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宫凉如月》我村

16、第十五章 纯贵妃略施下马威 皇后暗中诱逼淑琴

　　出了储秀宫沿着长廊往东边走，路的两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高墙，只留一线将偌大的天空框成窄窄的一道。一路上，淑琴也并不和两人说话，只顾自己在前边走着，晴月望望和舍子，和舍子也只是浅浅一笑——这人，估计是真被白亦宇给伤了，可这白亦宇好端端的又怎会特意赶到淮阳府来留下这一封决绝书信？越想越是想不通。

　　樱兰和汀兰跟在最后头，偶尔窃窃私语两句，听不清却也叫人难以忽视，晴月边走着边回了头，两人马上又恢复了安静模样。

　　还没到毓庆宫，淑琴却止了脚步，“前边来得是纯贵妃娘娘，记得行礼。”这声提醒声音不大，却也刚好够晴月和和舍子二人听得明白。

　　纯贵妃娘娘？晴月稍稍探了身子，只见不远处有个穿着橙黄绸缎的身影缓缓走着，一只手搭在一个宫女的手背上，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太监，因为离着稍远了些，看不清模样。这纯贵妃娘娘，晴月倒是听了不少传言，借着滑胎一事顺利从纯妃晋升为纯贵妃，纵观这后宫，也只此一人；皇上却又对她独家宠爱，连南巡视察灾情，也要带在身边，一句“身体不适”，又叫皇上急着陪同护送回宫里……

　　这样想着，纯贵妃也已经走到了跟前，淑琴欠着身子行了礼，待晴月跟和舍子也行罢后才接着说，“这两位是刚入宫的小主，淑琴正要带着去毓庆宫请安。”

　　“哦？”纯贵妃抬了一边的眉毛，眉尖处点缀着一朵小巧的桃花，这种妆容晴月没见过，觉得新奇，纯贵妃的眼色在两人身上扫了扫，才又开了口，“皇后娘娘几次三番选了新的小主们入宫，这里面的意思淑琴你倒是不会不明白哦？”

　　“淑琴只是听着宫里的主子们吩咐做事，纯贵妃娘娘要是有什么需要操劳的，也尽管吩咐。”淑琴陪着笑脸，身子却不自觉地动了一动。

　　“本宫从不怀疑你是个聪明人，”纯贵妃走得更近了些，倒是身后的宫女和太监依旧站得远远的，“只不过在这后宫里面，聪明也未必是件好事情。”

　　“娘娘的教诲，淑琴会记在心里。”淑琴应着，也不敢正眼看纯贵妃。

　　“你们俩，”纯贵妃摆了摆衣袖，又往晴月这边走了一步，“叫什么？”

　　还不等晴月答话，淑琴便抢着说，“这位是钮祜禄·晴月，是浙江巡抚阮元的长女，另一位是秋佳·和舍子，是……”话音还未落，却被纯贵妃瞪住了喉咙，“淑琴你在宫中多年，是不是倚仗着资历深就忘了察言观色的本事？”

　　晴月暗自想这纯贵妃娘娘为何这般咄咄逼人，淑琴已经一下跪在地上，“淑琴不敢，淑琴只是担心两位小主才入宫不就，言语不当惊扰了娘娘……”

　　“是怕惊扰了本宫，还是和皇后密谋着什么不能让本宫知道？”纯贵妃的声音响了些，眼睛又从地上的淑琴身上转向了晴月，“一个也好，两个也罢，在这宫里日子长了，自然也会明白，靠着哪面的墙才能保住自己一条命。”

　　说罢，才转了身，缓缓离去，直到看不见了，淑琴才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衣服，又像是没事发生一样，见晴月跟和舍子望着自己，笑笑，“这在宫里，处处要小心谨慎，因为永远也不知道什么事什么话会惹恼了主子们，更何况，大多时候，主子们的这些话并不是真的要讲给你听，而是期望借着你的耳朵和嘴巴，把这些话传达给她期望能听到的人罢了……”

　　和舍子似懂非懂，晴月心里却如明镜，淑琴提点得已很是明白，纯贵妃刚才的那席话，表面上是在呵斥淑琴抢了话，实则是要转述给皇后，“即使再引多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入了后宫，也不过是红颜薄雾，待日出之后，依旧是她纯贵妃一人的黎明”，而也是借着这场训话，也刚好给了自己跟和舍子一个警告——想在这后宫之中步步为营，得先明白究竟是要靠着皇后，还是她纯贵妃。
　　见晴月想事情正出神，淑琴便拉了一把，“晴月小主也别往心里去了，小主们和我们奴才不一样，只要日后在宫里说话行事稍加注意就好了。”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这后宫的长廊弯弯绕绕，如果不是淑琴领着，必定是要迷了路。和舍子的脸色倒是明朗起来，只是有些许紧张，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放在身前，连着手里的丝帕都被捏的有了皱痕。

　　毓庆宫坐落在紫禁城的东边，和储秀宫离得不算近，却也不远。长廊边上的檐脚压得比宫外的屋子要低许多，晴月被领着下了几个台阶，再走几步，便能看见蓝底金框的一块牌匾，“毓庆宫”三个鎏金大字正当其中。

　　晴月见着屋子外边站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公公，墨绿色的袍子，模样还稚气未脱的样子，只是一双眼睛透着机灵，虽早早看到一行人往这毓庆宫里来，却并不急着上前问，还是淑琴先打了招呼，“车公公，皇后娘娘可在屋里歇着？”那公公懒懒一抬眼，嗯了一声，却又伸手拦住了正欲踏进屋里的淑琴，“急什么呢，我先去通报一声，万一娘娘这会儿不方便，你们就先等着吧。”

