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宫凉如月》我村

10、第九章 细雨云中引山贼 密林小道露心计

　　晴月只听声响，全然不知晓马车后边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向李管家喊，“李管家，后边是怎么了？”

　　“大小姐可坐稳了！这后边是山贼追上来了！没想到居然是人数这么多！”李管家强装着镇定，却已接过了宝义手里的缰绳，回话间隙扬起鞭子抽在马身上，晴月只觉马车速度越来越快，身子不由得往后边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渐渐缓和了速度，李管家钻进车里来拉着晴月就往外边走，晴月也是这时候才看清原来一行人已经偏离了大路，跑进了山坡上得林子里头，算上自己也只剩了不到十人，晴辰和和舍子站在一棵松树下，还是挽着手，但脸上却满是不安。

　　“苏州府那辆载着礼品的马车已被那些个山贼劫了去，我担心他们还会追上来，”李管家打量了一下四周，“咱们得分两趟走，大小姐你和晴辰小姐她俩坐一辆车先在这儿候着，我让宝义驾着另一辆先去引开他们，”然后又转身对宝义说道，“你把人引到河边去，就丢了马和车子，自己跳河游到对面去，我看这帮人也只是谋财，都是寻常百姓被逼的，也对害命没什么兴趣……”

　　“既只是谋财，那我们还躲什么？直接把银两首饰给他们，再让他们放行不就好了？”晴辰接上一句，李管家也不理会，只是又对着晴月顾自说话，“等大路上没了声音，咱们在继续上路，天黑前到了城里头就安全了。”

　　“恩，晴月明白李管家的意思，”晴月答道，然后又走近宝义，“宝义你自己可照顾着自己些，马车银两什么的都不重要，可千万注意安全……”

　　宝义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两只手在背后搓了又搓，“大小姐放心吧，我这打小熟水性，游过河不过是小事一桩。”

　　晴辰拉着和舍子先行上了晴月的马车，“既然有了计划，那就不要在这里浪费口舌了，免得一会儿把山贼引了来，”也许是觉得晴辰说得话有些言重，和舍子停驻在马车前倒并不急着进去，“李管家说得有理，我们分开走也能混淆了山贼试听，不过宝义兄弟自己可千万多注意一些……”

　　晴月笑笑，拉着和舍子的手一并进了车里。

　　空间逼仄，和舍子坐在中间，左边是晴辰，右边是晴月，三人都默着声不讲话。“诶，”还是和舍子先打破了沉寂，“也不知宝义大哥引开了山贼没。”

　　宝义驾着马车出发已经有了一会儿，李管家还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的。

　　“我们啊，也没什么立场去担心别人了，”晴辰往和舍子身边靠了靠，“也不知道得在这鬼地方呆多久，要是那些山贼没被宝义引过去，那才是麻烦大了呢！”

　　这样说着，李管家又转身上了马车，“李管家，我们现在是往哪边走？”晴月问道。

　　“咱们往山上走吧，我刚才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那大路上有其他人马追着宝义过去，我担心现在贸贸然下了山坡，反而中了山贼的埋伏，”李管家也不急着上路，只是靠在车身上，几个随行的家丁在不远处的树下躲着若有似无的小雨，经过刚才一番突如其来的追赶，大家都有些疲惫，“这钱财宝物被抢了我倒不担心，我只怕这些个山贼见了晴月小姐你们几个会心生歹念……”

　　晴月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打小杭州府里那些年纪大了的女人，都会打趣着说某一年哪批进宫的秀女又在哪个山里被山贼劫了做压寨夫人去——“这压寨夫人哪，也有排名，指不定进去了就是个十九姨太”，话里不单是捕风捉影的意味，还夹杂了更多曾德揶揄，听得多了，晴月倒也没了感觉。

　　只是现在这般场景，倒叫人有些害怕起来。

　　“晴月姐姐，你说这山贼不会真的要抢了我们吧？”和舍子看着晴月，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
　　晴月用手心摸了摸她的脸，“放心吧，李管家会护着我们呢，”说完话，又看了一眼晴辰，四目相对，晴辰紧急着躲开了眼神。

