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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恋人冢2 ...

  •   整个下午焦弥的心都无法静下来。

      路灯橙晕下,他忐忑不安的向家的方向疾驰起来,途中发现自己卧室窗外的那棵树神奇的谢了顶,立在一排发冠葱茏的同龄树之间显得格外的突兀和羞辱。就在这时,家里传来了一声尖叫。

      “妈,怎么了?!”

      快步跑进家门,顺着妈妈的目光看去,只见玄陆翘着二郎腿端坐在沙发上,手指正小心翼翼的捻起一粒蚕豆。

      焦弥喉头咕噜一声,大脑飞快的组织语言,“妈妈,不用怕,他是……”

      “电视、电视自己在换台!一直停留在这个台上,好几次了……我都不敢过去……”

      焦弥抱住已经吓出泪花的妈妈不住的柔声安慰,眼里喷出的岩浆几乎要把玄陆灼出一个窟窿。

      “没事的妈妈,最近可能……是电视塔在维修,频道都不稳定,我同学家也出现过这种情况,没事的,你不要怕。”

      焦弥快步走上前一把按下了那只捻蚕豆的手,另一只手拿起遥控器装模作样的调试了一会儿。

      “妈你再试试,这次一定好了。”

      心有余悸的妈妈摆摆手,看着焦弥接连换了几个台都没有再跳过,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些放松了。

      玄陆垂眸努了努嘴,示意焦弥松手,焦弥提起一口气,揽过茶几上的多肉盆栽就健步如飞地拖着玄陆上了楼。

      “你今天都做了什么?”焦弥把肩上的书包往沙发上一扔,面带愠色的质问道。

      “你说刚刚?我吃东西时你妈突然回来了,你给我规定说不准被你家人看到,她把小盆栽放到茶几上,我只好坐在那不动了。”

      “只有不被看到吗?我是不是还说过你灵体时不准动任何东西。”

      “有吗?那我下次注意。”玄陆一脸满不在乎的笑,“好无聊啊,我要下去看电视。”他看着手心那颗不成样子的蚕豆,想了想还是扔掉了。

      “不可……??!”

      焦弥眼睁睁的看见窗外的树叶列阵整齐的飞了进来将玄陆从头到脚围了个严实,树叶全消失的一瞬,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像照镜子一般出现在了焦弥眼前。

      “原来如此…”白天走时还茂密的树正哭丧着脸顶着地中海头等待主人主持公道,焦弥这才想起来。

      “人间灵力匮乏,维持灵体消耗太大,用树叶变化成人类正好可以节省灵力。”

      看来只能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使用杀手锏了,焦弥打开电脑调出了玄陆刚才看的节目,还教了简单的操作方法,电脑节目的方便连贯迅速征服了玄陆。

      刚好到了最精彩的解密时刻,焦弥把电脑一合,“赶紧把叶子长出来。”

      玄陆不耐烦的一挥手,窗外的树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原样。

      “既然灵力匮乏那你正好哪都别去,在卧室待着好好修炼,不准变成我的样子,不准出现在我爸妈面前。”

      玄陆心不在焉的应下,眼睛一刻不松的紧盯着电脑。

      也算是安顿下这个祸患了,焦弥开始打扫卫生,把床底下的书籍、鞋子、落满灰尘的球、坏手风琴、粘着泥巴的花园铲等乱七八糟的杂物一一拿了出来,拖干净地面后铺上了一层软软的被褥,以后就让他睡这吧。

      第一章恋人冢

      梦里大千,虚实伴生。火焰似有吞天之势,万物生灵哀嚎扭曲,交织成一片灰霾遮住了眼,身处烈焰正中的自己却丝毫没有燎灼感,只有无端从心底升起的哀恸和苍凉。意识渐渐清晰,焦弥又一次在午夜醒来。

      噩梦与戒指无关、异能无关,与玄陆更是无关,这是焦弥从记事起就有的经历,常常流着泪醒来,有时即使回忆不起梦境内容,那种绝望的压抑感依旧会郁结在心头,挥之不散,甚至能影响人莫名的低落一整天。

