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之吾妻》一念之暹

2、梦魇

　　夜梦似幻中，丫头蹙着眉，胸口仿佛压着千斤重喘不过气，半边身子已经麻了，一只手被二月红紧紧的攥在手中。

　　恍惚间，她似看到故人而来，又不甚真切，心里焦灼着，却又清醒不来，一边的二月红察觉丫头轻浅的气息，慌着支起胳膊，伸手朝丫头额头探去……竟是一片冰凉……

　　“丫头，丫头，醒醒……”

　　距九爷来时已有一月余，当日也只是单单号脉，他瞧的细致，上至每日里日常起居，下至晨昏三餐用食，事无巨细，似乎并无不妥。

　　可是丫头的身子明明一天天的衰败着，仿佛熹微的露珠，稍不注意就会消散，他心里的惧怕不断加剧，尤其丫头熟睡后，呼吸浅薄，面色青白，周身泛着冰冷的气息，这样看着，二月红更觉急慌的不行。

　　他靠近丫头不断的唤着她，片刻后，丫头长如羽翼的睫毛微微煽动，水汪汪的眼睛缓缓张开。

　　“丫头，可有不适？”

　　二月红长吁了口气，把丫头朝自己怀里拢了一下，细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她的头发。

　　“我很好，就是做了个梦……”

　　“什么梦，可是有我？”

　　二月红笑问，紧绷的情绪稍稍舒缓。

　　丫头翦水瞳眸望向二月红，神情恍惚，柳叶眉微微蹙着，担忧的说:

　　“梦似幻，大多不真实，我已经忘得八九分了……只是二爷定要应承丫头，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要护好自己，险难忌涉，如此，丫头也就放心了………”

　　“傻姑娘，只要有你在，我便会喜乐一生……”

　　二月红优美的下颌蹭着丫头的鬓角，轻轻吻了下她的眉尾，丫头顺势窝进二月红怀里，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听他如擂鼓般的心跳，整个人瞬间平静许多。

　　明日之事何其多，只管好今夕便好。

　　死生也不过须臾，能得二爷如此青睐她已觉十分欢喜，只是，若能为二爷添上一儿半女……也不负这短暂的一生了。

　　那年，她被人驮去街头当成一件物品等着钱财买走时，人贩子驮着她走了一圈又一圈，当她心里的期盼一点点变成绝望的时候，二爷出现了，她想起从前他最爱下戏后来摊子口吃一碗阳春面，经年不曾变过，她就好像又看到了希望，那些希望慢慢变得无限庞大，她满含热泪高声喊着“二爷……”

　　哪怕为奴为婢，也好过沦落烟花之地，任人宰割。

　　她是他三只金钗换来的，又待她这般好，嘘寒问暖，给她全部的疼爱，推了城里多少达官显贵的请戏，只为了她一句喜欢，竟风尘仆仆的去买了来。

　　所以，她也要给他最好的！想到此，丫头不觉垂眸一笑。

　　“丫头何事如此高兴？”

　　真是难得看她这么开心，往日丫头总是藏着淡淡的忧伤，无论他怎样呵护着，总也消不去。

　　“二爷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只要是我们的孩子都喜欢……丫头怎会这么问？”

　　二月红神色复杂的看着丫头。

　　“就是想着，若有一日，二爷儿孙绕膝……那样就真是很好了。”

　　丫头说着窝进了二月红怀里深处，双手双手抚着他的胸口，耳根处渐渐发红，似娇妍如玫瑰一般。

　　二月红低头看着丫头，不发一语。未容他多说一句，丫头微凉的唇就覆在他柔软的嘴上……

　　窗外风雪夜，屋内一室缱绻情深。

　　纵然如此，她仍是记得方才的梦魇，她垂危于塌前，三个机灵可爱的小男孩跪伏在她身前，似忍着不敢大声哭泣，塌上女子病入膏肓，已然油尽灯枯的模样，而二爷，只失魂落魄的握住她的手，眼里泪花闪烁，还佯自镇定的与她说着:

　　“许了一生一世一双人，谁也不可反悔，你若悔了我，纵是追到奈何桥，我也要将你拉回来……”

　　梦里种种，如此真实，皆有章可循，今时今日，她日益体力渐乏，这梦……只怕就是她以后的归宿。

　　这几日，丫头时不时觉得恶心难受，身子较于往常也愈发的疲累，从东屋到前廊不过数十米脚程，已颇感吃不消，丫头扶着枝叶依旧茂密的香樟树，阳光洒下斑驳的阴影，若是平时也并无所觉，偏就她今年后身子大不如前，近日又诸多小恙，一早二月红就打发人去请药馆的常先生，因着丫头总是胃口厌厌的反应万分焦急。

　　“陈皮，你师娘呢？”

　　才一会功夫，二月红就遍处寻不着丫头的身影，恰好看到坐在门前楼梯上的陈皮阿四。

　　“师娘？……我马上去找……”

　　说完立马起身要出去。

　　要说这陈皮，二月红心里是多少有些顾忌，他对自己和丫头尊重有余，眼光却总是在望向丫头时多了些莫名的情绪，二月红是越来越容不下他这种放纵的情绪。

　　丫头只能是他的。

　　“陈皮，你莫着急……”

　　“二爷，二爷……”

　　管家从后廊急匆匆的跑来，

　　“夫人在前厅那边，常先生已经来了，夫人说她胸口闷，这会儿常先生正帮夫人诊着呢，二爷您去看看吧。”

　　二月红一听丫头不舒服提着的心立马悬的更高，立时大步朝前厅而去。

　　陈皮阿四愣了一下，看着师傅急步而行的背影，脚上如灌铅般沉重，他心底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着师娘，却无法迈出半步。

　　前厅那边，丫头忽感晕眩，被搀着侧坐在椅上，二月红赶来时正看着丫头苍白的脸上满是汗珠，鬓角的碎发已经尽湿，常先生坐在一边，右手搭在丫头手腕处，神情凝重。

　　“二爷……”

　　管家还想说什么，被二月红一抬手制止了，

　　“有什么事等常先生诊完后再说。”

　　“先生，内子如何？”

　　二月红轻移步子，在丫头身侧站着，伸手抚了下她汗湿的发丝，如墨的眼静静地看着她。

　　见常先生未答，二月红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的再次开口唤道:

　　“常先生？”

　　“二爷请再给我一时，我需要确认一下……”

　　不多时，只见常先生长长的吁一口气，细心的为丫头拉上袖口，起身对着二月红作了一揖，

　　“二爷，请这边说话”。

　　丫头原本虚弱的靠在椅子内，此时已然清醒，她手指勾了下二月红的手心，

　　“二爷，你不是还要去佛爷那边吗？不要为了我耽误了正事……”

　　“你才是最重要的，别的事不着急。”

　　说着低头吻了下丫头的脸。

　　常先生若有所思的望着这对璧人，心里愁肠百结，半晌竟不知如何开口……

　　“先生有话但说无妨，内子可是因为之前的病？近日，我看她面色苍白，她不说，我也只盼着能从先生这里多了解一些……”

　　二月红忧虑的看着常先生，白皙俊朗的面上因劳心伤神而有些晦暗。

　　“……恭喜二爷，夫人是喜事……”

　　二月红听言猛的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盯住常先生，满心的雀跃就要抑制不住的跳出来，他要做爹爹了？！！

　　“但是……”

　　常先生一边期期艾艾，一边欲言又止的看了看二月红，他实在不忍将事实告诉二爷呀！

　　但是如何？二月红原本喜悦的心情一瞬间坠入底端，但是……多少美好的东西被这两个字摧毁……他回身看着丫头，看着她满是笑意的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