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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回 金风玉露一相逢 六宫粉黛无颜色 ...

  •   太子府里的众人最近大概是不怕茶余饭后缺乏谈资的。大家都知道,那天太子明明是去太子妃那里兴师问罪的,却永远也想不到太子妃究竟施了什么魅惑法术,居然把太子迷得神魂颠倒,从此以后,一有空就往太子妃屋里跑,一呆就是大半天。
      反倒是阿伊娜,不仅没有出了那记巴掌的恶气,反而像被打入冷宫似得,从那天开始,太子就再也没踏进她的屋里一步,任凭她在屋里气得砸烂所有花瓶摆设,也没有人再费心思来讨好取悦她。
      再说凝眉这边,境况同样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太子走后的第二天,下人们就送来了一支上好的高丽参,年份更长,个头更大,以后凡是有什么好的药材,好的衣料,也都是拿来给太子妃先挑,一时间,凝眉这个原先冷落的宫殿变得风景这边独好。
      一个春日的午后,凝眉斜倚着靠垫看书,阳光洋洋洒洒,叫人昏昏欲睡,于是索性将未合上的书页盖在脸上,躺在榻上小憩一会儿。此时的暖阳就如同一池温泉,让人徜徉其间,骨酥神迷,熏熏然间飘飘欲仙,浑身的筋骨血液也像是冬日的冰川一样被融化成了绵延不绝,缓缓流淌的一汪碧水。正睡得忘乎所以之际,有人轻柔地替自己盖上了一条毛毯,凝眉睡的极浅,便慢慢睁开了眼睛。
      “吵醒你了?”木图笑吟吟地坐在自己身边。
      “没有,本来也没睡着。”凝眉拿下盖在自己脸上的书,赧然一笑。
      “这两天稍稍暖了些,咳嗽好点了吗,送来的药材可有按照太医吩咐在吃啊?”
      “哎呀,你怎么像个老太婆一样,一来就喋喋不休地问。”凝眉抱怨着。
      “好好好,不问就不问,我今天可是带了好东西要给你呢!”
      “什么好东西啊?”凝眉疑惑地问道。
      木图打了几个响指,走过来一个仆人模样的人,“参见娘娘,奴才是新来的厨子,粗略拟了一份晚膳的菜单,还请您过目,看看是否合胃口。”
      凝眉迟疑地看看木图,他正挂着一脸得意又神秘的微笑,示意快点接下菜单。凝眉细细地看过菜单,发现上面的菜都是自己以前最爱吃的中原菜色,比如糖醋排骨,宫保鸡丁,灌汤大虾球,黄芪土鸡汤等等。
      “哇,光是看菜单,我就已经垂涎三尺了!”凝眉突然觉得自己饥肠辘辘的。
      “娘娘喜欢就好,奴才这就下去准备着!”说着,便退了下去。
      “这些菜好久都没有吃了,他真的能做出来吗?”凝眉问道。
      “那当然,他的父亲是中原人士,从小跟着父母就在中原长大,擅长各种中原菜式,你等会儿可以尝尝,如果觉得不合胃口,我再替你换一个。”
      “谢谢你!替我想得这么周到。”
      “说什么呢,你看你,人比小时候长高不少,身上却没多几两肉,大概是吃不惯这里的伙食吧,现在你可没有借口了,要是再不长胖一点,脸色再红润一点,就对不起我一番苦心了。”
      一时间,凝眉有些感触如鲠在喉,人非草木,木图对她的好她不是不知道,怎奈自己的所有感情都已经在一个人身上孤注一掷,再也无法全心全意地去怜取眼前人了。
      “你不要太感动了,其实,我也是举手之劳,没费多少心思的!”木图以为凝眉是感动得要哭,连忙解释。
      凝眉吸吸鼻子,立刻转换了心绪,说道:“既然是你挑的厨子,那待会儿就留下来陪我一起尝尝他的手艺吧。”
      “好啊,我就等你这句话呢!”木图兴奋地坐直了身体。
      那顿晚饭,是凝眉到准噶尔以来吃得最多,吃得最饱的一次,当她在大快朵颐之后,心满意足地抚摸自己饱胀的肚子之时,却发现木图露出了比自己更开怀的笑容。
      “怎么样?我选的厨子手艺还不错吧!”木图得意地说。
      “何止不错,简直比我以前吃到的还要好吃啊!”
      “那我就放心了!”
      凝眉擦了擦嘴,下人们已经将满桌的杯盘狼藉撤下,换上了清茶一壶。这时,木图本来在屋外的随从走了进来,凑近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木图便皱起了眉头说道:“不去了,你让她自己早些休息吧!”
      凝眉大致猜到了那个随从说了什么,等他退了出去以后对木图说:“听下人们说,你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阿伊娜屋里了,她好歹以前都是你的宠妃,现在未免落差也太大了!”
