一道白裙飞扬的有点像落照。
　　木然克制住心中的惧意，问道：“落照，是你哥哥又暴起了吗？不好意思，要不你赶紧把我送走罢，我最近都不来瘦西湖了，省得影响你哥哥休眠。”
　　那旋涡越转越快，卷起的风裹挟着地上的栀子花瓣加入，愈来愈大。原来这些密密匝匝的小东西不是昆虫，全是栀子花瓣。陡然间，旋涡里迸出数道彩光，那彩光似有杀伤力，所至之处，开山劈石，毁亭断树，方圆几十米内的布置被砸了个稀巴烂。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是电影特效，这是绿幕后期！木然捂头掩耳，不停地做心理建设，也无法止住双腿后退的本能：“要不你告诉我出口，我自己出去也行。”
　　“木姑娘，退后！”
　　不知道谁在叫喊，木然转身就跑，哇，太可怕了，我还是先躲一躲再说。她急不择途，只顾挑没有障碍物之处下脚，忽然看见近处有一名男子冲她喊话。刚才是他喊我的吗？他是谁，怎么认识我？
　　感觉风势袭到了背后，木然心中一凉，这要是身上绑了气球，都得吹上天了，这要是穿的裙子，估计被吹掀了。眼看那男子朝自己奔过来，木然喜得迎上去，这个时候，性别不是问题了，也不嫌弃人家不是高加索人种了，一把抱紧对方：“啊，是你，快走快走！”竟然是水流云带来的那个朋友夜未央。啊，我以后不偷偷骂你的名字难听像流氓了！
　　夜未央本打算拉住木然的臂膀并肩跑，岂料对方直直撞进他的怀里，勒住了他的腰。他感觉脑子里像进了一团空气，两手推拒着木然的双肩，居然没能推得开。之前在船上看木姑娘的脸色，没觉得她是这么喜欢亲近人啊……
　　被人抱住腰这种行为，夜未央这辈子尚是首次遭遇，这这这姿势怎么跑？太难为情了。他一手扶在木然背后，努力转了下腰身，运起轻功。两人接触和反应的时间明显耽搁了逃跑进度，此时旋涡如大浪兜头覆盖过来，顷刻间吞没了二人。
　　木然尖叫着埋头钻进他怀里，连双腿都死死夹住了他的一条腿，哭喊道：“你不行啊你！”
　　“……”危急时刻，夜未央扑倒在地，把对方整个儿护在怀里，一只手细心的垫在木然脑后，防止她撞伤。这动作完全是电光火石间自动自发的，主要是水流云曾耳提面命过，说什么跟女孩子相处之际，如果对方要跌跤，这个时候，千万要让对方摔下去，千万不要拦！摔的时候，一定要有技巧，一只手把对方搂在怀里护好，另一只手必须必须必须垫在女孩子脑后，哪怕地上有钉子，也得给我垫着！接着就是眼神对视……
　　后面的内容夜未央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根本不需要了解好吗？除非和水流云在一起，其余时间他压根儿不会接触女孩子。
　　席卷过来的花瓣风暴，雷声大雨点小，掠在身上并不太疼痛，要担心的其实是风暴中迸出的彩光，那才是实质造成伤害之源。先静观其变罢。
　　“对不起。”夜未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谢谢。”木然颤抖着吐出两个字，勉强睁开眼睛，花瓣风暴飞沙走尘似的，高速转动在两人身周，吹得夜未央的头发直飘，跟影视里各种大侠出场或者决斗前摆pose一样的效果，节省了鼓风机和电风扇啊！她窝在夜未央怀中，毫发无伤，令人惊异的是，除了一开始摔倒在地，之后并没有感觉到丝毫压力，她略微动了动，察觉到她与夜未央之间仍有空隙，难道对方是在做俯卧撑吗？厉害呀！
　　“你，你真是个好人。”木然有感而夸，暗搓搓把箍着夜未央腰的两只手臂放松，贴在自己胸前，为之前在心里诋毁他而羞愧。你瞎吗？怎么跟水流云那种人做朋友？
　　摔地之后，夜未央便调整姿势，尽量在不肢体接触的情况下挡住风暴。平生第一次被别人夸自己是个好人，他迟疑了一下，回敬道：“你也是个好姑娘。”
　　别，当不起。木然心里推辞：“你哪知眼睛看到我是个好姑娘？”呃，尴尬了，我怎么说出口了……
　　“呃，我不是骂你眼瞎，好罢，我承认之前偷偷说过……啊，我还是闭嘴罢。”木然想用订书机订嘴巴。
　　“你个子真高，吃什么长大的？”木然只能看到对方脖子，仰头也只能看到对方下巴，“不，你不用回答，我就是瞎说八道，缓解紧张。”
　　才要回答的夜未央识趣不言。
　　“我一直以为古代人矮，因为古代人贫穷，缺衣少食，营养不良，就跟我小时候一样。我脱了鞋才159，160都没有！谁知道我遇到的不少古代人个子都很高，连女孩子都比我高……我居然只到你下巴……”
　　木然的鼻息一直喷在夜未央脖子上，温热而麻痒，而花瓣风暴一直袭在他后颈，偶尔被花瓣撞到，冰凉又刺痛。前后夹击，这滋味真是难以言说，不知道水流云是怎么忍的？真想换他来……算了，还是别让他祸害人家姑娘了。
