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茕罪》陆楸

2、第 2 章

　　No。2

　　陆隅走后，奕言的早餐开始在家自己做着吃了，他昨天还心情大好的从超市顺带了个粉色的保温盒，上面印着樱桃小丸子的头像。鲜活的一抹落在昏暗单调的灶台上，显然，这个元气小女生标配的保温盒是他为何淮翊准备的。用来装载他的爱心早餐。

　　在城阳一中还没开门的时候，奕言就手脚轻快地翻墙进了这个令二十八中学生望尘莫及的地方，这时候巡逻的保安还没到岗，所以奕言很顺利的就摸到了何淮翊的教室，当然也是因为他偶一次被打的时候肿着眼看见了何淮翊散落在地上的课本信息。

　　何淮翊的位置在教室的正中间，前吃不到粉笔灰，后不受垃圾桶熏陶，重点班能有这个待遇，城阳一中也是真的宝贝这个学生。他将保温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何淮翊的桌肚，抬眼看见了他放在桌子上的练习册，苍劲有力的名字仿佛是艺术家雕刻上去的一般，他想了想，站起来就把练习册的封面给扯了下来，折成四四方方的小纸塞在口袋里翻了出去。

　　何淮翊是踩着点来教室的，刚进教室他的桌前就围了一圈人，学位捏着他湿哒哒的书，一脸尴尬地：“呃，何同学，老师让早读前查书上注释，我看你一直没来，就擅自翻了，没想到你里面有饭盒，抽书的时候没注意，饭盒和数学作业一起翻出来了，盖子摔开了。。。所以。。。”学委是个小个子男生，见了他有些战栗地推了推眼镜。
　　“粥全淋书上了…而且何淮翊的练习册还被撕了…”周围同学又发出一声叹息。

　　何淮翊走过去，皱眉看了看地上黏糊糊的南瓜粥和他的两本作业，以及桌上残破封面的作业本。
　　“谁放的？“没人应答。
　　“呃，何同学，我来得最早，没看见有外班人进来。“有个短发女生小声开口。
　　“不过看保温盒应该是某个女生送的吧。“
　　“可这练习册又是谁做的恶作剧呢…“
　　周围小声却嘈杂的讨论声让何淮翊的窝火更甚。

　　他知道是谁了，那个小混蛋，死娘炮。
　　“把我的位置打扫干净，顺便帮我请假。“学位见他没有要发怒的样子，连忙：”好的好的“

　　二十八中门口站了个穿一中校服的高大男生，剔的很短的头发张扬凌厉，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睫宇浓墨纤长，是五官极为浓墨重彩的一笔。此刻正阴沉沉地向门口望着。

　　二十八中的铁门扒了很多围观的人，不乏正在小声尖叫的女生。像极了丧尸围城的场景。
　　奕言从教学楼飞奔过来，穿越人群，与何淮翊的眼神对上了。他早就有预感何淮翊会追到他的学校来教训他，没想到来的这么迅速以及声势浩大。

　　那人的眼镜里压抑着的怒火让满头大汗的他在炎炎夏日里打了个不小的寒颤。他跑出去，在一群人的注视下，一步步地走向何淮翊。

　　何淮翊一把扯住他的手腕，一言不发地走向校旁的胡同里，离开众人的视线。
　　何淮翊力气很大，攥的奕言手腕生疼，跌跌撞撞地跟上他的步伐。嘟囔着：“抓那么紧做什么，我又不会跑。“接着就被重重地摔在墙上，被笼进一团阴影里。”挑衅我有意思吗？“那人低哑的声音传来，听得出，是忍耐许久导致的哑音。

　　奕言低着头，没说话。

　　“我在问你话，有意思吗？”何淮翊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冷静得可怕。

　　“我只是想让你喝我做的粥呀….”奕言小声开口，可怜无比，像个在怪罪何淮翊不懂他心意的小女生。
　　何淮翊感觉自己想杀人的心都有了，牛皮糖是无法沟通的，脑子有病的牛皮糖更是无法沟通。他咬牙切齿地在奕言耳边的墙上砸了一拳。“你真是毫无羞耻心！“
　　虽然知道没有用，但还是扔了一句：“不许再来找我！”

　　奕言望着他离开的身影，长长地舒了口气，随即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何淮翊下午放学的的时候果然没再在门口看见熟悉的身影，这个小混蛋总算是识相了一回。

　　奕言正顶着一个小揪在酒吧里跑前跑后，水汪汪的圆眼格外引人注目。经理不止一次感慨这小子当初没跑去gay吧，不然可不比他这里安全。本来他是不准备聘用这个小朋友的，虽说是成年了，但长得也过于幼态了些，不过看他家境可怜，又能说会道手脚勤快，才给了一个服务生的差事。
　　奕言经常会被些个女客人调戏，他也是上道，眨巴眨巴眼睛用软糯糯的小奶音腔调回几句甜言蜜语，硬生生地把客人们的母性给激发出来了，总能拿到丰厚的小费。看的那些个男公关都有些甘拜下风。

　　晚间差不多到了城阳一中晚自习结束的时间，奕言便借着倒垃圾的名义到了酒吧后街——走几步就能看到梵兰迪小区的角落。他点了一支方才客人塞给他的香烟。

　　清醇的果香味女士香烟，烟身细长，香味浓郁。他蹲下来，缩在建筑的阴影里，惬意又自然地吸了一口指尖的香烟，自虐般地让烟自肺而过，再缓缓地吐出来。

　　在一团白雾中，他看见那个高大的男孩。校服裤卷至脚踝，左胳膊夹了只篮球，英挺地站在小区门口打电话，路灯在他的脸上投下一小块耐人寻味的阴影。早晨因他受伤的右手缠上了绷带。

　　奕言阴郁地眯了眯眼，想起早晨那个萦绕在自己鼻尖的淡淡血腥味。他甚至在人走后，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嗅了嗅墙壁上的那块血痕。
　　何淮翊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梵兰迪里，他每夜都有一支烟的时间窥探何淮翊。奕言抖了抖烟灰，起身的时侯踉跄了一下，连忙扶住身边的墙，手指却被粗糙的墙体划伤。奕言古怪地把手凑到鼻尖，嗅了嗅冒出的小血珠。

　　他奇怪地想。
　　人与人，血液的气味是不一样的吗？
　　他与母亲，或是奕大海的味道，湿腥咸甜，令人反胃。
　　可何淮翊的不一样，就算染上了墙壁的灰尘味，那股蛊惑人的香气也能完整地钻到他的鼻腔里，这能令他面红耳赤，心鼓如雷。

　　他好像在为这个人，如痴如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