      凝眉虽然没有直说,但言语里似乎隐隐有些怪木图太薄情。木图却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开口道:“你知道我与阿伊娜是如何认识的吗?”
      “呃。。。听下人们说起过,好像是你打仗吞并了一个部落,而她又正好是那个部落的公主吧。”这么一说,等于是承认自己在私下里也关注过木图的私生活,好像自己的小伎俩被揭穿了一般,凝眉尴尬地笑笑。
      木图则坦然一笑,说道:“的确如此。当年,我旗开得胜,占领了一个部落,下人们说有一个额外的战利品要送给我,便把阿伊娜绑了推到我的营帐里。那时的她,二八之年,正当妙龄,不可否认,她的美貌是摄人心魄的,然而吸引我的,却是她眼睛里熊熊燃烧的仇恨之火。我替阿伊娜解开了绳索之后,她居然拿出藏在贴身衣物里的匕首行刺我,那一刻,我彻底沦陷了,与其说我是沦陷在阿伊娜的美貌与倔强里,倒不如说我是沦陷在一段往事里,沦陷在另一个记忆深处的身影里。”
      除了木图之外,凝眉当然也对他所描述的这一幕记忆深刻,因为那简直就是自己和木图相识的另一个翻版,同样是青葱年华,同样是俘虏,同样意图暗杀,只是因为早已有人在心里留下了一滴眼泪,一个人就注定只能永远可悲地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
      “我以为那是老天对我的补偿,于是格外珍惜,然而有时,夜深人静,我看着身边熟睡的阿伊娜,就像那个时候看着熟睡的你,可是,在她那张精致美丽的脸上,我却找不到半点和你相似的痕迹,我怀疑,我慌乱,是不是对她的偏爱对于我来说只是饮鸩止渴?庄生晓梦迷蝴蝶,分不清何为真实,何为虚妄,结局只能是在自己的想象中陷入癫狂。就当我站在悬崖边上的时候,你出现了,就像正午的太阳一般,所有虚幻的影子都不见了,这样的感觉太美好了!你懂吗?”
      听完木图的一番话,凝眉陷入了沉思,当年两人不期而遇,又匆匆分别,什么话都来不及说,虽然不至于毫无察觉,却不知木图已用情至深。面对这份历经岁月的似海深情,凝眉依然只能无言以对。
      “你不要想太多了,不管最终你会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朋友也好,妻子也罢,只要你在我身边,真真实实地在我身边,我就很满意了,真的!我怕我一贪心,老天爷就又把一切都收回去了。”木图连忙解释。
      “木图,你别对我太好了,我怕我欠你太多,下辈子都还不清了!”凝眉有些哽咽。
      “那就再下下辈子还呀,到时候我还等着你!”
      听了木图孩子气的话,凝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两人又说笑了一阵,依旧夜色浓重时,木图才告辞,走出了凝眉的屋里。

      在太医的叮嘱下,凝眉着实在屋里调养了好一阵,看着窗外益发明媚的春光,她的心里不由得又惦记起那些穷苦的老百姓们,于是决定要去看他们一次。
      那天,凝眉正在屋里和倩兮打包到时候要分发的物资,却见海拉提气呼呼地从屋外走了进来,还一叠声地抱怨道:“哎呀,真讨厌,刚穿上去的就脏了!”
      “唉哟,小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弄得这么狼狈?”倩兮诧异地问。
      “刚才出门去,路过西边的那排宫殿,一群人不知道敲敲打打地在那儿干什么,弄得路边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把我新裁的衣服都给弄脏了,这还是娘娘年前赏赐给我的上好衣料呢!”海拉提气呼呼地说。
      凝眉打包完了最后一点物资,转过头来看看海拉提,裙角上沾了一大块污泥,笑着说:“好了,别抱怨了,快去换了吧,你要是喜欢,我再送你两件吧!”
      “不可不可,奴才哪敢要娘娘的衣服呀,这也就是发发牢骚罢了,”海拉提顿了顿又说,“说也奇怪,太子他向来甚少纳妃,所以西边那排宫殿一直闲置着,现在居然又动土搭建,难不成是哪位娘娘要入驻不成?”
      “是吗?你这么一说倒是把我的胃口也吊了起来,快去把衣服换了,带我去看看。”凝眉提议。
      于是,海拉提换好了衣服便带着凝眉来到了西边一片闲置的宫殿来。果然,正如海拉提说的,有很多工人在这里忙碌,有的拆墙,有的挖地,忙得热火朝天,好容易看到有个工头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凝眉立刻拦住了他,问道:“这里是要重新整修吗?搞得动静这么大?”