　　天色渐晚，李管家却还是没有要动身的打算，就连晴月都耐不住了性子，钻出马车问道，“按照现在的情形，怕是天黑前也进不了淮阳城了吧？”雾气下得重，李管家的眉毛胡须上都带着了水珠，“前去探路的人还没回来，再等等吧……”恰巧，山坡上下来一人，“这路走得通，只要再往上边走一些，就能望见淮阳城了，不过想要穿过这片林子到城门，约莫比走大路要多出个把时辰。”

　　“走得通就行，大小姐先进车子里吧，咱们这就上路，”李管家走近围聚在一块儿的家丁们，叮嘱几句，几人便各自上了马，两个走在前头先上了坡，还有三个则跟在马车后头，等着一起出发。

　　晴月进了车子，和舍子便凑上来，用袖子帮着擦脸上的雨水，“你啊，自己身子还没好，就出去淋雨……”晴辰扯起一丝嘴角，“是啊，姐姐，这自己的身体是不是能够吃得消，可只有自己知道呀”，晴月顺着她得动作看下去，晴辰手里露出的那只灰色布袋倒是看得分明，“两位妹妹还能为我担心，我这身子自然也就好了大半了……”晴月也不慌张，反而凑到了两人中间去，“李管家现在就带着咱们往山坡上走，估计再过一个半时辰就能到淮阳城了。”

　　晴辰往边上挪了一挪，也不愿再搭话，和舍子却将身子往晴月身上靠去。

　　上坡的路不好走，加上雨水搅和了山泥，车轱辘直打滑，甚至有好几次整架马车都要往后边退去，引得三人在车内惊吓连连。

　　趁着都还没缓过劲来，晴月从衣袖里摸出一块玉佩，上书“杭州府 阮元”几字，是临出门前一天阮元暗暗放在锦袋里送进了晴月屋子，说是路上要遇到什么不便之处，便可交由当地管事的，他人自会给予方便。

　　阮元在官场的关系，晴月虽然不是很清楚却也不曾怀疑，混迹几十年，从京城朝野到浙江杭州，中间也不是没遭遇过同僚暗算与扣帽子，但阮元几乎每次都能独善其身，并迅速找到新的站队，“你这也算是一项顶好的本事了”，二娘经常挂在嘴边的这句话，晴月倒也是打心底认可。
　　又是一阵晃动，晴月假不经意地将玉佩掉在和晴辰之间的坐垫上，身子却紧挨着和舍子过去，佯装没有坐稳，单手撑在内壁上，看上去是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晴月姐姐小心啊……”和舍子不知这其中真假，急着抱紧晴月胳膊，免得她再坐不稳了。

　　“没事，可撞着你没有？”晴月不好意思地笑，再回头时，坐垫上的玉佩已经不见了踪迹，晴辰倒是一只手抓着窗沿，极力地稳住身子，见晴月望过来，便好意提道，“姐姐可抓稳了，在这车子里横冲直撞地，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呢。”

　　晴月应了声，马车走得比刚才顺畅了些，想着应该是上完了山坡，便绕过和舍子撩开窗帘，天色暗淡得不成样子，但隔了稀疏的松树林，还是能望见淮阳城的大致模样。

　　雨势也终于渐渐小去，偶有跟在后边的家丁稍稍超过一些马车，但不多久便又缓缓退后去，“这天阴沉得倒叫人害怕，”和舍子默默说一声，“好想快点进了淮阳城，免得心里总是惴惴觉得不安。”

　　“别太担心了，”晴月安抚道，“只要穿过了林子，再上了大路，那就是城门口。”

　　车后边传来一阵慌乱声，晴月警觉起来，“李管家，怎么了？”“大小姐你们扶住车窗！”李管家也顾不得回应，紧忙又抽了马屁股几鞭子，晴月干脆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往后边看，几个原本跟在车后边的家丁都落下得远远的，再远一些的地方隐隐约约有一队人马追来。不好，心里暗暗吃紧，却还是强装镇定回到了位子上，“是不是山贼追上来了？”和舍子慌了神，抓着晴月的手臂很是用力，马车却在这时停了下来。

　　“着了这山贼的道了！”李管家大力掀开车帘，“都紧忙下车！”

　　晴月三人也不敢多耽搁，来不及多拿什么物件，便被李管家带着往小道边上的密林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