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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烟火人生(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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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的船遇上了风浪,原本一月半的行程生生航行了两月多,林新烟自从遇到那事后,收敛了性子,也终日窝在包厢内读书,她是在书学的氛围下长大的,对书很是亲近,这要静下心来,接收知识比万报国都快,如此,这段时日,不仅看完了自己的书,还向万报国借了不少。
这一日,她去找万报国还书,闲聊起来。“万报国,你回了国,可是要投身革命?”
“自然,如今社会动荡,民不聊生,官僚阶级剥削残酷,寻常百姓朝不保夕,战争乱象不说,那害人的大烟馆是开了一处又一处。不日前,我收到老师的来信,他要开办一所报社,让存志者能够有发声之地,让千万中国人都能睁开眼。”万报国神情激亢。
“所以,你回国是要去帮你老师?”林新烟知道万报国口中的老师是谁,往日里他就对这个老师尊敬有加,立为榜样。
“不错,你永远不可小觑文字的革命,这将会是新时代崛起并不可少的力量。”
林新烟默默听着,记在了心里。
九月一十一日,从德国来的渡轮终于靠岸,上海。
她在归国之前给家里打了电报,电报很快,就算要辗转一番,也定会赶在她到达前送往江南。
“林新烟,经此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保重。”万报国与她道别,庄重而正式。
林新烟不想弄得如此伤感:“既是再见,那便会再见,等去了北平,我会去找你,再者你这是要去报社,投身作家行列,我会时刻关注报刊的,祝你好运,Good Luck 。”
“ Good Luck 。”
与君离别意,天涯若比邻。
告别了万报国,开始寻找前来接她的人,船停在上海码头,从上海回江南,还需换乘火车至南京,舟车劳顿,通常她都会在上海小住一两日,再坐火车南下。
“请问,你可是林家小姐?”有人同她搭话,看他戴着白手套,想来是司机。
“我是林新烟,不知你寻的林家小姐可是我?”她回答。
“正是,正是,林小姐请。”司机指着不远处,那里停放着一辆车。
她存了几分小心,详细询问:“可否告知是谁派你来接我?”
“林小姐可认识冯三爷。”司机说到冯三爷时态度恭敬。
她在脑中回想,上海冯姓三爷:“你口中的冯三爷可是冯元忠,冯叔叔。”
“哎哟,林小姐说笑了,在咱上海滩能称一声冯三爷的,可只有这么一位。”
冯元忠是她爹爹一辈的人,据说与爹爹是莫逆之交,当年她去留洋前,爹就曾让这位冯叔叔多多照拂于她,可当时她执拗,一意孤行拒绝家中帮助,便也未去叨扰,如今这冯叔叔前来接她,想必是受了家里所托。
傅斯楚踏出码头大门,就有两队人马簇拥而上,一队西装革履,一队军服加身。
“少爷。”
“傅四少。”
薛正跟在傅斯楚身后,小心询问:“少爷,要不先回一趟北平。”
傅斯楚却并不苦恼于此,而是看向远方:“薛正,那车怎么有些眼熟?”
薛正看过去,一眼便认出:“那是冯三爷的车。”薛正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特别受过情报组织的训练,是傅斯楚身边的得力助手。
傅斯楚眸光微动,喃道:“冯三爷。”
薛正刚好说什么,傅斯楚阔步朝车停的方向走去。“去聚兴饭店。”
“少爷,北平的聚兴饭店?”
薛正被傅斯楚瞪了一眼便清楚了,不是北平的聚兴饭店,而是上海的聚兴饭店。
西装革履的一队人马得此答复,齐刷刷的开门上车,整装待发,反观身着军服的一队人马则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队长样的人物站出来,跟在傅斯楚身后着急道:“傅四少,北平那边一直在等你,这次从德国来的船本就有所延误,若再耽搁下去,怕是会出事!”