      “娘娘请恕罪,奴才们下手没分寸,吵到您了吧,我这就让他们轻一点。”
      “那倒没有,要兴土木哪有不发声音的道理,我也就是好奇问问,这排闲置了这么久的宫殿修了后要作何用啊?”
      “回娘娘的话,奴才是按照太子的吩咐,要将这一排宫殿改造成中原风格的园林建筑,至于要作何用么,我们作奴才的也不好多问,您说是不是啊?”那个工头谄媚地笑着。
      听了这个工头的回话,除了凝眉之外,倩兮和海拉提也都知道了为什么要修建这样一排宫殿了。
      “哎呀,太子对我们娘娘可真是上心啊,这是怕您远离故土,思乡情浓啊!”海拉提一脸羡慕地说道。
      “你们先回去吧,我找太子有事。”凝眉吩咐道,脸上并无多少欣喜的神色。
      此时,木图正在书房里仔细研究着那排宫殿最后成型的图纸,冷不防凝眉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咦,怎么是你呀?”
      “没打扰你吧?”
      “怎么会呢?正好有件事情找你呢,来来来,快过来看看。”木图拉着凝眉,将她按在自己书案前的椅子上,指着面前的那张图纸,兴奋地说,“这些宫殿的建筑风格和建造工艺都和京城的皇宫一模一样,西边的那排宫殿正好闲置了,将来改建完工以后,你就住进去,感觉就像回到了家乡一样。怎么样,是不是很期待啊?”
      凝眉看了一眼图纸,虽然她不懂建筑,但光是图纸上那些错综复杂的线条,就可以想见这些宫殿在完工后将是何等的精巧华丽,然而,凝眉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木图,停工了吧!”
      “你说什么?是还有哪里不满意吗?还可以修改的。”
      “不,不是的,木图,你别误会!我不是不满意,只是觉得这样太破费了!”凝眉认真地看着木图,没想到木图却笑了起来,凝眉不解,“你笑什么?”
      “搞了半天,你是怕我没钱啊!哈哈哈哈。。。”木图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从前,自己大手一挥,赏赐给宠妃或是下人一些价值连城的珠宝文玩什么的,也不在少数,却从来没有遇到过有谁是怕太破费而拒绝的。
      “你别笑了,我说的是真的!”凝眉加重了语气。
      看凝眉面有愠色,木图这才收起笑容,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木图,你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很感激!但是,我这个人素来就没什么讲究的,纵有华屋千间,夜里也只睡半床,况且,宫里有什么好的,你都拿来给我,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缺了。”
      “凝眉,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看着你,觉得你虽然离我很近,却感觉很遥远,你的眼睛里有太多我读不懂的东西,你看着远方发呆的样子尤其让我害怕,害怕会再一次失去你。如果我的物质赏赐能够填补你心里缺失的那一角,别说是这区区一排宫殿,就算倾我所有,也再所不辞。”
      “木图,我真的不缺什么,有你在身边我就很满足了。”凝眉心虚地低下头,她内心的独白应该是“我缺的东西,什么都补偿不了”,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对木图撒谎了,“你我不是寻常的夫妻,你是太子,是未来的大汗,你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旁人的眼里,稍有差池,就是弹劾你的把柄,而我也会成为红颜祸水。如今,你只是专宠我一人,已经弄得宫里议论纷纷,众妃不睦,要是再送我一个工程浩大的园林,如果传到了大汗的耳朵里,你想想,你的二弟会怎么议论你,大汗会怎么看我?”
      “是我欠考虑了。”木图耷拉下脑袋,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还是早些传令下去停工吧!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心意我领了,修建宫殿的费用我也领了。”凝眉挑挑眉,似乎又有什么新主意。
      “此话怎讲?”
      “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你就会知道,这些钱有比修建宫殿更有意义的去处。”

      第二天,木图按照事先跟凝眉约定好的,只身一人,穿上自己最简单朴素的衣服,一早就来到太子府门口汇合,此时,只见凝眉和其他一干下人都已经整装待发,还拉着一马车的货物,委实让他吃了一惊。
      “这么大阵仗啊?我还以为就我们两人呢。”木图说
      “是吗?可是每次到了那儿以后,我总是嫌自己太懒,带的东西还不够多呢!”
      “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啊?”
      “我们边走边说吧。”说着凝眉回头招呼了一声,大家便出发了,“其实也是很偶然,我出门走走,散散心的时候,来到了一个百姓聚居的地方,看到他们那里的生活实在是太穷了,于是就经常资助资助他们,一来二去,就不小心变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规模了。”凝眉看了一眼驮着沉重的物品缓慢前行的马车,无奈地耸耸肩。
      “这个事情倒是听三弟说起过,只是。。。只是那个时候我都没放在心上。”木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事啊,还多亏了三王爷呢,他也出了不少力,才没让我囊中羞涩地去见那些老百姓,这次本来也是想叫上他的。。。”
      “那可不行啊,”凝眉还没说完,木图就高声抗议,“这个事情从今往后可就轮不上他了!”