      刚刚睁眼的瞬间似乎听见门有响动。

      下意识的探头看了一眼床下,玄陆阖目浅浅的呼吸,熟睡的魔鬼看着比白天顺眼的多。

      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好几天了,可焦弥还是会有不真实的感觉,期待哪次睁开眼,手指上这个和床底下那个能砰得一下消失,从此生活回归正常。

      口有些渴,焦弥轻轻地走进客厅倒了杯水,感到背后莫名一凉,面前推拉门玻璃上突然映出了一个黑影,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发出就看清了眼前来人,爸爸赶紧帮焦弥端住了差点摔落的杯子,比着噤声低声说:“当心,别把你妈吵醒了。”

      月光下晃出了爸爸憔悴苍白的脸,眼里满是血丝,强撑的精神仿佛一座干沙捏的城堡,风过就塌。

      “手头案子还没完,我想回来看看你俩,拿个换洗衣服就走的。”

      焦弥明白爸爸肩负的责任与压力,所以从未埋怨。早就注意到爸爸身上那件满是褶皱沾灰的单衣,他又瘦了,裸露的皮肤上还有些新痂和淤青,他在外面经历过什么,又是怎么受的伤,焦弥鼻子一酸。

      月色清冷,父子二人很默契的并坐到了被月光洗涤一净的台阶前。

      “家里没什么事吧。”

      “没有,我上学妈妈上班,每天都是这样。”

      “那你在学校里怎么样,没人敢欺负你吧?”

      焦弥身板一挺:“我可是焦磊的儿子,我不欺负别人就谢天谢地了还有人敢欺负我吗?”说完最后一句玄陆那张大脸就窜进了脑海,对,他不是人。

      爸爸笑嘻嘻的拨勒着儿子的头:“臭小子挺能耐嘛,谁敢动你,你爹不能让他,但你也不准欺负人昂。”

      “知道了,长官。”

      “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学习方面从来没让我和你妈费过心,学习虽然重要但也要注意休息,保护眼睛啊,我看你房间的灯一直亮到快十二点了才熄。”

      这几天玄陆沉迷游戏,关灯晚了很多,焦弥不由得紧张起来,不知爸爸有没有看到他。焦弥有些不安的点点头。

      爸爸却没注意到这点,继续说道:“你也是个男子汉了,爸爸不在时要承担起男人的责任,保护妈妈。”

      “当然。”

      爸爸转过身来微笑地望着一脸坚毅的焦弥,突然叹了一句:“咱爷俩也没在一起喝过酒,真是可惜。”

      “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先以水带酒敬您一杯,您和妈妈将我养育成人,辛苦啦。”焦弥两手端正的举起水杯。爸爸憋着笑对准他的脑门一弹,临走时再三叮嘱:“别告诉你妈我回来了,她要知道我回来马上走了一定会生气的。”焦弥连声应下。

      又是一天规律的奋笔埋案,解放之铃清脆响起,教室里顿时一派乱马驰原。

      “真是头晕脑胀啊啊啊!”尚煜趴在桌子上边哀嚎边用一沓厚厚的印刷卷砸自己脑袋。

      “这不是给您老放假了吗。”焦弥把书一合装进包里。

      尚煜怒不可遏的敲着满到塞不下的书包,“这叫放假?!不过是换个地方做题罢了。”

      “别特么抱怨了,你一共能做几张,还不是抄老子的。”李恭时转头飞了一个王之蔑视。

      “能者多劳嘛是不是,来来来李老爷小的给您捏捏。”说着,尚煜就把熊掌探到了李恭时的肩上,但被后者灵活的躲开了。

      “尚煜你的骨气呢?刚开学那阵你不是挺有骨气吗,还说什么把答案摊你眼前你都不带看的。”若水在后面嗤之以鼻。

      “一码归一码,我们血浓于水的兄弟情你个老娘们懂个屁?”

      “你…你找死!”

