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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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这座城市下着一场大雨，于是我遇见了你。
01.
宋和把教科书举在头顶，风一般穿过雨幕，狼狈地窜进街角便利店的屋檐下。
路过的行人匆匆，在一场大雨里纷逃。
哪家的店放着甜蜜的英文歌，女声带着泡沫气儿一般的温柔，吐诉着爱意。
这可能是夏季最后一场暴雨。
宋和站在屋檐下，把书抱在怀里，摸到封面上清凉湿润的触感。
雨声真的是一种非常美妙的音乐。
轻轻的，又欢快又急促，树叶尖，雨滴一点一点掉下来。
宋和跑得有点热，大概是为这一场雨给闷住了，他掀了掀衣服下摆，清凉的空气钻进去，小小地鼓起一片。
对街的雨伞被风刮走，小猫趴在谁家的屋檐下打盹。
宋和看见红绿灯旁开着一把黑色的伞。
好像有什么神奇的东西牵引着他看过去。
店家的音乐切了歌，欢快的鼓点打在宋和的心上。
于是他看过去，看见一个少年。
那一刻雨幕都静止了。
行人们停了下来，世界被放慢，宋和听不到雨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那样快。
那个少年抬起头来，对着宋和微微笑。
宋和听见欢快的英文歌渐渐放大，时间已经停下，只有他们俩在对视。
他在等绿灯吗？
宋和呆呆地看着他。
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吧。宋和这样想到。
原来心动这么简单，只要一个笑容，就可以彻底沉沦。
“他会来到我面前吗？
他会跨越这人行道，车辆为他停下，行人为他驻足，而距离一点点缩短。”
宋和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少年。
然而少年又低下头。
他的有点旧的白色衬衫，他的小虎牙，他的黑色的雨伞。
都是如此叫人心动。
雨滴又落了下来。
好像世界被摁下了暂停键又被摁回播放，车辆再次走动，宋和眨眼之间，少年已经消失了。
绿灯亮了起来。
歌曲还在继续，形形色色的人走过，然而宋和再也找不到那个少年。
是否这一场大雨只是为了这一次初遇？
02.
又下雨了。
这次宋和带了伞，是一把黑色的伞。
他也想不通为什么，只是想带上一把黑色的伞，就好像不为什么人一样。
不由自主地，他站在便利店的屋檐下，听见雨滴落在心上的声音。
他把伞收起来，静静站在那里，等待着一个重逢。
如果那算是重逢的话。
这次的音乐是一首温柔的粤语歌，歌声里好似藏着万水千山的柔情。
宋和靠在墙上，疑心那次相遇只是他的一场美梦。
难道那是他臆想出来的美少年？
宋和自嘲地笑了一下，剥开口糖果的糖衣，把它放进口腔，舌尖漫开丝丝的甜蜜。
然后他抬头，看见对街的那把黑伞。
少年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像一张陈旧的老照片，清淡的微笑在雨雾里朦胧。
宋和的心狂热地跳动，他握紧糖纸，连伞也忘记撑，受了蛊惑一样慢慢走过去。
汽车的鸣笛声打断了他的幻梦。
再睁眼，少年又消失了。
绿灯亮起，宋和狂奔过人行道，妄想抓住那只消失的蝴蝶。
然而他站在人群里，形形色色的人从他身边路过，只是没有那个少年。
宋和呆愣愣地站在雨幕里，第一次有这种想哭都哭不出的感觉。
雨水拂过他的脸颊，打湿了嘴唇，他舔了舔，清凉的味道混杂着糖果残留的甜味就蔓延在舌尖。
“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宋和等了一会儿，然后撑开伞，慢慢地离开了。
一次次的遇见，就只是为了错过你吗？
03.