      凝眉哈哈笑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到了目的地。木图是第一次来,只能跟在轻车熟路的凝眉身边鞍前马后,看她认真仔细地将物资和粮食发给需要的人,看她用悲天悯人的眼神抚慰因疾病而失去亲人的百姓,看她童心未泯地和孩子们一起说笑玩闹。
      木图突然感到惭愧,作为准噶尔未来的大汗,在此之前,他居然从没有注意过这部分人的生活,大汗从来都只关注地图上自己的疆域是否扩大,国库中的金银珠宝是否充盈,却忘了关心自己子民是否生活得好。如果,在这广袤的疆域里,到处都是饥肠辘辘,骨瘦嶙峋的难民,那自己这么多年的厉兵秣马又有什么意义呢?在回去的路上,木图一直沉默着,这一天的慈善活动对他刺激太深了。
      “在想什么呢?”凝眉看他一直都不说话,便开口问道。
      “没什么,”木图叹口气,“我只是有些惭愧,这些事本来应该是我来做,可是你却替我都做完了。”
      “也不能这样说,你是太子,地位崇高,考虑的事情更多更长远,而作为你的妻子,有责任替你想得更细致更基础。”
      “凝眉,你老实告诉我,这样的贫困聚居区多么?”木图关切地问。
      “嗯。。。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比你的疆域肯定要少,但比你们豪华富裕的地方肯定多。”凝眉极力想把这个严酷的事实说得轻松一些。
      “看来数量还不少!”凝眉的努力似乎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木图一脸凝重。
      “其实,老百姓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只有他们的生活过得幸福了,国家的根基才能牢固。”凝眉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木图的反应,他似乎听得很认真,并没表现出对这一与封建王朝利益相悖的观点有任何的反感,“在我的家乡,一个国家的领导人,或者说统治者吧,最先考虑的就是百姓的利益,也就是民生问题,老百姓生活过得好,才会产生归属感和幸福感,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民顺,而只有民顺才能国强。”
      木图沉默着,似乎陷入了思考,良久才问:“你的家乡?是指大清国吗?”
      “当然不是,是比大清离这里更远的地方,不过这些小细节不重要啦!”凝眉故意含糊其辞,蒙混了过去。
      “唉,细想之下,满朝文武日常所谈论的,皆是如何招兵买马,如何开疆拓土,真正关于百姓生活的却寥寥无几,与你的义举相比,令人汗颜啊!”
      “其实,老百姓要的很简单。”凝眉故意卖了个关子。
      “哦?那依你之见,百姓最想要什么呢?”木图果然很好奇。
      “两个字,安稳。试想一下,又有谁会在颠沛流离、妻离子散的日子里感到幸福呢?所以,统治者也应该以百姓的诉求为先,稳定下来,发展经济,幼有所养,老有所依,安居乐业,国家富强,此正所谓修炼内功,内强才是真正的强悍,哪怕你疆域再小,也没有人会轻视你,也不能轻易地消灭你。”
      “今天你说的话的确很有道理,也是时候该反思一下了。”
      “你心情也别太沉重了,哪个国家没有这样的穷人呢?特别穷和特别富的人就像橄榄的两头,总是少数而已!”凝眉看到平日里总是和她嬉皮笑脸的木图此刻却如此心情抑郁,突然于心不忍,便出言安慰。
      “凝眉,你这样的接济持续了多久时间呢?”
      “嗯。。。快一年多了吧。”
      “其实,光靠接济总是有限,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除了蓄养牛马之外,如果能在他们聚居的附近兴建水利,疏通灌溉,让他们有田可耕,自食其力,这才是最根本的解决之道吧。”木图说。
      “我就说嘛,还是我们英明神武的太子爷想问题更深刻更长远嘛,这样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就要靠你极力促成了。”
      “其实说来,这也是对双方都有利的,老百姓有了收益的来源,朝廷则有了更多的余粮。”
      “是啊,那我就先在这里替那些穷苦百姓谢过您了!”凝眉笑着说,她的笑容像春光里开得最灿烂的一朵花。
      “有段时间,常听三弟在耳边念叨,说我的太子妃怎样了不起,是个奇女子,那时候还觉得他说的太夸张,可是跟你相处的这段日子,真的是让我天天都有惊喜!”
