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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河神新娘(三) ...

  •   版永的父亲是个残疾的木匠。
      缺了一条腿,长相有些凶煞,他最大的爱好除了喝酒就是疯疯癫癫地吓唬那些孩子。似乎从版永去世之后,他就变得这样奇怪了。
      杏里到他的屋子的时候,他正在用刻刀雕木头。
      一块初具形状的木头胚胎,大概造型又像是四肢屈起人类,又像是老虎。不过都还很模糊,头部和四肢就像面疙瘩捏的一样。
      雕刻的时候,他非常专注。
      以至于没有听到杏里的三次敲门声。

      “叔叔,请问这是版永家吗?”门轻轻被推开一些,黑发少女伸进一张脸。
      “啊……”
      男人把雕塑放到木头桌面上,有些迟钝地回答。
      “你是——”看起来他没有想起来。

      他敲了敲脑袋,浑浊的眼睛亮了亮,“你是……泽田对吧?”
      看样子他的脑袋的确不太清醒了,泽田是版永的表妹,他完全把她们两个人搞混了。
      “我是杏里啊,叔叔。”

      被这样提醒过后,他终于想起一些事情。他站起来,拉开屋门,“进来吧,虽然没有茶喝,但好歹也坐一坐。”

      门后又跟着走进来一个人。
      杏里没有告诉他是呆着还是进去,反正他家的门又不是黄金砌的,难道他还走不得了吗?
      他跟着踏进去一步,然后一条白色的影子迅疾的冲来在他面前飞过。扑棱棱散出来的羽毛抽了他一身,那种高声尖叫,险些刺破他的耳膜。

      差一点就被撞倒在地。

      他仔细一看,是一只得瑟的大白鸡。那只大白鸡在跑远以后,朝他抖了抖屁股上的羽毛,活脱脱像是挑衅。
      “可恶!一个低级生物而已,居然这么不自量力?!”
      他的脸气得发青。
      “杏里,把它的毛一根根拔光,然后切断喉咙,挂在树上放血!”只有这样才能消解他心中的火气。

      大白鸡咕咕咕像是在嘲笑他。

      少女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远,“富江君,那是私人财产。”
      “如果你要抓的话以自己抓,之后的赔款,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川上富江想了想,最终还是懒得自己动手。
      他摸摸自己的口袋,空荡荡的,一个硬币也没有。之前原本是有一张照片和一张手帕的,但是照片被杏里撕了,手帕被他烧了。
      这下子真的是孤家寡人。

      走进屋子里后,男人在柜子里一阵翻找,最后拿出一只白色瓷瓶和一只黑色金属盒子。
      他把这些东西交给坐在桌前的心理。
      “你也知道他的尸体没有找到,现在连骨灰也没有。本来这个瓶子里是打算装一部分骨灰的,不过至今都是空的。”男人打开了盖子,瓶子里面果然是空荡荡的。
      “至于这个盒子嘛……”
      男人的声音依然很平静,只是杏里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些偏执。
      这个丧子的男人头发已经白完了,面庞比许多同龄人要老太多,尤其是一双眼睛暮气沉沉。

      “那孩子说要交给你的。很早以前就说了的。”

      他把那只铁盒子推过来。
      盒子的表皮已经有些锈掉了,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个红色的字。
      ——给杏里。
      很丑的字,像是三岁小孩子在墙角的粉笔涂鸦。不过仍然能够看出写字的人那种一笔一画的执着劲。

      然后杏里用指甲把盒子抠开,费了些力气,打开的时候还有些灰尘抖落。
      里面似乎有一些纸,这下面似乎还压了一个东西。

      一声猛烈的撞击声打断了她的行动。
      声音是从外边传来。
      外边是——川上富江。

      川上富江似乎在拖动什么东西,沉甸甸的,拖动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麻袋。他拖动的一路似乎还有些血流出来,轨迹清晰可见。
      难道他把那只鸡杀了吗?
      ……虽然很不可理喻,但是川上富江真的有这么小气,他绝不允许自己所谓的颜面被践踏。
      哪怕对方是一只鸡,杏里觉得他干得出这样的事情,唯一不可置信的是他居然自己动手。

      “嘘。”
      川上富江冲他比了个手势,然后继续低头拖东西,他把东西拖到树后面。
      等他抬起脸,杏里才发现,他的神色完全绷紧了,看来事情并不像那么简单。

      版永的父亲也闻声走出来。他吆喝的一声,那只昂首挺胸的鸡就跑了过来——之前一直站在附近的石头上。

      所以川上富江……根本就没有杀死这只鸡吗?

      杏里锁紧了眉头,她努力去看树后露出来的一点点部分。

      看到没有什么异常,版永的父亲又走进去了。

      川上富江拍了拍袖子,然后从大树背后拖出一把沾了血的斧头,厚重又锋利,足以砍断任何骨头。杏里几乎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的时候,浑身都涌着一种暴躁因子,红色的眼睛里充满一种厌烦的情绪。
      所以他到底杀死的是什么呢?

      他又抬头看着杏里,脸上那种冷冰冰的神色一下切换为微笑,眼睛里的情绪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杏里。”
      “我刚刚杀死了一只冒牌货。”

      他走近一些,身上那种魔魅的味道更加浓郁。杏里讨厌这样的味道,但他不得不承认,那种味道能让人短暂的失神。
      他低头看她。
      瞳孔就像是一丛沉郁郁的花。

      这样的他看起来,非常美味。

      ——但是下一秒他就怂了。
      他抬起胳膊,拉下自己的袖子,“那个冒牌货!你看看我的手,好痛好痛……痛死了。”
      手臂上有深且长的伤口,是用锐器划伤的。之前一定发生过某种搏杀,双方都尽了全力。
      他又拉开领子。
      白皙的脖子上一条裂痕。

      “只差一点点,我就被偷袭成功了。”

      那还真是,非常危险。
      杏里忽然觉得,死亡离他们是这样的近。

      ·

      川上富江。
      女人提笔在信上写道。
      他跑掉了呢。

      ·

      死去的富江依然美。
      他的脖子几乎被整个切断,只留下几根血管和部分皮肉相连。泼洒的血液像油漆一样浓重,黏黏腻腻向外涌开,在身体下铺成一片。
      他僵硬的皮肤依然白皙光洁,不是那种死灰色,就像是暂时被冰冻住了。

      一击致命,毫不犹豫。
      杏里抬头看了看川上富江,他在抱怨自己的手被斧头柄磨破了皮,喋喋不休的样子,看起来完全没有之前那股凶狠劲。
      但是这些都是表象。
      杏里从一开始就清楚他的本质,用草包,用虚荣,用胆怯来形容他都是远远不够的,这些东西都只围绕着他的恶劣。

      恶劣的品格,恶劣的想法,甚至恶劣到无法改变 。

      “尸体有什么好看的呢?不如烧掉了。”川上富江突然插话。
      看样子他很不满意心里长时间专注地打量尸体。

      这些抱怨都是没用的,杏里突然抓起尸体的一只手。还没等川上富江说什么,她就把那只手拉到他的面前。

      尽管是死人的手,也依然美丽惊人。
      川上富江只嘀咕这是赝品。

      “你看,富江君,指甲盖里有什么?”杏里让他凑近看看。
      于是他不情不愿的去看。
      “是……水草吗?”

      杏里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解。”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脖子断掉这个场景,是我小学的时候看到过的。有人被高速行驶的摩托车撞断了脖子,当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童年阴影.jpg
    总之印象非常深刻就是了……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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