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世界也岌岌可危》栖泷

6、脱轨发展

　　“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日向同学好像又不高兴了？”

　　他们在游乐园准备乘坐摩天轮时日向创说自己不太舒服所以先走了，随着摩天轮缓缓上升，远处的风景也逐渐在眼前舒展。

　　狭小的密闭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狛枝凪斗其实并不喜欢吵闹的地方，但毕竟是神作同学的邀请，能被拥有才能的同学邀请出来玩，那么这种程度的吵闹还在可以容忍的范围。

　　他安安静静听完神作聆音的苦恼，“或许就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吧，但是又不好拒绝神作同学的邀请，所以才一直忍耐到刚才。”

　　狛枝有着一张很能欺骗人的脸，再加上亲和力极强的笑容，倘若是不显露出极端一面的时候，确实很能让人信服。

　　“可是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很快就说了好……”神作聆音明显犹豫起来了。

　　“但是，从挂电话到我们在冷饮店见面过去了多久？”

　　“两个小时……”神作聆音又出现了新的困扰：“那为什么日向同学还要陪我们逛这么久？”

　　“大概日向同学是个很守信用的人吧，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除非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神作聆音看着他的脸反问：“狛枝同学也是这种人吗？”

　　狛枝凪斗笑意盎然道：“如果像我这样的渣滓有一天也能得到这种程度的认可，那么我一定会努力做到的。”

　　神作聆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很认真地说：“我觉得狛枝同学一定能做到。”

　　因她那极强的观察能力，神作聆音看着某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产生她眼里只有那个人的错觉，虽然实际上她只是为了更好地揣摩对方的表情。

　　狛枝凪斗面不改色：“因为我是「超高校级」吗？”

　　虽然不太明白神作聆音为什么要把没有才能的预备学科也一起约出来，但在狛枝凪斗看来，神作聆音会主动找他的原因一定是——

　　我是「超高校级」。

　　正如同美丽的事物总能有让人顿足的魅力，拥有才能的超高校级也能收获无数恭维赞誉。

　　狛枝凪斗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答应神作聆音的邀约。

　　意料之外，神作聆音摇摇头。

　　“因为狛枝同学是个充满希望的人，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会让人觉得非常非常高兴，再加上芙兰最近根本没有时间陪我，而我又没什么朋友……”

　　“芙兰……”狛枝凪斗发现自己知道这个名字。

　　「超高校级的医学家」斑木芙兰，只有开学时出现过一次就再也没人见过她的神秘人物。

　　“你和她是朋友？”

　　神作聆音很开心能和芙兰一起被提及：“是很要好的朋友哦。”

　　狛枝凪斗对拥有才能的人向来格外在意，加上长久以来习惯了以自我贬低的方式衬托他人的才能，不知不觉又犯了老.毛病。

　　“那神作同学为什么要把精力花费在我这种人身上呢？如果是想观察超高校级的话，其他同学不是更合适？毕竟像我这种人，除了完全不值一提的幸运以外，再也没有其他值得关注的地方了。”

　　“不是啊，”神作聆音摇摇头：“狛枝同学给人的感觉很可靠，而且我觉得，如果大家都能像你一样的话，那么世界一定都会充满希望。”

　　“希望……”狛枝凪斗轻声重复了一遍，便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灰绿色的瞳仁中泛起奇异的光泽：“明明只要能成为希望的踏脚石我就很高兴了，但是居然能得到这种称赞，与我相比，神作同学所展现出来的才是真正光辉灿烂的希望啊！”

　　神作聆音歪了歪脑袋，突然倾身靠近，在狛枝诧然的眼神中，她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指尖在眼角处停下。

　　她的视线专注又柔软，声音轻缓，“我发现，狛枝同学每次说到「希望」的时候，眼睛都会美丽得不可思议。”

　　狛枝一直认为，希望是绝对好的东西，是能给人带来幸福的存在。只有拥有出众的才能，有超越普通意志之人才能展现出它最辉煌的一面。

　　若要让希望最大程度绽放，理想、热忱、爱意与才能缺一不可。

　　狛枝凪斗头一次遇到像她这样的人，最接近他所期待着的希望，能看到他所渴望的希望。她清楚希望对人类而言究竟有多重要，若用稍微文艺一点的说法，这大概就是灵魂之友吧。

　　于是趁着神作聆音的手还没从他脸上离开，狛枝凪斗抬起手掌，笑着握住了她的手背。

　　出于与人类不同的身体构造，神作聆音的体温明显低于常人，但对于此刻觉得她不管哪里都顺心的狛枝而言，这正是她无可取代的特点之一。

　　他微微阖上眼睛，墨绿色的外套衬得本就比常人苍白的皮肤愈发病态，那张脸仿佛依偎在她掌中，狛枝凪斗压抑着心中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情绪，“虽然说出来的话很温暖，但神作同学本身的温度却意外地低呢。”