      “是吗?没有吓着你吧?”凝眉和木图俱是一阵轻笑,两人就这么慢慢地骑着马,聊着各自的家国理想向太子府走去。
      夜深了,凝眉唯一从现代保持到如今的习惯就是晚睡了,在这样万籁俱寂的夜晚,她摊开一卷书页,决定做一项将要耗费巨大精力和时间的艰巨工程——将自己这一年半来,在准噶尔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准备分为自然气候、地理特征、风土人情、政治格局等几大板块来写。未来,笔记里的内容也会随着自己的见解加深而越来越丰富,这样也算对康熙特意派自己来和亲的目的有个交代。按照凝眉的设想,这本见闻录除了有客观的描写之外,也会掺杂一些个人的观点,她希望有朝一日,英明的康熙大帝在读了她的这本笔记之后,能够体恤这片美丽又多灾多难的土地,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热情友好的百姓,放下个人的野心和抱负,给这里留下真正的安宁和美好。

      一转眼,又到了准噶尔难熬的仲夏,虽然,这个夏季,凝眉的府里分到了更多的冰块,衣服料子也是比往年更加精致透气的丝麻,但奈何今年却是特别炎热,就连在准噶尔土生土长的海拉提都觉得受不了。好在木图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让人顿觉清凉,原来大汗也受不了这么酷热的天气,决定带着一干妃子和皇子们,去一处行宫避暑,听说那里地处山间,清幽凉爽,还有很多温泉,这样的好去处不禁让人无限神往。
      等大部队到了那里,凝眉才发现,这处行宫可真是个人间仙境般的地方。山里空气清幽,草木茂盛,气温宜人,每个清晨的山岚雾霭里都缭绕着杂花生树的热闹香气,偶尔的空山新雨,也让人感觉滋润得仿佛每阵风里都能沁出水来。
      大家的行帐按照温泉泉眼的分布和山势起伏来设置,基本上一出门就有一眼温泉,而温泉的旁边都修建了一座用来休憩的亭子,柔软的贵妃榻以及桌椅茶具等一应俱全。凝眉特别喜欢在夜晚来泡温泉,清冷的山野微风渗透在泉眼里冒出的汩汩暖流中,直达身体的每个细胞,让人卸下一切烦恼和压力,神魂飘荡,抬头望去,是一片繁星闪烁的碧蓝星空,身体周围是茵茵袅袅的水汽,不禁让人有种登极羽化的错觉。真是没想到,准噶尔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在群山围绕之下,有一片开阔的平原,大家平时就在这里设宴饮酒,不乏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的场面,旁边的林子里还可以用来狩猎赛马,这些活动不免让凝眉想起康熙一废太子那年的秋围,但是从规模到规格都无法和当年相比。
      凝眉仍清晰地记得在波光粼粼的湖边为四爷唱自己最喜欢的歌,虽两人如今已是天涯陌路,可记忆中的歌声还是那么清亮,那个马背上的拥吻事隔经年,如今想来却依旧脸红心跳,只叹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从此相逢只能是梦中。
      “太子妃是大清的公主,那也是个马背上的民族,想来骑术不会太差吧,今日不知是否有幸赐教!”凝眉正在灵魂出窍之际,一个声音在头顶响了起来,原来是骑在马上的阿伊娜。她依旧爱穿红色的衣服,自从失宠之后,气焰收敛不少,形容消瘦,唯独双眼依旧炯炯有神,清高凛冽,强撑起一身的孤单疲惫,看来她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倔强女子,凝眉心下里起了一阵怜悯之意。
      “赐教不敢当,说来惭愧,我骑术不精,实在不敢班门弄斧。”凝眉不想和阿伊娜针锋相对,因此语气缓和。
      “太子妃这么不给面子,难道是怕了不成?”阿伊娜却始终咄咄逼人。
      “好吧,玩玩也无妨!”凝眉无奈地摇摇头,牵过自己的马,跨了上去。本来倩兮想阻拦,但是凝眉却笑笑示意并无大碍,她很理解阿伊娜的性格,此时她只想在这件自己可以争取的事上扳回一城,并无害人之意,说来也是可怜的孩子心性。
      太子妃和侧妃要比试骑术,自然吸引了很多其他女眷来观战,正在林子里和大汗一起狩猎的木图也听到了下人们的谈论,凝眉的骑术有多烂,他是知道的,便丢下自己的猎物急急赶了过去。
      “啪”得一声清脆的响鞭之后,比赛正式开始了,阿伊娜的马如一支离弦的箭般,一眨眼便跑得无影无踪了,而凝眉自从在四爷的引导下不再抗拒骑马了,但她依然不敢骑得太快,既然是比赛,自己又不能表现得太消极,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快马加鞭,即便如此,还是明显居于下风。
      本来兴高采烈准备看一场热闹的人们失望地发现这居然是一场胜负如此分明的竞赛,也不免有些意兴索然,就在大家准备散去的时候,旁边的林子里突然射出一支箭来,估计是哪个围猎的人不小心射偏了,却正正好好擦过凝眉所骑之马的鼻尖,马匹受到了惊吓,一切都变得不受控制。
      凝眉紧张得下意识地握紧了缰绳,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自己急促的喘气声,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知道如果继续骑在这匹惊马的背上,结果将变得更加无法预料,倒不如还是找一块柔软的开阔地,趁它还没有完全加速之前,早点跳马来得更好些。于是,千钧一发之际,凝眉找准了一大片满是落叶的草地,松开缰绳,纵身一跃,并顺势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远处的木图已经策马赶来,看到凝眉自己跳了马,他也勒住马头停了下来。
      “你没事吧?快让我看看!”木图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凝眉身边,着急地查看她的手脚关节处有没有受伤。
      “没事,没事,我没事!”凝眉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掌,“还好我跳得快,要不然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呀!”凝眉不好意思地笑笑。
      “亏你还笑的出来,真没想到,你的骑术竟然这么烂!”看到凝眉没什么大碍,木图也开起了玩笑。
      “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我唯一的弱点居然被你发现了!”
