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咸鱼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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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牧二脸上的悲痛过于明显，千拂也未说什么，他伸手将柒恣拉过，朝牧二摆了摆手示意他可退下，便带着柒恣回了那一觉睡得分不清时辰的虚堂去。
虚堂不算是个堂，是千拂这座府邸里的一个清幽小院，很是雅致，昨夜柒恣摸黑翻进来一心只想找这戏弄她的混蛋玩意报复回去，并未细看，方才出去时又一心找千拂，也压根没在意。这回被千拂领着从正门进来，才得以正眼看清这院子内的景观。柒恣一脚刚踏上门槛，便被满院的繁茂迷了眼。视线可及之处，都栽满了各式风格迥异姿态万千的花木藤草叶。它们开得极盛，就那样静静地遍布在小院内，像是为谁始终安然地恭候于此。魔界没有太阳，但白日也是亮堂的，同人间特有的阴云天相似。这样的天会给云下之物都罩上一层暗色的薄纱，不论多鲜活明艳的物什，都难免沉上些淡淡的死气。
但柒恣没从这些植株上看出一星半点的死气。
谈不上长得多花团锦簇明媚动人，魔界的植物也鲜有火红明黄之类艳极的色彩，基本都以偏暗冷色为主。这小院内种的便都是这一类冷调为主调。草叶已是熟透的绿，比翠色更青，且生得极长，人提着衣摆信步其中，柔软轻盈的细叶便会轻轻剐蹭过，从小腿肚到脚踝，都会泛起勾人的细微痒意，挥之不去。古木三两成林间隔着洒下片片林荫，荫下拥着开得繁盛的花草，墨兰叶垂着扁长叶片，安静雅致，其上托着深红而边缘荼白的小巧花朵，尽显沉静。浓墨的暗红重瓣玫简单栽上几株做了荫下的底色，橘黄牡丹层层叠叠舒展着它的花叶，在重瓣玫旁做着点缀。
柒恣对这些凡间追捧的花中贵族无感，这点大抵千拂心知肚明，是以这院前堂盛花中的主调倒并非这些花大而色艳的，浅系的水蓝兰花与浅紫兰花圈圈团团地比邻而生，交错相印，那样盛在了柒恣因讶异而全然睁开的眼眸中，偶有几簇雅白花枝从中探出一隅，极是素美。
深浅相辉映不显怪异，倒是别样的幽谧。
柒恣一脚踩着院门前矮矮的石槛上，将身体的支撑移在这条腿上，另一脚顺势悬空。她就这么定在这儿，看着视线触及的繁茂。千拂侧了身转头看她，也不声也不响，陪在旁背着一手等着。
柒恣看了好半晌，良久，像是想到什么，她悬空的脚无意识向下抻了抻，触不到实物。她缓缓地眨了下眼，这才一点点回了神。
她瞳仁动了动，转向千拂，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现只容着她一人。
“芡芡，来。”见她看来，千拂这才露出了笑，他朝柒恣伸手，示意她把手递来。柒恣下意识抬手搭上了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
千拂手指收握，将其牢牢攥在掌心。而后上前一步，另一手搭上了柒恣的腰身：“要背还是抱？”
“嗯？”
千拂手臂一收，将柒恣从石砌门槛上抱了来。柒恣呼吸一滞。
二人间的距离陡然拉近为零。
满院静谧中，她心如雷鼓声听的分明。
这一瞬时空变幻，光影扭曲，多少个沧海桑田的鸿沟隐隐有了崩裂之势，过往跨过叫嚣着奔腾去不止息的岁月逆流而来，将她缠缠绕绕包裹其中。
柒恣仿若看到了当年昆仑之巅上那个同样会以这个姿势抱起丢了鞋的她，一步一步从花海草浪中穿过，将她小心置于长得高大参天的古木，破开土壤突起的某个粗壮盘根上的高挑少年人。
他温温柔柔地对她笑着，替她穿上早便备着的鞋。彼时那双惑人的柳叶眼中也如现在一般，印着只她一人。
那个少年会曲指弹她额头，故意摆出些不悦的神色责怪道：“又不记穿鞋，鞋上长着钉子么？”