“你找黎川？你找他干什么？”老人一脸戒备地审视着面前的宋和。
“黎……川？”
宋和一愣，低头看向手里黑白色的老照片。
照片上少年的衬衫洗得发白，笑容恬淡干净。
原来他叫黎川么。
宋和细细咀嚼着黎川两个字，心里涌上一种奇妙又甜蜜的感觉。
“我是黎川的朋友……我想问问他……”
宋和话还没说完，老人已经冷笑着打断了他：“朋友？依小川的性子，哪会有什么朋友？”
老人又从头到脚打量了宋和一遍，神色更加有些讥讽的意思：“而且还是这种有钱的‘朋友’？”
宋和有些尴尬，只能尽量傻笑打着马虎眼：“其实我们也不是那么熟……”
“行了，你有什么直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老人说着，哆哆嗦嗦抽了口旱烟。
“我……”宋和犹豫着低头摩挲照片上少年的脸，声音低了下来，“我见过他，可是他消失了……”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可是老人变了脸色。
“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前几天，在马路的对面……”
老人的面色复杂，终于叹息着开口：“说起来，我也在那个地方见到了他……这个孩子还舍不得走哇，他还那么年轻……”
“他已经走了一年多了。”
“那天雨太大了，司机喝了酒，造孽啊……我们几个老街坊也时不时能看见他在马路边儿等红灯，他的灵魂还在舍不得走呢。”
“小川是个孤儿，除了我们这些看着他长大的老街坊，恐怕也没多少人能记住他，更别提再见到他。”
“小川不想走啊。”
04.
一场大雨猝不及防打湿了秋天的梦。
宋和抱着一罐糖果，奔跑着被淋了个透，他一头钻进小店屋檐，看着对街闪烁的红绿灯发呆。
太安静了。
雨滴慢慢地落下来，包装精美的糖果被保护得很好，宋和抱着玻璃罐，等待雨停。
黎川出现在对街的雨雾里，撑着一把黑伞，嘴角的微笑过于腼腆安静，少年眉眼间弥漫着雾气，如一朵轻轻飘落在风雨中的栀子花般脆弱。
最后浮在水流上温柔地摇曳。
宋和忽然飞奔穿过马路，根本不顾尖锐的鸣笛声伸手要抓住他。
玻璃罐啪地摔落在地上，糖果散落一地。
宋和绝望地伸手，徒劳地触及一片虚无。
疼痛席卷而来。
最后一眼，他看见少年向他走来。
黎川笑着弯腰，拾起一颗白色包装的糖果，洁白的脖颈间有淡淡的香气，终于，他看向宋和。
那眼神穿过雨幕，温柔又干净。
宋和昏过去。
05.
再醒来是在医院。
宋和疲惫地睁开眼，眼前一片迷蒙，他努力眨眨眼才看清白色的墙面。
身上的疼痛好像还没苏醒过来。
可是浑身都没有力气，只能废/物一样躺在病床上，任由冰冷的液体输进体内。
宋和又想起黎川的那一眼。
他会喜欢他的糖果吗？
宋和一点都不后悔啊。他闭上眼，脑海里来来回回闪烁黎川的样子。
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子，他才能坐着轮椅勉强出去放放风。
外面的阳光很温暖。
出车祸真的很疼啊，黎川当时一定很疼很害怕吧。
宋和闭上双眼，任由阳光亲抚脸颊，怀里抱着一罐糖果。
那些糖果他都捡回来了。
一遍又一遍数，果然少了一颗。
宋和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打开罐子，认认真真又数了一遍，挑出一颗同样白色包装的糖果剥开放进嘴里。
口腔里满是甜蜜。
他想象着黎川也尝到了这样的滋味，就好像他们正在亲吻，彼此嘴里都是这样甜蜜的味道。
于是阳光也是甜丝丝的味道。
06.
等到宋和好全了，他跑去找那些还记得黎川的老人，听他们讲黎川曾经的故事。
讲黎川是一个很乖的孩子，又漂亮又安静，但是没有朋友。
黎川很怕生，不喜欢和别的小孩说话。
黎川喜欢听老爷爷讲故事。
黎川爱吃甜的。
黎川分不清左右，常常迷路。
黎川很爱笑，大家从没看他哭过。
黎川很怕别人忘记他。
宋和听着听着，就好像他陪着黎川走过了那些岁月。
现在黎川不用害怕没有朋友了。
因为他的喜怒哀乐，宋和会一一去记录。
黎川不用担心迷路了。
因为宋和会牵着他慢慢走回家。
黎川不用害怕别人忘记他了。
因为宋和会永远永远记着他。
07.
街角便利店对街的小猫衔着一颗白色包装的糖慢悠悠跳上墙头。
糖果染上了雨水和灰尘，在阳光下仍然熠熠生辉。
小猫舔了舔，懒洋洋趴着打盹儿。
而糖果静静放在那里，好像在等它的主人品尝他。
它是一颗很甜很甜的糖，可惜没有谁知道了。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雨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