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宫凉如月》我村

35、第三十四章 白亦宇道出辞别真相 和舍子染病储秀宫

　　默许看着晴月，然后又转身一脸疑惑地望着白亦宇，“你们认识？”语气里夹杂了一丝不悦。
　　“回大人，在入宫前，亦宇同如贵人确有一面之缘。”白亦宇倒显得落落大方，只留晴月一人惊着。

　　“入宫前？那就是旧相识咯？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赌气似的，默许也不再多看白亦宇一眼，顾自走近晴月，用身子挡着，好像不容得身后那人再多看一眼。

　　“唉，”不料，晴月却干脆起了身，绕过默许径直走到了白亦宇跟前，“那你又为何进宫来？”
　　白亦宇却扭捏起来，一副不敢说的样子，只是用眼角去瞟着默许，“你要说什么尽管说便是了，大男人怎么这般不痛快？”默许面色不快，见这白亦宇吞吞吐吐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唉，”晴月喊道，默许才稍稍正了色，“齐大人，我有些话想和亦宇说。”听完这话，默许脸色已是阴郁得厉害，却也无奈，只是怒视一眼白亦宇，也不再多说一句话，踩着一行几乎要透出愠气得步子出了门，樱兰也跟着，身子出了屋，才又转身合了门。

　　“我都进宫好些日子了，”屋里只剩两人，白亦宇也终于能松了口气，“这还是托了好些功夫，才找人能进了宫来，本想是做个侍卫什么的，但谁知竟只能在太医院打打下手，白瞎了那么多银子！”说到这，竟还有一丝不甘的意味。

　　晴月却没有心思听这些，只是紧接着问，“你来这宫里？难不成是为了和舍子？”对方也收了原有的嬉皮笑脸，正了脸色，“前些日子只是听说和舍子犯了事，被皇后给捉去了；但今早从齐大人那边打听到，说是事情已水落石出，今天晚些时候就会被接回毓庆宫……这么多天，连一面都还未曾见上过……”说着话，白亦宇的眉眼不禁沉迷下去，好一会儿都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剩落寞的阴郁笼罩着这个纤瘦的少年。

　　可这番话，却叫晴月愈加困惑起来，还在淮阳的时候，不是这白亦宇自己留了字条说要回苏州娶亲？还劝了和舍子不必再等自己？从而让和舍子也彻底断了念想，一意跟着自己入宫来。

　　“既然你心里还是挂念着和舍子，那在淮阳客栈留的信件又是什么意思？”晴月皱了眉头，问道。

　　“信件？什么信件？”白亦宇抬了头，却是一脸困惑，“只不过是和舍子那番话太叫人伤心，我受不住，一时气昏了头，便收拾了行礼回去苏州；可后来发现自己是放不下这个人的，说来也不怕晴月姑娘你笑话，跟着家里寻死闹活了好一番，家父才想了法子托关系将我送入宫来——只是我也明白，这在宫里，我跟和舍子是万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不过也想明白了，只是站得远远看着也好，只要能再多看她几眼，我也便能死了心，回去苏州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安心过平民百姓的日子了。”

　　白亦宇的脸上弥漫着一股淡淡地愁绪，却又是笑着的，晴月知晓这种情感——那是整个人已经沉湎在对过去的回忆中，却又明知未来的不可及，哪些五味陈杂的情感便交汇在这一刻，以至于人都要失去了对自己情绪的控制能力，向往、舍弃、过往日子里的欢声、未来日子的迷惘，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是如此真实地将整个身子都萦绕住。

　　无论多用力地挣扎，都逃不脱。

　　“可你不是给和舍子留了信件，说要回苏州去娶了家里安排的女子？”好一会儿，晴月才强迫自己从散发着酸楚味的感同身受中抽离出来。

　　“我没留这信件啊，”这时倒轮到白亦宇愈加困惑起来，“那日是周含来了客栈，说和舍子经不住秋老爷的百般压力，终于下了决心要入宫去，希望我不要在执拗于自己的感情，而让和舍子难做……”停顿一番，白亦宇才继续说道，“还说，和舍子也不愿再多见我一眼，既然心意已决，从此就一刀两断，她会在宫里头好好享了她的荣华富贵，也叫我能回苏州府找个好人家的女儿，过了平静的日子……”

　　“这话可是周含说的？”晴月忍不住打断——还在淮阳府的时候，自己对白亦宇平白无故突然留了绝情书信虽觉奇怪，却没曾料想竟是周含从中做鬼。

　　“周含也是见我可怜罢，才偷溜着出来告诉我这番话，不然你们一行人北上京城，也没人与我通信，可能我还会在淮阳空等好几日……”显然，白亦宇也并未怀疑周含过，只当和舍子是真听了秋广培的话，一心要入了宫以保全秋佳氏在朝廷的势力。

　　“两人都犯了糊涂！竟被一个丫鬟耍得团团转！”许久，晴月才忿忿道，白亦宇不明就里，还问着什么意思，却被樱兰一下推门而进堵住了话。

　　默许先樱兰一步入了屋子，见晴月面带些许怒气，于是又望了白亦宇一眼，才开口道，“刚储秀宫托人来喊，说和舍子小主刚回了宫里头，但病得厉害，默许可能要先过去一趟，晚点才能过来给如贵人把脉一番。”

　　“病了？”晴月几乎与白亦宇异口同声道，两人相视一眼，晴月才又说，“晴月一直视和舍子如妹妹，正好与齐大人一道，去储秀宫看看。”说完，又看着白亦宇，“一道去？”