　　“因为我不是普通人嘛。”

　　语境与理解能力的不同，话语本身的意义也会被无限延伸，狛枝错误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毕竟神作同学拥有值得称赞的才能，从中诞生出的希望甚至能照亮我这样的人.渣。”

　　“那么在你看来，”神作聆音问他：“才能很重要吗？”

　　“当然！”狛枝异常兴奋，“才能造就出人类的希望，拥有才能的人发挥出自己的价值时，为自己想要追求的理想而奋斗的模样正是「绝对的希望」。”

　　神作聆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周一放学后日向创又在大门口看到了靠着柱子的神作聆音，她手里拿着本子，低着脑袋正在上面写着什么东西。

　　日向创的脚步骤然沉重，甚至有种跑回教室的冲动。

　　这种想法不过一瞬，神作聆音仿佛有所感知，她抬起脑袋一眼找到了人群中的日向创，合上本子朝他挥手。

　　日向创只得走到她面前。

　　“日向同学的身体好些了吗？”

　　面对神作聆音关切的询问，日向创沉默了一下，“……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

　　或许是上次的不愉快所导致的结果，神作聆音和日向创之间的气氛变得沉默而压抑，他们一路无言直至车站，在等车的时候，神作聆音再次主动开口了。

　　“日向同学现在觉得，才能重要吗？”

　　触及这个敏感的话题，日向无意识垂下眼眸，许久之后才轻声道：“我不知道。”

　　一开始他因为向往才能而来到希望之峰，却从神作聆音身上获得了普通人也能获得幸福的信心，可当他真正看到才能带来的差距时，又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或许一切都只不过是无才能者狂妄自我的想法。

　　仿佛为了印证这个猜想，神作聆音仰视着自己身边的日向，“我现在觉得，或许才能真的是人类的希望。”

　　日向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时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扭过脖子看着她。

　　很多时候，一句话也能彻底击溃一个人。

　　“我觉得，日向同学其实很需要才能吧。”

　　神作聆音直视他，日向创没能从她的眼神中寻找出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味。

　　也就是说，她是认真的。

　　日向觉得每一个字眼都沉重得令人难以呼吸：“为什么呢？”

　　“如果拥有才能的话，日向同学就能变得幸福了。”神作聆音望着他的面孔，她从这张脸上看不到半分喜悦，于是发自内心地说，“我希望日向同学也能变得幸福。”

　　神作聆音不知道这句话让日向产生了怎样的震动，她也未能意识到自己的言语又让他陷入了痛苦与焦虑，神作聆音原本有机会将他从对才能的执念中拯救出来，却又因为轻易被狛枝影响而动摇了想法。

　　现实往往残酷得让人心惊，当一个人站在悬崖边缘时，其实还带着有人能朝他伸出手的奢望。

　　对日向而言，神作聆音曾是这个朝他伸手的人。她赋予了他生的希望，却又残忍地将其剥夺。

　　而这一切，神作聆音都一无所知。

　　她对人类情绪和思想的认知都是浅薄而浮于表面的，随时都有被改变的可能，因自身判断能力不足而造成的后果，却让她更加清楚了人类的本质。

　　人类的想法并不仅仅体现在言语中，更多在于某一瞬间的真情流露，而诚实也并非万能的良药，很多时候隐瞒一些事反而是在保护他人。

　　神作聆音后来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判断都片面且武断，日向创走上了与她期待中截然相反的道路，狛枝凪斗也做出了令她难以想象的行为，甚至连芙兰的言行，都陌生残忍得令人害怕。

　　她那时候才发现自己所看到的世界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在寒冷的冰面之下，隐藏着连她都会战栗的恐怖。

　　所谓的「人」，就是这么可怕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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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日向：神作同学说，就算没有才能也有资格获得希望……
神作：我今天觉得还是有才能比较好
日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