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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生蚝 ...

  •   再过两天就是春节,盛泽从闹哄哄的港口明显感受到春节即将来临的气氛。
      他以高三学业重为借口,能拖则拖,今天是江媛下了死命令归家的最后限期。

      播报的女音响起,盛泽需要抓住最后的时间过安检,依旧不死心地回身劝道:“哥,你还是跟我回帝都吧,可以另外安排地方住,你一个人留下没人照应不说,过年也无聊。”

      一晃几个月,在学校端着的盛泽,一跑到盛权那里就放得开,恰是这个年龄段的大男孩该有的活泼少年气。曾经暗暗发誓充实、武装、强大自己的半大孩子,在哥哥回来后,无知无觉地卸下肩膀上的负荷,那个有吃就万事足的白胖团子似乎回来了――但不知忧愁和经历过什么后放下终究还是不一样。

      “我会考虑的。”看弟弟的架势似乎超不超时无关紧要,不给个令他满意地答复,真就留下不走了。

      “那就说定了!”盛泽目中洋溢着得逞的笑,论起对盛权的了解,他敢认第二,无人第一,说是考虑,实际上放软的腔调、松动的表情说明事情已经十拿九稳。他表情差点失控,想故作稳重,前行的步伐却变得轻快而不自知,远远地招了招手,在乘务员一叠声的催促下登上星舰。

      过年前几天,盛泽随盛学礼回到盛家老宅,搬出去住的江媛暂时按下芥蒂,一同回去探望长辈。老宅建筑风格古香古韵,假山曲水,屋瓦檐漏,花木园林。
      一步一景,高雅精致。

      盛泽弯腰向衣着干净妥帖的老爷子问好。老爷子微一颔首,问起盛氏的生意,盛学礼毕恭毕敬地回话,一问一答的声音中,盛泽放轻脚步溜了出去。

      老爷子看到了不说什么,小辈不在场,不再掩饰心中的焦灼:“……都坐下别站着,坐。”等人坐下,立即又问,“学礼你身体如何了,医生怎么说?”

      “您放宽心。”盛学礼笑容却泛着苦,“撑一撑,至少要坚持到阿泽接任。”

      置身事外的江媛望来一眼,不说什么。

      “你才四十多!五十不到――!”盛老爷子用手拐狠狠捣地,他儿子还这么年轻!老天爷好狠的心!

      占地广袤的老宅开辟了一片园林,寒气覆面,起风飘雨,盛泽漫无目的地沿着青石板道走,看到路就钻。搬出老宅后,逢年过节都要回来陪陪老人,不少地方留存了盛权小时候的足迹,和唤起属于小盛泽的埋藏深处,像伤疤一样每揭开都要痛上一回的记忆――盛泽从不向人倾诉这份少儿心事,说不准还暗骂一声矫情,四岁之前的事记到现在?开玩笑,三四岁能记事了?

      盛泽几步换一景,一起玩耍过秋千,合手合脚种下的桃木,站在荷塘边的青石板套过鱼苗,埋葬鸟儿尸体的墓,进行枪战的花灌,遛狗的草地……可惜一天一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挂秋千的荔枝木蛀了虫,桃木等来年开花结果,荷塘圈上栅栏不能涉水――盛泽满是怀念和伤感地一一记录下,联系人盛权暂时不在服务区,将照片和视频发送至聊天界面,成为历史记录。

      ――下了星舰,务必联系我啊哥!

      下了星舰看到话痨般的留言,盛权淡笑了下,触及记忆中泛模糊的照片怔神片刻,满怀复杂地一一掠过,而后大步走出通道口。

      年前,盛泽寻着盛权留下的地址找来,确认食宿没问题后方肯离开――没有动之以情或以道德绑架提回家认亲的事,除非他本身愿意。

      但若说不想,那都是假的。

      离开前又喝空一罐果啤,盛泽瘪瘪嘴,有些不清醒地嘟囔:“我干脆不走了吧?你一个人――谁和你守岁……”

      “不过是过年,一年365天中的一天,眨眼就过了,无所谓。”表情和语气如他所说的那样,盛权看看时间,“该回去了。”

