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宫凉如月》我村

24、第二十三章 绾珠欠恩晴月 淑琴黯离咸福宫

　　那日，晴月并没能从淑琴嘴里套出什么话来。原本是借着和舍子的嘴去勾起了淑琴关于樟脑的回忆，结果非但什么都没打听到，还叫淑琴认定自己是个处处算计和舍子的人，不免有些恼火起来。

　　不过幸好得是，和舍子倒是没想到这一层，还是日日往自己屋子里跑，一起去跟皇后请安，一起去御花园转悠，倒也清闲。

　　只是，与皇上见面的日子，却一直没等来，眼见着已经入宫两个礼拜，心里不禁着急起来。

　　吃过晚饭，晴月也懒得叫和舍子，便一人带了樱兰沿着储秀宫门外的大路走着，已是要入冬，天黑得早，连吹在脸上的风都显得刺骨起来。

　　天黑路边的景色也昏暗无光，不知觉就走到了御花园边上，隔着错落的假山，听到有人窃窃私语，晴月觉得奇怪，这大晚上黑灯瞎火还天冷，还有谁会像自己这般出来闲逛？

　　走进了才看清，原来是咸福宫纯贵妃身边的宫女绾珠，和一个不认得的老太监。

　　见有人突然出现，绾珠显得很是慌张，那老太监倒是还算从容，行了个礼便匆忙离开，只是原本要从绾珠手里接过的东西，也没来得及拿上。

　　“绾珠姑娘这么晚了，怎么也还在这御花园附近转悠呢？”晴月往着绾珠身边走近，走到她身后，绾珠又忙不迭地把手往身前放着。

　　“晴月小主……绾珠，不过是路过，见到海公公便聊了几句，若是没事，这天色已晚，绾珠还要赶着回咸福宫伺候纯贵妃……”没了往日的为虎作伥，绾珠都有些结巴起来，话还没说完便急着想要走。

　　“诶，等等，”晴月却是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绾珠一个没抓紧，手里的布袋子便落了下去，掉在地上，摔出一些珠宝首饰，旁边的樱兰见状惊了一惊，晴月却只是笑笑，看了眼地上的物件，又抬头望着早已失措地绾珠，“没想到，这现在咸福宫当差就是好啊，连宫女的首饰物件，都比得过一般妃嫔呢。”

　　“这些是……这不过只是……”绾珠一时间手足无措，站在原地闪烁其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紧忙蹲下身去把散落一地的珠宝首饰重新装回布袋子，起了身，却又不敢看着面前的二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哦……她是偷了纯贵妃娘娘的首饰呢！”樱兰倒是一下子想到了点上，之前有听说一些宫女太监会偷了主子们的物件拿出宫去卖，却未曾真的见识过，没想到今天却歪打正着给撞见了，而且还是咸福宫里的绾珠。

　　此时的绾珠早已没了平日的气势，听见了樱兰的嘀咕心里虽很是恼怒，却又发作不得。

　　“樱兰，”还是晴月微微往后使了个眼色，“可不能乱说了话，我看这些不过是纯贵妃娘娘念在绾珠忠心耿耿，是赏赐的物件，”樱兰还想说什么，却都被晴月一个瞪眼憋了回去。

　　绾珠手心已近冒了汗，连着布袋子都沾湿了一片，却听见晴月给了自己台阶，于是便连连点头，“晴月小主才是明白人，这些物件，的确是纯贵妃娘娘赏赐给绾珠的……最近也是手头有些紧，才想着要托那老太监悄悄带出宫去询个价，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事，还请晴月姑娘能帮绾珠守一守这事儿呢……”说着，又偷偷摸摸得抬了眼帘子，去望一望晴月的神情。

　　“谁都有困难的时候，这个道理晴月又怎会不明白呢。”晴月也只是笑笑，然后又转身吩咐道，“樱兰也听明白了？”

　　“嗯。”樱兰嘴上应着，心里却很是不乐意，这绾珠平日里仗着纯贵妃的气焰，时常在宫里头刁难储秀宫的宫女，这今日好不容易抓了个把柄，可晴月小主竟然就要这样放过去？

　　“那……晴月小主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要交代，绾珠就先回咸福宫了，怕这夜深了，纯贵妃娘娘找人呢。”绾珠谄笑着，但晴月还没让自己走，也不敢擅自离了。

　　“嗯，绾珠姑娘慢走。”晴月微微点了点头，那绾珠便行了礼，步履匆匆地逃离了御花园。

　　“小主，”见绾珠已经走远，樱兰才有些不快地开了口，“这绾珠分明有鬼，为什么小主不揭发她呢？”

　　晴月往前缓缓走着，左手捏着右手的衣袖，不紧不慢，走了快六七步，也不回头看樱兰，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今日拆穿了她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不如就给了她这个人情，日后自然会有要她还恩德时候。”