“睡醒就不记穿鞋，多少年还是这样，怪迷糊的。”千拂将她往上带了带，柒恣的膝弯被此人环住，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这条手臂的小臂上。千拂稳稳地拖着她，仰头对着柒恣浅笑。
眼前光影破碎，柒恣蓦地惊醒，从往昔中抽身出来。
她神色有些不自在：“又不是孩子又不是凡人，便是什么都不穿也冻不着我，行了，放下来，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害不害臊？”
“不。”说着还把手臂紧了紧。
柒恣蹙眉。
“要是放了，你真不着寸来向我证实不穿鞋冻不着，那我可有些难办。”
“......”你看我理你么？想得忒美！
他这不着调的话一出口，倒是冲散了柒恣时不时就容易冒出来的神游。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起驾回屋，别堵着门当桩子，占道。”
千拂笑道：“是是，但凭差遣。”他顿了顿，又戏谑着补充道：“吾皇。”
柒恣一指点在他眉心，瞪了他一眼威胁道：“闭嘴，再多废话大刑伺候。”
千拂笑着告饶。
柒恣麻木地摆着脸随他去了。
“你昨日睡得晚，怎么不再多躺会儿？”
进了里屋，千拂将柒恣缓缓放在宽大的藤椅上，撑着椅背，屈指在她一侧眼上抹了下。
柒恣眯了眯眼睛，操着麻木的语调回答：“擦擦你的眼睛去外面看看天，据牧二所言，这是午时三刻了。”说完又想了想，改口道：“现在可能到未时了。”
千拂点点头，忽然问：“饿了么？”
柒恣：“......”
他不说还好，这一提起来，先前被打断的缺味又翻上了舌尖，委实很像尝些吃食品品味。
于是她破天荒不和千拂抬杠，顺从本心矜持地一点头：“不至于，不过你若是有现成糕点拿来，我纡尊降贵替你试试也未尝不可。”
千拂一针戳破了她冠冕的说辞：“原来是馋了。”
柒恣：“......”知道看破不说破这几字是怎么写的吗？
千拂看见了柒恣的脸色，笑着直起身，转头向屋外走去。
柒恣下意识伸手去扯他袖口，将将触及，又不知想到什么，止住了动作。光滑的布料蹭过指尖，流水般悄然溜走。柒恣收回手，开口叫住他：“你做什么去？”
“厨房里大概还有，我去给你端来。”
柒恣心头一动。
这话藏着许多细微。
能端来的前提是还留着，能留着的前提是早早便做了。她不知魔族人需不需要进食，但显然如千拂这般境界的绝对是不需要的。
能做的前提......是得记着有人要吃。
他还记得她容易馋味。
他还细心地给她备了食物。
她看着千拂推门而出的身影，忽然张口了叫了一声。
就像昨晚那句呢喃一样，她低声道：“染翌。”
缓缓合上的门陡然停住，开着条缝。柒恣透过缝隙望向外头的那人。
他应该在等着我说下去吧，柒恣心想。
她一时头脑不清脱口叫住了他，然那人真的等在不远处了，柒恣又不知说什么了，话在嘴边滚了几圈，将落未落，要出不出。
她不开口，门外也不会有什么声音。须臾后，门外的人等不到接下去的话，便反手轻轻合拢了门。脚步声响起，那人似乎要远去。
“染翌！”柒恣忙道。
脚步声止，似乎是停下了。
“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现在愿意出面见我了？之前为什么躲我？无论我做什么都缩在你魔族的龟壳中躲我？”
话落，又是好长时间的沉默 。
良久，脚步声又响起，朝着门这儿走来。
脚步声在门口止住。
他隔着门轻笑一声，温声道：“芡芡，我们先吃点东西好么？”
柒恣张口就要拒绝。
话还没出口，便听站在门外的人又说：“等吃完了再说好么？吃完了，你想知道的，我一点一点都说给你听。”
语气中含着难掩的苦涩，柒恣听了便心软。舌尖在上颚抵了下，“不”字在嘴边晃了几圈，再开口时便成了——“好。”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咸鱼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