　　淑琴又收回了脚，站在边上。这车公公更被人广为呼喊的名字是“小寿子”，和纯贵妃身边的小太监“小禄子”一道，是皇上赏赐给的，年纪虽不大，但好在对皇后忠心耿耿，做事也机灵，因此深得皇后欢心，平日里的赏赐什么一件也不曾落下。

　　“进来吧。”小寿子在屋子里喊了一身，“一会儿皇后娘娘问什么就答什么，没问的就收着点儿。”临进屋前，淑琴又提醒一番。

　　进了屋子，晴月才发觉这毓庆宫是由三间屋子组成，屋子与屋子之间用雕花木屏相隔，皇后正坐在第二间屋子靠着北边墙的榻上，手边桌上是还冒着热气的一盏清茶，见淑琴领着两人进来，便微微笑着。

　　“淑琴给皇后娘娘请安，”淑琴半蹲着，晴月跟和舍子也学着她的模样请了安。

　　“都是自家人，快起来吧。”皇后把手身在前边，往上抬了抬，示意三人可以站直了身子说话，然后又跟身边的宫女说，“婵珠，去看看让御膳房备着的点心好了没，若是好了就让人送来宫里。”宫女应着，带着小寿子一并出了屋子。

　　“晴月跟和舍子？两个人都长得标致得很，虽是才见着第一面，到让本宫觉得很是亲切，好像就在哪儿才见过似的。”皇后起了身，走到两人跟前，淑琴从边上冲晴月微微抬了抬下巴，晴月领了意，皇后虽是能喊得出两人的名字，却对谁是谁不甚了解，淑琴是想让自己先介绍一番，免得皇后再发问，“晴辰在杭州的时候就听爹爹说，皇后娘娘气质不凡，母仪天下，今天见到娘娘，倒是比那话来得更真切。”

　　皇后很是受这话，直接牵了晴月的手，“阮元的千金已是这般大，我这做堂姑的都不称职了。”然后又牵了和舍子的手，“那你就是秋佳氏的小女，和舍子咯？”

　　和舍子怯怯地应了一声，“不必紧张，”皇后宽慰两人道，“你们这几日就先在储秀宫跟着淑琴先适应一下这宫里的生活，等皇上处理了近日的事物，本宫再引荐一番。”

　　“是。”两人异口同声地应着。

　　正说着话，婵珠跟小寿子领着两个嬷嬷已经带了点心回屋子，把篮子里的物件摆在第一间房的圆桌上，婵珠才又进了里屋，“娘娘，您吩咐的点心已经备好了，可是现在趁热吃？”皇后点点头，婵珠便想过来扶着，“不用，你先带着晴月跟和舍子吃去，我还有话要和淑琴说。”

　　晴月望着淑琴，对方脸上倒像是见惯了似的，不做声只是微微笑着。晴月欠欠身子，便跟着婵珠走向桌边，和舍子依旧没什么胃口，只咬了一小口细沙酥饼，便没了动作；晴月虽是吃着，但心思却飞去了里屋——皇后也没刻意压着嗓子，所以说的那些话，晴月也听得清楚。

　　“这几日宫里的流言，淑琴你可有曾听说？”皇后也不看着淑琴，只是缓缓开了口，脚步绕着淑琴站的位置，也跟着缓缓迈开。

　　淑琴的眼珠子动了动，“淑琴愚昧，不知皇后娘娘说的是何事？”

　　“都说这储秀宫在淑琴你的带领下，几年来都没惹事端，”皇后却话锋一转，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人，“如果能一直事不关己守口如瓶那自然是好事，但这宫里头的规矩，相信淑琴你比本宫更为了解，哦？”

　　淑琴立马跪在地上，“储秀宫前些日子确是有宫女私闯禁宫，但已经被关进暴室教训，淑琴只是想着这小事既然已经处理，就不用惹得娘娘心烦……”皇后冷冷一笑，“这禁宫什么由来，淑琴你倒给我说道说道。”

　　晴月想再听清楚一些，但淑琴却像有意压低了声音，“晴月小主想着什么事这么入神呢？”婵珠站在边上，似乎察觉到晴月的心思并不在点心上，便开了口，晴月回了神，也只是笑笑不说话，倒是别过脸跟和舍子聊着，“妹妹，还是没胃口么？”

　　和舍子微微点头，一只手放在胸口，揉了揉，“这几日也不知怎地，总觉得胸口堵得慌……”

　　淑琴和皇后从里屋走出来，“那可让太医院的人早些来看一看，”皇后先说了话，“身子不舒服就让宫女去喊太医院，这是在宫里，自己挨着只会挨出更厉害的毛病。”

　　“谢娘娘关心。”和舍子道了谢，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皇后似乎也没有继续这话题的意思，“赶明儿早些，你俩再来毓庆宫，我也让蒻莹和茗静与你们见见，以后都是一个宫里的人，姐妹相称，可要一条心了。”

　　晴月知晓这话里的意思，见和舍子还呆愣着，便推推她，两人又一道行了礼。

　　淑琴自刚才从里屋出来便脸色难看，带着晴月二人回储秀宫的路上更是一言不发，“禁宫？”晴月还在寻思皇后刚才与淑琴独自说的那番话，若不是婵珠半道打断，至少也能听个大概出来。

　　“樱兰、汀兰，”淑琴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你们先领着两位小主回储秀宫，我去去就回。”

　　“唉……”未等晴月开口，淑琴已经迈下几个台阶走远，“晴月小主，咱们先回吧？”樱兰不知晴月想着什么，好意提醒。

　　“嗯。”晴月也只能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