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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祸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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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等了数日,璇玑宫内殿暴动的灵气终于平缓下来。
一直守在门外的邝露察觉到变化,立马从入定中醒来推门进去。刚到床边,她就惊喜地喊道:“殿下,你醒了!”
润玉还有些发懵,缓了会神才问邝露:“天后放了他们吗?”
他失血过多,本就白皙的脸色此刻更加苍白。加上先前受刑时极力忍痛,后面又昏睡了许久,此时说话的声音喑哑微弱,听着就让人心疼。
等他有些吃力的说完,邝露听他第一句竟是问这个,终于忍耐不住,带了点哭音问道:“你就毫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吗?”
润玉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也有些无奈,喘息着在邝露搀扶下坐起身,缓声解释:“曾经的鲤儿尝尽了几千年寄人篱下的滋味,我知道那种苦楚,又怎能让他们重蹈覆辙。”
他向来心善,挂念世间万物,但邝露却觉得若次次都要这般,她宁愿润玉是个冷心寡情的人,也不想见他浑身是伤的样子。
邝露刚要开口劝润玉以后多爱惜自己,水神就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欣赏和敬佩,扬声道:“大殿下能推己及人,不顾危险以身相救,实在是洞庭三万水族之福,我在这里替他们谢过殿下了。”
润玉连忙撑起身子避开水神的礼,苦笑着回他:“仙上说笑了,该是润玉感谢仙上多年来对母亲和龙鱼族的庇佑才是。”
水神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润玉便没再继续道谢。只是他面上带了几分恳求,话头一转对水神说:“天后虽然答应饶过他们,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可否劳烦仙上继续收留庇护他们?”
“这是自然,”水神点点头,脸上也满是凝重,“他们也是我水族臣民,事既已过,我定然不会让荼姚出尔反尔伤害他们。”
润玉闻言总算松了口气,他又对殿内二人说:“我伤重之事,还劳烦两位不要透露出去,免得多生事端。”
说这番话,的确是怕节外生枝,会让洞庭水族这件事再起波澜。
但更多的还是润玉私心,以往但凡他受点小伤,染酒都会满脸不愉小心翼翼的呵护。
这次自己受伤这么重,他既然在梦中安慰自己,想来很快就能赶回来看望,润玉不愿染酒回来时这里有外人打扰。
只是润玉这期盼却落了个空,醒来已有半月,始终不见染酒归来,甚至连他的一点音信都没有。
直到现在润玉才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对染酒一无所知,想要寻他联系他都无从下手。哪怕有一天染酒再也不回来,自己都无可奈何……
越想约觉低落,润玉拼命回忆有关染酒的事,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脑中忽然闪过从前在望仙楼中染酒让自己脱衣的场景,润玉轻轻抚上心口,小声呢喃道:“是你吗?”
润玉低头打量心口的疤痕,表面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几次死里逃生都感觉那里有什么东西在护着自己。
应该就是当时望仙楼中,染酒留在自己身上的防护吧。只是不知这防护该如何激发,又能不能联系到染酒。
正在思索,忽然听到外面邝露行礼的动静,润玉连忙整理好衣裳,摆出病容倚在床头。
刚躺好,天帝就大步走进来,慰问了几句就说要给润玉疗伤。润玉推辞不下,只能做出感恩模样道谢,任由天帝霸道的火性灵力窜进体内。
太微本以为润玉肯定撑不过三万天雷,没想到他不止熬了下来,如今大半月过去,他居然还好好地活着。
天雷刑法过后,体内的暗伤才是最折磨人的,而且六界之中无人能拔出天雷火毒,那种痛用生不如死也不足以形容。
听说润玉苏醒过来,伤居然在逐渐恢复,太微心中起疑,这才匆匆赶过来。
灵力在润玉体内运行一周,遍寻他体内也没发现暴虐的雷电之力。而且润玉的经脉虽然有损伤,灵力也有些枯竭,但根源还算稳固。
太微看向闭着眼疗伤的润玉,神色不易察觉的几度变幻。有这种能耐,要不是润玉先前一直在藏拙,就是他有什么仙家法宝护住了命脉,没有真的遭受天雷之刑。不论是哪种可能,润玉都绝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样淡薄。
察觉到体内火性灵力退去,润玉忍着浑身不适睁开眼,正对上天帝关怀的笑脸。
“你受伤颇重,好在及时拔除了体内天雷余力,不知是谁给你医治的,真是要好生感谢一番才对。”
润玉听出他话中试探,笑了笑回答:“父帝说笑了,天雷刑罚无人可解,怎么会有人能清除它。只是母神手下留情,我才侥幸捡回一命。”
太微本来也不认为这么容易就能套出话,见他避而不答,又说:“嗯,如此甚好。我方才给你疗过伤了,你再修养一阵就能痊愈。”
他既然有笼络之意,润玉也顺势作出感激的样子,想赶快将他打发走。只是不知为何,太微今天却很是反常,话都说完了也不见离开。
润玉见他站在那似乎还有话说,却偏偏不开口询问,反而以手掩口轻咳了几声,好像支撑不住了似的。希望以此来提醒天帝,他该走人了。
没想到太微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润玉搭话,这时看到他的模样,终于找到个借口。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道:“动心忍性,我说过你多少回了,没想到你居然跟天后闹成这个样子。”
“这次的事实在不成体统,有辱天界声誉。”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罢了,你既然已经代替洞庭水族受刑,此事就此揭过。日后万万不可提及此事,你可明白?”