      硝烟乍起,焦弥拉上书包退出一线,正与若水酣战的尚煜腾出一只手扯住了焦弥的书包带,“先别走啊还有事跟你说,周六或周日一起去泡汤吧,我家之前买的票快过期了,咱们四个正好四张怎么样。”说话间,被扼住衣领的尚煜艰难摆着脑袋看了看前后两侧的李恭时和赵光继。

      “你们家四个人正好用了呗。”李恭时也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了。

      “我爸妈工作忙,我哥又在外地,他们根本用不上,这次大休肯定又我一个人在家,不用就浪费了,去吧去吧。”

      “我回家闭关了,拜拜。”李恭时和蔼的摸了摸尚煜的狗头长扬而去。

      “喂!喂!别走啊,泡个温泉而已嘛。”尚煜挣扎着将衣领从若水的魔爪中拽了出来,可惜李恭时已经走远,只好转头看向赵光继。

      “俺得家去,俺两个星期才家去一趟,家里活都等着干呢。”赵光继面露难色,他家离得远,平时都住校,两周一次的大休对他来说格外珍贵。

      尚煜叹了口气,婆娑目光再次聚集到焦弥脸上,凄凉的唱道:“兄弟情啊~夜空中万千星点~兄弟情啊~红尘里无限光华~~”

      四面八方投来了诡异的眼光,若水翻了个白眼,焦弥赶紧扑上去捂住了尚煜的嘴,“好好好,收了神通吧,明后天我有时间了就给你打电话怎么样。”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可是随传随到。”尚煜想了想又附耳补充一句,“对了,梁学妹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叫她一起来,反正还剩两张票。”说罢还挑了一下眉,那神情,怎是一个猥琐可以形容的来的。

      “喂喂喂,那我呢,剩下一张票可以给我呀。”在一旁全神贯注偷听的若水自荐到。

      尚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你就算了吧,看你还不如回家看平板呢,多少有个Home键。”

      “说什么呢!王八蛋我跟你拼了!”

      尚煜见势不妙抓起包忙向教室外鼠窜,双眼喷火的若水挥舞着利爪追了出去。焦弥笑着摇了摇头,背起书包也走了。

      校门一开,清一色的鲜亮一中校服泄洪般的混进了黑压压的人群中。

      这个时段正是下班放学的高峰期,小摊贩们也各自摆好了阵势,让本就不宽的道路又狠狠的向里掐了一块。熙攘嘈杂,刹车灯、喇叭声和汩汩的尾气干涩的揉在一起,车流艰难的移动着,被路上见缝插针的攒动行人一个个超越。

      为了避开人流,焦弥和往常一样选择贴着球场铁网边上的那条路走,球场里的叫好声一阵阵的涌来,似乎比平时都热闹,但焦弥只顾着往家里赶根本无心看球赛。

      “砰!”一个篮球猝不及防的砸到了身侧的铁网上,焦弥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去,球场内打球的、看球的,几乎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看向他,其中一个气质出众的男孩正抱着球冲他微笑,他身量挺拔,举手投足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

      “抱歉,刚才传球传歪了,没吓到你吧。”那人慢慢走近,焦弥越看越觉得熟悉。

      “段沅?”

      “你是,焦弥?”得到点头肯定之后的段沅笑容更灿烂了,“太好了,没想到能碰上你。”说着他把手中的球递还给了别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是焦弥率先开口。

      “刚回来没几天,这里变化挺大的嘛。我记得那里以前是……”段沅满含怀念、平抑温和的语气里偶尔夹杂着一些难以察觉的激动。

      是啊,变化挺大的。

      焦弥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没了张嘴的欲望,或者是没什么想和眼前人说话的欲望。

      两人从小相识,上学放学总是一起走,边走边打闹,有时候还会有同行的其它小朋友,那年冬天,也忘了是谁先提议的到公园捉迷藏,大家就这样玩起来了。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从小到大,段沅都被这样夸赞着。不仅成绩是最好的,连玩游戏都是最好的,可惜满是雪的公园里藏身不容易,藏匿者都被一个个的找出来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可是还没有找到段沅的踪迹,几个孩子认输回家了,其它的也不想玩了,焦弥只好沿着公园的最外边一圈圈的扯着嗓子喊:

      “段沅!你快出来!我们不玩了!”

      “段沅!回家了段沅!你快出来吧!”