      “哥――”盛泽却瞬间伏下头低低地呜咽,盛权不觉得,他却替他难过。

      盛泽搁在桌面的智脑提示灯蓦然闪烁,盛权垂眸看了一眼。

      夜深周遭陷入一片静谧,街边及早修饰成一片喜庆的红,盛权站在一旁拢了拢羽绒服,眼看悬浮车朝设置好的目的地掠了出去,细风轻飘飘地鼓起衣摆、发梢,轻得像一片随风而逝的羽毛。

      到了大年三十这日,虽说盛权强调过不用人陪,盛泽心里却猫抓一样,随时间的推移,愈发难耐。

      “专心吃饭。”
      年夜饭上,老爷子看了盛泽一眼又一眼,盛学礼出声提醒。

      盛家长辈在场的家族聚餐上奉行食不言寝不语,声音突兀地响起,同族亲近一点的长辈、同辈和小辈或直接或隐晦地看了过来。

      盛泽略低头从鼻端闷出一声,专注地夹起饭粒。

      饭后发了红包,小孩子喜庆的欢呼声回荡在大厅,驱散了凝固的刻板气氛,这才有了点过年的味儿。瓜果点心送上,大人聊天的聊天,叙旧的叙旧,小的到庭院放烟火,爆破声此起彼伏,压不住肆意的清脆大笑。

      盛泽两头不沾,静坐在偏僻的角落,他的异样亟力按捺,却逃不过熟知他的人的双眼。

      小儿活泼的声音吵得头疼,江媛一手攀在上二楼的楼梯扶手上,略略侧身看去:“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盛泽下意识挽起一个软和的笑。

      江媛缺乏血色的嘴唇微抿,不说什么,长大的盛泽渐渐不习惯倾诉,不光是进入青春期,少年心事的缘故。

      绑架的事对她打击很大,悔恨像一个无形的茧将手脚、精神束缚,日思夜想。她沉浸在里头,或将溺毙,对小儿子的关注不免松乏了。

      谈话深入不进去,江媛扶着扶手身体一晃一晃地上楼休息。

      恰在这时,眼睛瞥见提示灯细微的闪烁,顿时一亮。

      盛泽暗喜地握住手腕,离开大厅没有去庭院。
      回廊僻静,喧嚣被过滤了一般才传进这里。

      哥:阿泽,祝你新的一年里平安喜乐,考上理想的大学。

      盛泽已经高三,年纪却是学生里最小的。

      事发时只会哭的无力感至今刻骨铭心,驱策着他尽快学成,至少可以经济独立,成为众人眼里独当一面的“大人”。

      这个想法在盛权回来之前谨记于心,之后,也没有变过,还更加紧迫,只因对方对原生家庭若有似无的芥蒂,万一……

      万一以后有事,抬头举目,能有所倚靠便是自己了。

      看着来自哥哥诚挚的祝愿,盛泽眼睛一时被烫到一般,不由眨了眨,好一会儿按灭光屏,握了握手腕上的智脑。

      视线已经探向被高墙切割成方形,黑洞洞的天幕,步伐迫切。

      街上热闹,巷子边独栋的居民楼下,盛泽发出消息说:

      我就在楼下,哥你快下来,我们出去搓一顿。

      大年夜尚在经营的饭店人满为患,盛权、盛泽二人人手人份烤生蚝压在花街的马路上。

      点单的时候,盛泽看着小米椒蠢蠢欲动,此时懊恼地嘶嘶换气。盛权一把拿过,戳起剩下的生蚝吃了,还是那个端庄的表情,嘴巴却红红的,盛泽莫名地笑得很开心。

      盛学礼有察觉到儿子的不对劲,餐桌上隐隐约约的魂不守舍,哪怕表现得不明显,但对本身习惯了内敛的人来说已经是打眼。

      “盛总,你还是亲自过来看一眼吧。“
      被派去查看儿子情况的助理这样郑重其事地说。

      然后他看到了什么?

      盛学礼下车时,脸上的表情是凝然的,盛泽认为会有的欣喜若狂、失而复得、喜极而泣等情绪在他身上找不到痕迹,只是一举一动是滞涩的,仿佛是忘记了如何控制躯体的机器人。

      这样的莫名叫盛泽对这次突如其来的重聚失去了原有的期待,心中一凛,不自禁错开一步,挡在盛权身前:“爸……”

      盛泽没有盛权高,不妨碍盛学礼顾自将目光落在后者身上,他眼睛发直,张嘴却失了声……
      突然不知道如何称呼这个陌生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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