说什么天界声誉,不过是怕影响他的名声威望而已。润玉心中冷笑一声,却还是从善如流的应下。
只是天帝并不信他,还要让润玉立下上神之誓言。对刚刚死里逃生的儿子防备至此,实在可笑至极!
润玉垂眸掩下眼中冷意,低声道:“润玉发誓,只要日后府邸母神不再提及此事,不再追究,此事就此揭过,润玉绝不重提。”
既然天帝不仁,润玉也懒得和他讲什么道义,誓言中玩了一把文字游戏。若到时天帝天后出尔反尔,也不能怪他违背誓言了。
事已至此,润玉再不顾及一丝父子之情,压在心底的疑问也直接问出来:“我娘亲,难道就真的这么十恶不赦吗?”
天帝压根没把什么簌离放在心上,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愿提,随意几句就敷衍过去。转而将话头转到润玉身上,夸赞他居然敢和天后抗礼,说以后制衡鸟族势力的重任就要交付给润玉。
润玉再也无法虚与委蛇的演下去,沉下面孔问道:“若我当时没有站出来,你是否真的会枉顾洞庭水族的生死?”
天帝面色淡淡的,轻甩衣袖回答:“在我们眼中,这些低等族群与浮游无异,天地间少了他们根本微不足道。”
似乎是有些不耐润玉对这种小事的纠缠不休,太微说完就快步转身离开。
徒留润玉独自静立殿中,他心中一片冰冷,阖上眼还是没能阻止眼泪滴下。
如今天帝为了制衡鸟族,不惜离间儿子与发妻。那么当年他会不会也如今天这样,为了吞噬水族势力,引诱在他眼中宛如浮游的低贱龙鱼公主,从而内部瓦解八百里太湖呢。
润玉无力地坐在塌边,泪与笑一齐绽开,压低的嗓音里满是自嘲:“原来,我的出生,不过是头彻头彻尾的阴谋。”
当年天帝地位不稳,便利用了簌离,以此为把柄牢牢握住龙鱼族,从而获得太湖支持。只是后来天后又为何要屠戮龙鱼族,打乱天帝的计划呢?
恐怕当时天后对此并不知情!天帝也许打一开始就忌惮鸟族,再加上她向来善妒,所以天帝应当并未对天后如实相告。
想通此中关窍,润玉的思绪越发清晰。
所有的一切都是天帝暗中进行,直到天后无意中发现了娘亲和自己的存在,这才妒火中烧,前往太湖带走自己,又诛杀龙鱼全族。
润玉皱眉沉思,小时候娘亲唯恐两人被发现,一直将自己藏在鲤河深处,连龙鱼族人都不知自己的身份,天后又是如何察觉的?
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右手置于眼前,不知是惊还是怕,润玉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他深吸了口气,手指轻动,掌心便出现了一条冰蓝水龙。它刚现身就蹭着润玉的手心,看起来很是温驯喜人。
润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唤出道冰刃狠狠画在自己手上,鲜血顿时纷涌而出。润玉好像感觉不到痛一般,任由血肆意往外流淌,只定定望着那条小龙。
果然,冰龙一见润玉受伤,立马飞到伤口处,在那里盘旋了几下,伤口就开始愈合起来。
润玉见状,将脸埋进手心里,分不出是笑还是哭的声音传出:“原来如此,原来是我害了你们……”
当年自己被鲤河的孩童欺负,偶然遇到染酒,他出于善心赠予自己这道水漩。
却没想到这水漩如此霸道,在自己又被欺辱的时候,居然爆发灵力震伤了他们。闹出的动静也让天界探子察觉,将自己的存在暴露在天后眼中。
原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居然是染酒和自己!
若不是他给的水漩,若不是自己激动之下暴露踪迹,怎么会给龙鱼族惹来灭顶之灾。
可是染酒救人有何错?自己不堪受辱奋起抵抗又有何错?
润玉逼回眼中的泪,咬紧了牙关恨声道:“父帝,都是你的错。天帝太微,你才是这所有事端的祸首!”
终于理清陈年往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如此触目惊心,这些腌臜过去让润玉几欲作呕。
他挪上床榻,抱膝将自己缩成一团,轻轻摩挲手腕上的红绳,在心底一遍遍喊着染酒的名字。
喊着喊着,润玉脸上血色陡然退的干干净净,他回忆起和染酒的初见。
“你身上有酒味!”
“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唤我……染酒。”
从前还有些奇怪,为何叫这么个名字他却并不喜饮酒,问过几次他从未回答。
却原来,所谓“染酒”这个名字,根本就是他当年随口扯得谎!
润玉将腕间红绳猛地拽下,看着断裂的绳子,他语气平淡地说:“你是个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大佬掉马第一步,假名被拆穿
还不回来哄玉儿,手撕红绳警告
PS:以后基本都是周更哈,灵感足的时候可能会一周两更,存稿用完的我真的很废柴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