      “哈哈哈。。。”木图一阵大笑,然后率先跳上马,伸出自己的手掌,说:“我们快点回去,晚了就赶不上大汗的午宴了。”
      凝眉这才发现,那匹受了惊的马果然是速度奇快,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跑得很远了,于是她便紧紧拽住木图的手,一用力便稳稳坐在他胸前的位置。木图调转马头准备回去的时候,凝眉看到了不远处沉默地骑在马上的阿伊娜,眼睛里射出幽怨的光。
      回去的路上,凝眉与木图同乘一骑,马蹄踩在落叶上,发出阵阵脆响,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往日重现的图景。
      “能再快一点吗?”凝眉鬼使神差地说,她企图在细节的复制里回味曾经有过的甜蜜和快乐。
      “当然,坐稳了啊!”木图双腿一夹马肚,马的速度立刻加快,凝眉也由于惯性,有那么一刹那和木图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
      这种温热的感觉多么熟悉,速度所带来的那种紧张和刺激也是那么熟悉,曾经,身后的那个人对自己说,可以不用再那么勇敢,再那么坚强,因为万事都可以交给他,可是,如今才发现,即便强大如他,在命运的洪流里也是无奈而渺小的。
      凝眉很快便沉溺在自己营造的幻境里,随着马飞奔的速度加快,她惊叫出声,随之又是一连串欢快的笑声。木图第一次见到那样快乐的凝眉,但是那样的凝眉又分明让自己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他不确定,这份难得的快乐是自己所带给她的吗?尤其在快到营地时,凝眉转身看着木图,眼里原本因为兴奋而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失却了所有温度,化为一地灰白色冰冷的灰烬。虽然只是电光火石间,凝眉眼里的落寞却是如此昭然若揭,就像在漆黑的夜空里突然升腾起无比绚烂璀璨的烟花,却在最灿烂的一瞬间后迅速陨落,重新归于无边无际的死寂。
      木图的心里不再是不安,而是刺痛,原本隐隐约约的感觉终于在凝眉瞬间的眼神变换中得以证实,但是他不愿意去细想,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又何必去追问是缘是劫。
      回到营地里,众人都已经落座了,大汗看到太子携太子妃姗姗来迟,脸色稍稍不快,一旁坐着的二王爷便又不失时机地开始冷嘲热讽。
      “太子可真是风流啊,原来是携佳人花前月下去了,难为我们等得都前胸贴后背了!”
      “大汗恕罪,方才是我不小心坠马,才劳烦太子去找我,才误了午宴,还请大汗责罚!”凝眉怕木图被二王爷抓住把柄,立刻跪下承认了错误。
      “大汗,不关太子妃的事,是儿臣贪玩了,要罚就罚我吧!”太子跪了下来,替凝眉开脱。
      “唉哟,太子和太子妃感情真是好呀,连受罚都要你争我夺的。”又是二王爷阴阳怪气的声音。
      “好啦好啦,谁说要罚?没事就好,快点开席吧!”大汗终于不耐烦地发话了,才算平息了一场唇枪舌战。
      午宴照例很热闹,酒酣耳热之际,下人们抬出了上午众人在林子围猎的战利品,基本上大家都是收获颇丰,二王爷更是独占鳌头,打到了很多珍稀兽类,展现了自己强健的体能和精湛的箭法。反观木图,他因为急着去替凝眉解围,几乎放弃了整场围猎,所以跟二王爷一比,他的猎物少得可怜。
      “哈哈哈哈。。。老二,技艺精进不少啊,有我年轻时的风范啊!”大汗一阵爽朗的大笑,赞美之色溢于言表。
      “不敢当,不敢当,大汗过奖了,儿臣自知天赋和资质并不出众,不过是坚持练习,以勤补拙罢了!”