　　樱兰“哦”着，似懂非懂。

　　这一夜，整座紫禁城都落了一场冷雨，打在海棠树上，激起细碎的几滴甘露。

　　晴月洗漱完推了屋门出去，只觉一股寒意袭来——一场雨后，这宫里才算真的入了冬。

　　只听见那正厅里传来声响，晴月觉得奇怪，按道理这个时候各宫女都是各自在打扫着，怎么现在感觉倒像是聚在一块儿，你一言我一语热闹哄哄。

　　也不等樱兰去倒了洗漱用过的温水，晴月顾自往正厅走去，远远地，就见了六七个宫女围在一块儿，最外边的是蓓兰这个丫头，“蓓兰……”晴月走近才喊道。

　　蓓兰见是晴月，就应着，其他人却四散开来，“晴月小主起得可是早，”蓓兰先开了口，“不过嬷嬷刚被咸福宫叫了去，小主要是找嬷嬷，可能得等上一会儿。”

　　“被咸福宫叫了去？”晴月重复着一句。

　　“嗯，也是刚刚，绾珠来喊了嬷嬷，说是纯贵妃娘娘有要紧事，还不让我们跟着。”蓓兰说罢，便跟了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往后房走去。

　　这一大早，咸福宫就派人来喊了淑琴过去，这其中是什么缘由，晴月也捉摸不透——但大抵上，应该就是莹贵人的事了吧？毕竟现今，这宫里流言四起，说是这纯贵妃娘娘看不惯皇后一行人抱团，便想了计策在半夜引诱莹贵人去禁宫，一番装神弄鬼之后害得莹贵人失了心智，如今还卧病在床起身不得。

　　也不知是哪里传出去的风声，被奴才们愈传愈烈，好像有人亲眼见着似的，估计是见这流言好几日还未有要消散的意思，纯贵妃也终于按捺不住了。

　　这样想着，晴月倒是笑了起来，这淑琴一直把自己置身于这宫内诸事之外，想着不问三争四斗便能保全了这储秀宫，到头来还不是要被咸福宫给捉了去？而且有帮和舍子解围一事在先，纯贵妃已经给足了这淑琴面子，现在又有这流言一事，估计就没那么好对付。

　　淑琴回储秀宫的时候，晴月正一人坐在正厅里喝着茶。见淑琴的脸上、身上都落了雨，模样有些狼狈，晴月轻呷了一口热茶，淑琴倒是连望都不望晴月一眼，几步快走就要穿了正厅往后边屋子走去。

　　“诶，淑琴嬷嬷，”晴月见状，也不着急，放了茶盏开口道，“出门的时候都来不及带伞呐？想必一定是为着很要紧的事才出去的咯？”

　　淑琴站定，没有转过身子，眼睛直直盯着前边，“晴月小主，有什么事情不如明说。”

　　“嬷嬷一早就这么大火气呢，”晴月笑意盈盈地起了身，走到淑琴身后，身子几乎要贴上眼前人湿漉漉的后背，“怎么，纯贵妃娘娘下了什么让你为难的命令吗？还是说，有些人心怀鬼胎，叫人给发现了？”

　　语罢，淑琴一回头，晴月一张似笑非笑地脸就映入眼帘，两人相差不过就一只拳头的距离，“小主要是一早就想找人惹是生非，恕淑琴不能奉陪；若小主是想从淑琴这里套些什么话，那么也不必再多做这些功夫，淑琴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一向都是只要自己知道就好，没有四处张扬的习惯和兴趣。”

　　“淑琴嬷嬷怎么这般误会晴月呢，”晴月低垂了眉目，“晴月不过是关心默默而已，毕竟想在这宫里独善其身，始终不过是句笑话——晴月只怕，嬷嬷成了这个笑话，到时候叫旁人贻笑大方……”

　　晴月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一句话只能落入淑琴的耳中，嘴角却是继续上扬，弯成一个好看得弧度。

　　淑琴几乎是怀着怒意走去了后房，晴月又坐回了椅子上，茶已经有些冷却，恰好樱兰忙完了活进了正厅，“樱兰，你去看看和舍子在屋里头干些什么。”

　　不消一会儿，樱兰便回了来，“晴月小主，和舍子小主还在梳洗打扮呢。”晴月想了想，又看看淑琴走过的通往后房的门，“樱兰，我们去趟咸福宫。”

　　“咸福宫？”樱兰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入宫这么些日子，都没向纯贵妃娘娘请过一次安，怎么也说不过去吧，”晴月拍了拍裙子，“况且，最近这宫里发生的事，症结不都落在咸福宫么？”

　　樱兰还是不明白，“可这咸福宫，跟毓庆宫一直对着干呢……小主要是被人知道了出入那边，会不会有些不好听的话穿出去呀……”

　　晴月捂着嘴冷笑一声，“出入咸福宫，不就你知我知？”

　　这句话樱兰倒是一下听明白了，慌忙说，“樱兰定不会乱说什么的……”

　　晴月也不继续吓她，先出了正厅，樱兰紧忙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