　　听到木然说只及他下巴，夜未央不露声色地往下移了移，脖颈避开了木然的呼吸。
　　“你是不是从小吃面食和牛羊肉比较多？听说西方人和北方人之所以高，就是从小喝牛奶，饮食以面食和牛羊肉为主。
　　“我是没救了，以后我要是有孩子的话，一定要让他从小喝牛奶吃红肉，打篮球踢足球，学钢琴学古筝。如果没条件的话，还不如不生，省得让他吃苦。男孩子最好长到185，女孩子175。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生个女孩子，男孩子还得给他买房买车，买不起……而且男孩又皮又不好带，现在的男孩子只知道玩游戏，我们班还有不少男生喜欢看韩剧！大众审美也很诡异，流行阴柔和sissy类型，一点也不man，是我跟不上潮流了吗？如果是《跳出我天地》里面比利那种可以接受，虽然跳芭蕾，但是不一样。更可怕的是，他如果是个GAY，我怎么办呢？我倒是能接受啊，问题是这种主流环境下，他得多大压力啊。啊，或许二三十年之后，很多国家都同性合法了罢。
　　“啊，对不起，我思路有点偏，可能前段时间看同性电影有点多，什么《我自己的爱达荷》《断背山》《喜宴》之类，还有美剧里同性亲亲抱抱的太多了……
　　“如果是女孩子的话，应该好一点罢。首先必须自尊自爱。她要是不想嫁人，我也不会逼她。最好是不要追星，那种无脑追的，有点可怕。至于其他方面，在不脑残的前提下，她开心就好。但是想想《朱诺》《万福玛利亚》《洛丽塔》之类，我就有点吃不消，还是不生最好。
　　“你这什么眼神？干嘛这样看我？我孩子跟你又没关系，我又没给你洗脑让你接受我的培养方式……《死亡诗社》和《放牛班的春天》是白看的吗？话说，这其实都是以前的想法，现在么，有点想《回到未来》了……才来了古代大半年，就想回到现代了。用我妈的话说，我就是叶公好龙。
　　“之前一直想当侠女，想独当一面，救人于水火。可实际上呢，一遇到情况，就龟缩在别人怀里，大气不敢喘一口，我怎么这么窝囊……
　　风暴里偶尔夹着雷声，再加上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外，夜未央没怎么听得见木然的喃喃自语。此时风暴渐息，倒是听清了最后一句，闻言把头偏向一边，离木然远远的：“你喘罢，不用担心。”
　　“……”木然一口血哽在喉头。你是来踢馆的吗？我在抒发感情呢！
　　“风暴小了。”没再感受到花瓣撞在身上，夜未央抬头望着渐渐收缩远去的旋涡，“安全了。”
　　两人从地上站起来，木然问道：“你有遇到水流云和月浩然吗？”
　　“不曾。我们先找出路罢。”
　　“龙女说可以送我出去。咦，风暴没了，龙女怎么也没了……”
　　“龙女是什么？”
　　“呃，这要怎么解释？神话传说听过罢？《柳毅传》看过罢？这里是龙宫，我刚才遇到了龙女，龙女就是龙王的女儿。”
　　“……你被骗了还是你在骗我？”
　　“……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是不能怀疑我的智商！”
　　“好罢。”
　　“……你这什么口气？”
　　“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处罢。”
　　“月浩然！”
　　“水流云。”
　　“落照！”
　　“水流云。”
　　两人在龙宫里找了一阵，没有碰到任何疑似出口，甚至连木然一开始进来的入口都找不到了。龙宫里安静得出奇，他们甚至没有遇到任何生物，别说活人了，连兽禽虫鱼也没见到一只。
　　“太邪门儿了这地方。让我坐下休息一下，不好意思，我也不想拖后腿的……”木然在一池泉水边的石头上坐下，伸头看水里，“这池子里怎么一条鱼都没有，龙宫好歹应该有鱼罢？好罢，大概我真的被骗了……呃，我脸上怎么这么脏？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迎着木然有些幽怨的眼神，夜未央辩解无能。他能说他看到她脸上的脏污时，脑子里想的全是水流云教的那些帮女孩擦脸时的动作要点和说话技巧吗？一想到那些花招，他就一句话不想说。
　　脸上的灰尘不知道什么时候染的，木然蹲到水边，掬水洗脸，捧手，却捧不起来，受到一股大力猛吸，扑通再一次落水，水花也未曾溅出半滴。木然心里止不住哀嚎，幸好我有如意珠，否则岂不是要死两次？溺水身亡可不是我理想的死亡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