      “好!凡事贵在坚持,继续努力!”
      “是,父汗!这倒还要多谢大哥承让呀!”二王爷总是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向木图。
      “呵呵。。。二弟谦虚了!”木图显然有些局促。
      “嗯,你们众兄弟都应该好好向老二学习学习,平日里杂事再多再忙,也不可荒疏了这吃饭看家的本领!”大汗语气里颇多不满,表面上是对众皇子说的话,可眼睛却看向木图,想来他对于最近太子专宠太子妃一人的传闻也有所知晓。
      一群舞姬上台来跳了一曲舞蹈,总算缓和了气氛,凝眉趁大家都专注于表演的时候,悄悄凑近木图的身边,小声耳语:“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在兄弟们面前丢脸了!”
      “没事,只要你觉得我不丢脸就行了!”木图轻松地笑着,并不像是装出来的,倒是符合他对于太子之位一向看得很淡的行为方式。
      “怎么会呢?你来救我的时候简直是帅呆了!”凝眉认真地说。
      “真的吗?”其实,真正让木图感到耿耿于怀的还是连凝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那片刻的眼神转换,但刚才她的真心赞美,又让木图很快就扫除了一切堆积在心头的阴霾。或许真正的爱情就是这样,让人乍喜乍悲,患得患失。

      在行宫避暑的日子是快乐的,整日清风霁月相伴,歌舞丝竹绕梁,颇有点山中不知日月长的意味。这两天,凝眉可能是对于山里的什么花草有些过敏,背上起了些红色的小疹子,正好以此为借口,在自己的营帐里躲清静。
      这样幽静的山间风景作为看书的背景是再好不过了,唯一的缺憾便是那些恼人的小红疹,时而痒得让人有些烦躁,于是,凝眉就地取材,在山里采了些薄荷叶煮水,再让倩兮替自己涂擦在患处,可以稍稍缓解一下。
      那天晚上,凝眉依旧推说自己风疹未愈,没有参加晚宴,而是舒舒服服泡了温泉后,趴在休息亭子里的贵妃榻上看书,旁边的倩兮替她用薄荷水擦拭,薄荷的清凉加上晚风轻抚,说不出得舒爽。
      “娘娘,您这土方还挺管用,我看这疹子倒是消下去不少。”倩兮借着摇曳的烛光仔细地观察了一阵之后说道。
      “是吗,这小疹子除了有时候痒得难受之外,倒是可以让我好好享受山中幽静,要是真好了,可就没这么潇洒自在啰。”凝眉一边看着书,一边说。
      “哪有你这样的人,病好了还有些舍不得似得!”倩兮轻笑。
      “人们常说,小病是福,那可真的是一点都不错啊!”
      “娘娘,水有些凉了,我去热热再来。”倩兮把一条薄薄的纱巾盖在凝眉赤裸的背上,然后端着水盆便出去了。
      再说木图,虽然是出来避暑,但却并不轻松,除了正经事务不能耽搁之外,还要陪着大汗和一干皇子们打猎赛马,筵宾饮酒,今天听说凝眉又称病没来参加宴席,虽然知道她素来不喜热闹,有可能是借此推脱,但到底不免有些担心,遂趁大家觥筹交错,酒兴正高之际,偷偷溜了出来。
      木图来到凝眉的营帐前,发现人并不在帐里,不远处的亭子里却灯火摇曳,亭外还站着随侍的婢女,于是他便走了过去,悄悄挥退了下人,蹑手蹑脚地掀帘而入,想吓唬凝眉。
      进去后,才发现凝眉衣衫半褪,正伏在榻上看书看得津津有味,凝脂冰肌在纱巾的经纬交错间若隐若现,娇鬟堆枕,云鬓雾湿,玉臂清寒,木图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自己什么时候酒量变得这么差了?明明应该转身就走的,可是偏偏双脚像在地上生了根一般无法挪动,退一步不甘心,进一步又怕尴尬,时间仿佛就此停摆,这个暧昧的夜晚就像一个瑰丽旖旎的神话,不知道是如何开始的,又将如何结束。
      一阵调皮的轻风拂过,凝眉用来遮盖自己赤裸背部的丝巾无声地滑落在地上,木图未及细想,便捡起了丝巾,重新披在凝眉的背上,距离相近的那一刻,一股花瓣的香气混杂着薄荷的清新气息严重刺激了木图脆弱又敏感的嗅觉神经,让他鬼使神差地就这么坐在了凝眉身边。
      “谢谢你倩兮,再擦一遍就可以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凝眉终于将目光从书上移开,却赫然发现坐在身边的居然是不知何时来到的木图,“啊。。。怎么。。。怎么是你?木图。。。你什么时候来的?”凝眉脸涨得通红,跃然坐起时发现自己上身实在穿得太少,随手抓起边上的一块什么布料就捂住胸口。
      “凝眉,为什么你还这么抗拒我?”看到凝眉如此惊慌,木图应该迅速抽身离开的,然而,他不仅没有走开,反而倾身向前,将凝眉逼到了床榻的一角。刚才宴席上喝的酒让木图的思维有些迟缓,然而内心深处被压抑了许久的渴望和躁动此刻却如此清晰,像一头疯狂的野兽在血液里叫嚣。
      “木图。。。别。。。”凝眉的双手要用来遮挡前胸,便不能用来推开木图,所以只能一味偏过自己的脸,以躲避木图近在咫尺的唇。
