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次土次土喵H

4、头骨事件

　　军训结束之后，开始正式进入大一的学习。同学们这才发现，大一的课程，根本不比高中时轻松，一些新的，陌生的科目使大家感到新鲜而手足无措。
　　比如系统解剖学。
　　第一课讲的便是骨骼。
　　一个戴着领带的男老师挺直脊背，捧着一个人的头盖骨，风尘仆仆地走进教室，教室内一阵哗然。
　　有个男生禁不住问：“老师，你拿着的，是真的人的头骨吗？”
　　老师边整理教具，边点着头说，对。
　　教室里又是一阵哗然，女生们纷纷花容失色。
　　一个女生鼓起勇气问：“老师，你不怕吗？”
　　老师扶了扶眼镜：“学医的人，可不能怕这个。”
　　坠心忽然想起了杨威利说的话：“奇诺，难道你报医学院的时候，没有做好准备要面对残缺的人，甚至是死人吗？”
　　她回头张望了一下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对那个头盖骨有人好奇，有人不忍直视，有人捂住眼睛，显然，没有做好准备的并不止她一个。
　　老师举起头盖骨，走下讲台，到学生们中央，说：“你们看，他曾经活过，但是现在，他已经不是一个生命，它静静躺在你们面前，只是一件物体，和千千万万的物体没有区别。有没有人想试着摸一下？”
　　学生们发出纷纷摇头拒绝。
　　这时，一只手举了起来，是坠心。
　　“好的，那位同学很勇敢”，老师说，同时，捧着头盖骨，走向坠心所在的位置。
　　坠心看见老师手里的头盖骨越来越近，其实她心里有点发毛，甚至有点后悔，因为她胆怯了。
　　但是，头盖骨已到眼前。于是，她硬着头皮，摸了一下。
　　“是不是其实没那么可怕？”老师说。
　　“嗯。”杨威利和老师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你难道没有做好心理准备，面对残缺的人，甚至是死人吗？——
　　——他已经不是一个生命，它静静躺在你们面前，只是一件物体，和千千万万的物体没有区别——
　　她下意识的又伸手摸了一下，这次，她仔仔细细的，沿着颅骨的曲线抹过，甚至抹过眼眶，鼻腔，牙槽弓。手指经过牙槽弓时，坠心有一种担心这个颅骨会忽然咬她一口的感觉。继而她似乎看见这个颅骨复原成人的头颅时的样子，眼眶里似乎有眼睛在盯着她，说她不尊重他，她打了个冷战，便缩回了手。
　　然而由于坠心开了个头，其他同学也逐渐卸下了心防，争先恐后地要求摸一下老师手中的颅骨。
　　老师似乎很满意同学们的踊跃表现，他津津有味地开始讲解颅骨的构成，每块骨的名字，以及一些重要的解剖标志。
　　临近下课的时候，老师要求每个寝室派一个代表，到解剖室去自行领一箱骨头带回寝室。
　　代表9-102去的是姐妹们投票推选的舍长乔小歌。
　　解剖室的确是个阴冷的地方，空气中尽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女生们捂住鼻子，说，好臭。
　　同班的林杰嗅了嗅说，有点像腊肉的味道。
　　此言一出，其他同学都说他变态。
　　林杰说：“有个学长跟我说了，你要是把这些当做一种心理障碍，存在恐惧，期末考试是无法过的，你不把它当物体，就不能冷静地记住每一个该记住的点，临考前多的是在解剖室待通宵的学生呢。”
　　经林杰这么一说，其他学生感觉有点惭愧了，事情的确如此。
　　另一个叫邢伟的男生发现案台上有好几个颅骨，他小心翼翼地举起其中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看了好一会儿，说：“仔细看看，其实人的头盖骨，还挺有美感，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说罢，他忽然一下来了劲，把头盖骨戴在自己头顶，然后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林杰，要求林杰给他拍照。
　　另一个叫贾彤的女孩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这头盖骨，这样看起来，很像皇冠啊！”
　　几个男生女生都乐起来了，他们争相把头盖骨戴在自己的头上，有的还捡起一根股骨，作为法杖，并互相拍照留念，不亦乐乎。
　　当乔小歌领回领了一箱骨头的时候，寝室里也异常兴奋。
　　沈昭迫不及待地打开箱子，看见盖子内侧贴着一张纸。
　　“还有价格。”她念道。“股骨40，尺骨65，寰椎95，枢椎95……啊，颈椎那么贵啊！。”
　　白灵羽于是翻出所有的颈椎，一共7块，进排成一排，然后说：“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
　　大家一愣，随即都大笑起来。
　　两个星期之后，有人到寝室通知乔小歌到校长办公室，通知的人还说，那天一起去领骨头的学生，包括林杰、邢伟都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寝室所有姐妹都很吃惊，究竟是怎样的事情惊动了校长？乔小歌出去之后，寝室的姐妹们都坐立不安，焦急，且同时带着点好奇。