      … …

      一圈又一圈,还是没人回应,孩子们陆续走了,只剩焦弥还在寻找,空荡荡的公园亮起了昏暗的灯光,小孩儿露在外面的小脸已经被冻得红扑扑失去了直觉,鼻涕也吸不动了,地上小小的脚印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

      这时,焦弥留意到了公园冰湖上被垂钓者凿出来的冰窟窿,突然冒出的恐怖设想令他遍体生寒,于是他赶紧跑到窟窿边探着头查看。“焦弥!”炸雷般的惊吼声从远处骤然传来,是许久不见儿子回家所以出门寻找的焦爸。突然,脚下的冰层开始龟裂,掉进冰窟一刹那看到的画面,时常在焦弥的脑海中浮现,清晰的像是被人用冰锥凿刻在了角膜上。那时的焦爸以一种难以形容的惊人速度从几十米外的亭子旁飞奔过来,脸色僵白,头发也仿佛真的一根根立起来了,不过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极大的恐惧。

      在医院住了多日后焦弥才知道,段沅在喊完了那句“藏好了”后就离开了公园,他怕被找到,于是悄悄回家了。自己掉进冰湖这件事确实还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怪不得段沅,但焦弥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等啊等,始终等不到段沅来看望自己,那种憋屈的难受感,比冰湖更甚。之后焦弥病好了回到学校,却发现段沅没打一声招呼就和父母一起出国了。

      还在意吗?焦弥不愿多想。

      “好久没见了,去我家坐会儿怎么样。”段沅微微侧头,打球散下来的几根汗湿的乱发垂在额间,却丝毫没有狼狈邋遢的感觉,周围路人不断的偷瞄打量。

      “我和朋友约好了有点事,不好意思啊。”焦弥将手蜷在肥大校服口袋里,神色淡淡。

      “谁,珍珍吗?我记得那个小姑娘从小就粘你,近水楼台,你们应该早就在一起了吧。”段沅丝毫不介意,明明是带点调侃的意味,偏偏他的言笑这般坦荡。

      “没有的事。”回想起梁宇珍小时候那些丰功伟绩,焦弥不禁走漏了笑意,“她后来也搬走了。不过我们初中高中总在一个学校,平时经常能见到。”

      一路走过来,焦弥都维持着礼貌的疏离,这次大概是唯一发自肺腑的真笑,段沅也控制不住的跟着笑了起来,似乎是也想起了什么。

      “真羡慕你啊,总是那么讨女孩子喜欢,还记得有年六一合唱时珍珍为了和其它女孩争你旁边的位置差点打起来。”

      “那时候都还小,现在的她可没那么剽悍了,你要是遇上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来。”

      装载美好回忆的闸门被打开,两人越聊越投机,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

      “唉,光顾说话去了,你家那个路口刚刚好像走过了。”好一段焦弥才意识到,赶紧开口提醒段沅,于是两人就此道别了。

      回到家时,妈妈已经做好了晚饭,电视里播放着本市的新闻。

      “今天下午,于本市西郊一废弃养殖场里发现了两具男尸,经调查,死者身份为现已破获的6.11重大拐卖人口案的在逃要犯……”

      “天啊…”妈妈突然语气激动地放下碗筷,“焦弥焦弥快看,这个是不是你爸!”

      背后警戒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果然是爸爸,焦弥也赶紧凑上前去,两人眼睛一刻不离的盯着电视,期待再次看到那个身影。可惜的是,直到新闻全都结束,爸爸也没出现几次。

      重新坐回位置上,原本可口的饭菜都变成难以下咽的涩喉之物,妈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爸什么时候能回来。”她低落的收拾起了碗筷,拉开了厨房的推拉门。

      而今天凌晨时,她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这里,向焦弥比了一个噤声。

      焦弥眼前,两人的身影似乎并在了一起。

      “妈妈。”焦弥也跟进了厨房,水槽前那个背对着他的人已经泣不成声,焦弥张开手臂把这个脆弱的女人揽在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膀,就像小时候她用温暖的手掌拍着自己一样。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长得比她高了,就像一场循环,你弱小时她不得不变得强大保护你,当你强大起来,能够被依靠时,她终于肯卸下沉重的伪装在你面前露出自己的脆弱。

      “没事没事,你快上去学习吧,别打扰我做事。”妈妈用围裙擦了擦泪,仰起头驱赶着焦弥,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活力。

      被赶出厨房的焦弥抬头看了看通往卧室的路,感觉黑暗中有个怪物正张大了嘴在路的尽头敛息静候,曾经最舒适自在的小窝却变成了令人煎熬的炼狱,踏在台阶上的每一步都如坠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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