      “是不是。。。是不是。。。你的心里还有别人?”木图轻轻捏着凝眉的下巴,强迫她转过脸来与他对视,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内心的煎熬,咬着牙关问出了这个最考验自己承受力的问题。
      此刻的凝眉,内心正进行着激烈的挣扎,一个声音不断地怂恿着告诉木图一切,自己早已和别人历经生死,私定终身,和亲实属无奈。然而,另一个声音却不停地重复着木图对自己的好,包括他绝望的等待,他无奈的移情,还有两人自见面以来的所有点点滴滴,虽没有生死之重,却犹如滴水之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砸在自己心头,终成不能承受之轻。
      “你不是一直觉得愧对木图吗?不是一直觉得无以为报吗?何必等到来生来世?如果,此时此刻,这就是木图想要的,那又有什么不可以给的呢?你还在害怕什么呢?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这不正是你赎罪报恩的好机会吗?”凝眉终于成功地说服了自己,她望着木图,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木图战栗着靠近凝眉,紧紧拥住她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吻她,温柔地抚触她的每一寸肌肤,缓慢而有耐心地释放着自己早已在血液里奔腾不息的激情和冲动。对于那个自己鼓足了所有勇气问出的问题,不管是刻意被忽略了,还是被默认了,木图都不想再追究,只要凝眉不再抗拒他,对于两人分开的那段岁月里凝眉所经历的一切,木图一点都不感兴趣,他只想要凝眉的余生,这不知是他的自信还是自卑。

      夏天很快便过去了,当第一片黄叶从树上飘落的时候,众人又浩浩荡荡地从避暑行宫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自从那晚以后,木图更是与凝眉寸步不离,双宿双栖,其他侧妃们都像是空气一般没有了存在感,一年到头也只有除夕夜的时候才能和自己的丈夫吃上一顿饭。
      然而,随着两人感情的升温,凝眉的肚子便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毕竟太子的子嗣也是关系国本的大事。于是,各种补品和珍贵的药材都上了凝眉的餐桌,但是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这件事情未免也会经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添油加醋传到大汗的耳朵里,也增添了几许对太子的不满。
      凝眉是从现代穿越而来,当然会从更科学的角度来考虑问题,毕竟能够成功受孕是两个人的事。当年,侧妃阿伊娜身体健康,专宠这么多年,却也没有怀上一儿半女,自己虽然身体弱点,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养,也不至于怀不上孩子。为此,凝眉还特意传了当初一直给阿伊娜调养的太医,向他问了情况,也说不出个确切原因来。经过一系列的推理和调查,虽然没有先进的医学手段来进行确诊,但凝眉已经八九不离十地猜到,或许真正有问题的是木图,或许是因为他常年征战,总是骑在马背上,才导致如今这样的结果,从现代医学的角度也不是解释不通。不过目前,以木图太子的身份来说,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外传,就让外界继续误解是自己不能生育,将来的事情就等将来再说吧。
      安稳的现世,才能衬得出岁月的静好,紫禁城里那些年的不安动荡和悲喜交加,渐渐都成了凝眉梦中遥远的往事,午夜梦回,虽然犹自心惊,然而只要稍稍一翻身,便可投进木图温暖宽厚的胸膛。人终究只是一种趋利避害的自私动物,远隔重山的相互守望又怎敌得过眼前的那一缕阳光,再惊心动魄,魂牵梦萦的记忆也经不起平淡而又漫长的岁月的稀释,最终只能变成巫山上的云霞,心口的朱砂痣,床前的白月光,而这一切又如何比得过眼前人一颦一笑的人间烟火?
      有好几次,凝眉都有一种错觉,或许这辈子就这样了,一段跌宕起伏的过往,一个刻骨铭心的爱人,富足优渥的现实生活,一个不是自己爱着的却很爱自己的丈夫,那曾是现代人最理想的生活模式,但是她却有着隐隐的预感,命运不会如此善待自己,只要它平稳运行着的齿轮稍稍有那么点卡壳,自己的人生就又不知道将要被卷入怎样的漩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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