“左安不是本事得很?他自己闯下的祸,让他自己去收拾烂摊子。”傅斯楚丢下这么一句话,抬腿便上了车,车门嘭的一声关上,扬长而去。
“少爷,这样可是放了那边的鸽子,要不要派人去安抚一下?”薛正坐在副驾上问。
傅斯楚食指和拇指揉捏眉心:“左安这次惹了祸,上峰自会处置,若此时出现在他面前,依他狗急跳墙的性子,定要祸水东引,索性任他扑腾,不必理会,再者,我这手臂上的伤还未好全,若是让人知晓了,难免会借此大作文章,大哥那里催得紧,先去看看什么事。”
“是。”
北平傅家,叫出名号来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下傅家当家老爷傅博然,生于官宦世家,早年却背叛家门投身革命,这些年来,手里牢牢握着了国民政府大半的军事力量,对上峰忠心耿耿,别无野心,不久前接手北平督军,管辖北平军民两政。
傅家大哥傅子轩,弃官投商,手下管理着多家公司,特别是聚兴银行,一家独大,不夸张的说,是整个国家经济流通的命脉,日本人对这块上好的肥肉虎视眈眈,但这傅子轩也不是好啃的骨头,聚兴银行被他牢牢拽在手里,任谁也分不走一杯羹,乃是名副其实的金融界巨头。
傅家二女常年不回北平定居香港,而这傅家四少,傅斯楚,却难加评论。
有人说他是个二世祖,风月场上流传着这位傅四少的香艳传闻,处处留情,最是负心,不知伤了多少女子的感情,却能够轻巧干净的抽身而出,任哪个女子谈起他来都是鲜有恶语,玩乐起来更是一掷千金,视钱财如粪土。
有人说他投身重庆,要接傅督军的班,虽然现下他身上并未挂着一官半职,但风流倜傥的英俊公子穿上军装是何等挺拔帅气,仅凭想象就已让不少女子芳心暗许。
傅斯楚的车直接停在了聚兴饭店门口,傅子轩经商以来多与洋人打交道,便以聚兴银行之名,在北平、上海等地建了标准极高的聚兴大饭店,自此无论哪国的人物到访,皆在这下榻,无形中,聚兴饭店形成了一个小型的交际圈子,虽然不大,但却核心。
上海的聚兴饭店就建在最繁华的地段,法租界。
他径直乘电梯去到了第五层,聚兴饭店的四层五层都是最豪华的套间。
五层508号房间,是傅子轩的私人套间,一个身着军服的日本兵在门口站着,见到傅斯楚他们顿时壁垒森严,用磕磕绊绊的中文说道:“少佐在此,快滚开!”
不过瞬息间,薛正手里的枪就顶在了那日本兵的脑袋上,他背在身后的枪赶忙褪下,却没来得及反应,成了摆设。
“老实点,不然一枪崩了你。”薛正持枪顶着他的脑门,卸了他手里的枪。
“你们要干什么。”枪口顶着自己的脑袋,日本兵有些慌张:“少佐就在里面,八嘎!”
右手上的西服袖扣散了,傅斯楚索性把左手的袖扣也给解了,慢条斯理的走近,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从头到脚都写着四个字:桀骜不驯。
傅斯楚皮鞋踩在日本兵携带的那只九九式步枪上,兵士都视枪为自己第二条生命,见佩枪被辱,日本兵目眦欲裂。
只见傅斯楚脚部轻巧一勾,那只九九式步枪被他握在手里,就位,上膛,再到开枪,嘭的一声,这一切不过瞬息之间。
许是听到响动,有脚步声从房内传来,越来越近,待那人拉开大门,看到的是他的兵士神色慌张,一双腿不停的发抖,就差没有尿裤子,而站在对面不远处的,是气宇轩昂,举止笑骂都能给人矜贵之感的大家少爷。
这个少佐当即认出了傅斯楚的身份:“原来是傅家的小少爷,失敬。”
傅子轩后一步赶来:“斯楚,你做了什么?”
傅斯楚邪魅一笑:“大哥,我可什么都没做,不过是这人枪走了火,还差点自己给自己绝了后。”
原来,傅斯楚那枪正中日本兵的两腿之间,如此一点缝隙,竟能让他做到连裤边都不曾殃及半分,可是吓惨了日本兵。
傅子轩刚要说什么,少佐抬手打断:“傅大少爷,都怪在下御下不严。”说完,夺下日本兵手里的九九步枪,弹出刺刀,一刀刺进兵士的腹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留半分停顿,又刺进了他的胸膛,鲜血如注,当场毙命,一直跟在少佐身后的助手拿出一块白帕子递给他,少佐擦掉手上的血后,又仔细的把刺刀上的血迹里里外外擦拭干净。“废物,死不足惜!”
“处理干净。”少佐把佩枪递给助手。
“hai。”助手接过佩枪,把尸体拖到楼梯口,又叫了几名日本兵上来。
少佐回头,脸上挂着笑容:“傅大少爷,方才所议之事,还望多加考虑,既然令弟到来,我也不便叨扰,再会。”
傅子轩礼节性的握了握少佐伸出的手:“再会。”
少佐离开聚兴饭店后,坐在车上眯起眼:“查一下这个傅四少,找人跟着他,注意保密,这个时候切忌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