　　白亦宇已很是着急，忙点着头。

　　储秀宫那厢，和舍子卧在床上咳得厉害。不知怎地，虽是在宗人府也未被如何刁难，皇后甚至还允许周含前往打理自己的生活起居，但今早醒来却只觉胸闷得厉害，站得久了还头晕气喘，到这时候已是额头发烫，咳嗽不止。

　　蓓兰打来一盆热水，淑琴从中将一块毛巾取出拧干，擦净和舍子脸上因着咳嗽而沁出的汗珠，“好端端地，竟一下病得这般厉害。”边说，边催促道，“怎么喊了这么久，太医院的人还没来？”周含站在门口，听到问话紧忙回道，“太医院的人都不在，刚听说齐太医将将去了永和宫，已又叫了人去请了。”

　　“永和宫？”和舍子捂着胸口，抬脸看着淑琴，“怎么，晴月姐姐也身体抱恙了吗？”

　　淑琴见她这副模样，有些气恼又有些心疼，“你到这时候还心念着晴月？是该说你单纯还是愚蠢呢？”

　　“嬷嬷何出此言……”和舍子不明白。

　　“往后的日子里，你离如贵人远一些，不然还得继续吃苦头……”淑琴叹了口气，说着，一抬眼却发现周含正盯着自己看。

　　“嬷嬷你多虑了，晴月姐姐待和舍子一向是自家妹妹……”话未落、却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几乎要叫和舍子背过气去。

　　“来了来了，”周含远远望见默许跟和舍子走来，忙不迭地喊道，“可算是来了。”

　　默许先进屋子，和舍子走得慢些，路过周含身边时，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浮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周含一时没想明白这笑背后的意思，便只好行了礼，走去床边候着。

　　“齐太医，您可看看和舍子小主这是得了什么厉害的病，不过半天的功夫，就咳得喘不上起来了……”淑琴忙着给默许腾出一个位置，好让他能坐在床边看清和舍子的脸色和把一番脉。

　　几人站在边上看得着急，只有晴月像是想着什么心事。

　　方才已经快到了储秀宫，晴月突然想到若是白亦宇这样贸然去见了和舍子，怕只会误了事——假如这其中的误会都解开了，那和舍子定然是无心再留于这宫里；可这皇宫哪是想出去就能出得去，只怕这和舍子又要找自己来想办法……不帮，只会伤了两人的关系，以后再也不能利用她那单纯的心思去做些事；帮了，却只会是惹祸上身。

　　于是趁着还未入了储秀宫的门，晴月便拦下了白亦宇，说现在和舍子有病在身，若是见了他情绪激动，只怕会是加重了病情，“我先去探望着，再来告诉你和舍子状况如何……只是这趟你也不方便露面，还是先回了太医院，等我消息”，白亦宇虽是内心着急万分，但听晴月这番话却也有道理，便悻悻离去。

　　“和舍子小主不过是受了风寒，只不过因为身子本来就虚，所以症状厉害些罢了，”默许将和舍子的手重新放回被褥里，才起身，“我为小主开些药，吃几日便能好。”

　　听完这话，淑琴才舒了一口气，和舍子却喊道，“晴月姐姐……”原本还在琢磨着事情的晴月才回了神，坐去床沿，伸出一只手摸着和舍子的脸颊，觉得有些烫手，“你啊，自己这么不小心，让姐姐我一天都省不了心，”嘴上嗔怪着，“幸好还只是风寒，你以后若再这样不照顾好自己，我就搬回来储秀宫同你一起住着！”

　　这话引得和舍子咯咯笑起来。

　　晴月也跟着笑，说话间，却又把目光从和舍子脸上转移到并排在床边的两人。

　　淑琴两只手合在身前，虽是笑着，却叫人捉摸不透在想什么，不过晴月也懒得去猜她的心思，“不过是因着在这宫里年头长，积攒了在奴才中的威望；到头来还不只是皇后跟纯贵妃手中一颗想用便能用的棋子？”

　　而另一边站着的周含，却是不敢与晴月再对上一眼，头抵着，两只手放在身前，细看，其中一只手还拽了衣角。

　　晴月收回了目光，只是将和舍子的被褥压实了些，“既然齐大人说妹妹无大碍，只是风寒罢了，大家伙儿也就都别围着了，让和舍子能好好休息吧。”

　　淑琴应着，喊了蓓兰，正想出了屋子去，却又被晴月喊住，“晴月有些日子没来储秀宫了，也想与嬷嬷再叙叙旧，谈谈天，可不知嬷嬷有没有晴月这般的闲情呢？”

　　蓓兰识趣，问淑琴道，“那嬷嬷，我先去忙了？”

　　“嗯，你先下去吧。”淑琴微微回头说道，不一会儿才笑着应，“和贵人要找淑琴，淑琴当然是有空的。”

　　晴月笑着走出屋子去，淑琴便只得跟着。

　　默许原本是想着为和舍子把了脉开完药，便和晴月一同回去永和宫，熟料晴月却是有了自己的安排，只能苦笑着收拾了东西。

　　“齐大人……”和舍子轻唤道，默许回头，发现床上的人正笑着，“齐大人不必烦恼，你的好，姐姐都知道呢……”

　　默许心里一怔，却假装听不懂，“和舍子小主，好好歇着最要紧……”匆匆离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