　　一个上午过去，乔小歌终于回来了，她的脸上显然留着哭过的痕迹。
　　姐妹们都吓到了，连忙推开一把椅子，扶她坐下，蔚瑾枫掏出一张纸巾递给乔小歌，关心问道：“怎么了这是？”
　　乔小歌忽然哇的一声哭起来：“我，我可能会被劝退……”
　　“啊？为什么呀？凭什么呀？”白灵羽不解道。
　　乔小歌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地说：“上次……上次我们去解剖室，觉得好玩，把……把头盖骨戴在头上拍……拍照，不知道……不知道……”她哽咽得说不出话。
　　白灵羽莫名其妙地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在医学院很正常啊！我们上解剖课，都这样做过啊。”
　　乔小歌接着说：“不知道……不知道那几张照片怎么就在网上流传开了，外面的人……外面的人说得很难听，说……说医学院教出我们这些败类，说医生没有医德，都是刽子手，都是不尊重生命的心理变态，说我们几个以后会变成草菅人命的庸医，要学校开除我们……”。
　　白灵羽一下怒了：“那些人真是闲着无聊，不练练胆子，不敢碰尸体的医生，以后做手术他们也放心啊？”
　　逸一荷安慰道：“别哭，这不能全怪你们……那校长怎么说？”
　　“校长说……说舆论压力很大，公众都在质疑学校，他必须要给外面一个交代，他说……他说他还没决定是让我们公开道歉，还是开除我们……”
　　说到这儿乔小歌又哇地一声哭起来了：“开学才一个月，我就要被劝退回去读高三……”
　　众姐妹纷纷掏出纸巾安慰她。
　　逸一荷皱着眉头说：“这不公平。外面的人显然对医学生有误解，而且，根本没有道理把所有的后果让小歌他们几个人承担。”
　　以小冉一边给乔小歌擦眼泪，一边说：“不要太担心，总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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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坠心去动漫社排练，想起今天乔小歌的事情，她有点心不在焉，总是犯错。
　　杨威利显然发现坠心的走神，休息的时候，他说：“奇诺，你今天怎么老是心不在焉？听说这几天你们心理系有几个学生玩头盖骨的照片在网上疯传，不会跟这件事有关吧？”
　　子坠心惊，她说：“你也知道这件事？那其中有一个女孩子，就睡在我上铺。”
　　杨威利笑笑：“我有电脑。”
　　坠心羡慕地说：“男生寝室真好，我们女生寝室，一台电脑都没有，自己出了事，都是最后才知道的。”
　　杨威利说：“听说今天校长发话了，他怎么说的？”
　　坠心叹了一口气：“唉，校长正在考虑，是劝退，还是公开道歉。公开道歉倒还好，如果是劝退的话，对乔小歌打击也太大了。”
　　坠心又说：“我记得你说过的，医学生应该做好准备克服心理恐惧的话，但也能理解网上公众的想法，但是我总感觉，其他的医学生和公众好像却很难理解对方似的。”
　　杨威利说：“这也是我认为的。”
　　坠心又问：“虽然可以理解，可是我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比如我不明白，他们何以生那么大的气？”
　　杨威利说：“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
　　坠心说：“你看过网上的评论，你觉得，网上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呢？”
　　杨威利说：“因人而异，但是负面评价是不可避免的。”
　　“比如，在许多电视电影里，只有恶魔和妖怪，才会把人骨玩弄于股掌之上，比如将人骨作为头饰，将人骨作为酒杯盛血喝，比如将人骨串成项链挂在脖子上，这些角色太过深入人心，所以看到这样的照片，人们会直接联想起那些野蛮而十恶不赦的角色。”
　　“如果是迷信的人，他们除了恐惧，基本不会有什么其他想法。比如，他们只会认为那是死人的骸骨，而他们的恐惧源于对未知的恐惧，对不可控制的力量的恐惧，更深一层是对死亡的恐惧。‘活着的人对死者不敬，会遭到超自然力量的报复，而这恰好使他们看见了，或许也会被拖累染上晦气’他们是这样认为的，所以这是他们愤怒的原因。”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
　　“对于迷信的人来说，要平息他们的愤怒，引起他们愤怒的人就要受到惩罚。开除和公开道歉的惩罚远远不够，所以他们在评论里诅咒，说医学生会遭到报应，说骸骨的主人晚上会化成厉鬼找他们报仇，这会使他们心里舒服一点儿。”
　　坠心问到：“那么说来，迷信的人，并不是要求学校开除乔小歌的人，那校长说的想给他们一些交代，其中的“他们”是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