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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只河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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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氤氲水汽把玻璃门遮的雾蒙蒙一片,梁慎额头上垫着一小块鹅黄色毛巾双手搭在浴缸两侧,仰着头泡在一池鲜牛奶里,上面还飘着几片粉色花瓣。
梁慎闭着眼睛享受着肆意的奶香,忽然又想起江司明,想起他贴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白嫩平坦的胸口在一池乳白色的鲜奶中若隐若现,气的在水上狠狠拍了一掌,暗骂,那个什么江司明整天在讲什么屁话啊!!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浴缸上还飘着一只小黄鸭,梁慎对着那只鸭子猛的捶了一拳,鸭子嘎——的一声沉入水中,又晃晃悠悠的飘了上来,梁慎把鸭子当成江司明,扇了几巴掌捏着脖子压入水中,小黄鸭嘎嘎叫了几声,被他彻底用脚踩在了水中,浮不上来了。
梁慎妈妈周春梨给梁慎报了周末的补课班,叫他去上课,他背着个空书包嘴上乖乖答应,直接给逃了,叫司机开车去汪舒航家打游戏。
打了几把梁慎一直不在状态,干脆不玩了,翘着腿靠在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玩手机,汪舒航自己又打了一会儿,忽然说:“小慎,贞子叫你写检讨,还叫你周一升旗仪式去下面念给全校听。”
梁慎都习惯了,他那个贞子班主任治不了他整天罚他给学校到处打扫卫生,写检讨,最恶劣是请家长,不过梁慎他爸太忙,总也请不到也只好作罢。
他一骨碌翻了个身,从汪舒航书柜里翻出来一沓检讨书,都是之前他跟汪舒航干坏事写的,一年多俩人坏事干的不计其数,检讨书也不计其数,他随便抽了一张就开始抄,边抄边问,我又怎么惹着她了?
汪舒航:“上周五不是来领导检查吗,听说是什么省级领导,专门查逃课人数的,全校就俩人逃课了,你猜那
个是谁?”
梁慎正抄的起劲,听到这笔尖钝了一下,问了句:“谁啊?”
汪舒航:“就那个江司明!你好倒霉啊,周一你要跟他一起在讲台上念检讨,贞子说了,这事很严重,念完检讨要罚你站一天。”
梁慎翻了个白眼,江司明江司明怎么到处都是江司明,他磨磨蹭蹭一下午才写好一篇检讨书,晚上两个人去吃大排档,梁慎不想回家,干脆在汪舒航家住了两天,周一一起去上学。
梁慎左脚刚迈进教室,书包就被人给拉住了,他刚想回头骂人,结果看到了那张贞子脸,于是立刻噤声。
班主任让他在门口罚站,叨叨半天,到了升旗时间就让他去讲台下面站着,等升旗仪式结束,他看到江司明才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江司明穿着一身校服,整洁妥帖,看起来像是洗过熨烫过,拉链拉到领口,扁扁正正,一脸平静,双手拿着演讲稿,啊呸,检讨书,可江司明一脸安然平淡,眼尾还带着点说不清的柔和,双手拿着检讨书挺胸抬头笔直的站在那里,好像是来做什么演讲,而且还是获奖感言的那种,梁慎甚至觉得他胸前飘扬着鲜艳的红领巾。
念个检讨书而已,梁慎不知道江司明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江司明声音很好听,低沉缓慢,不徐不疾,偶尔还有轻轻上扬的尾音,他检讨书念完下面居然有人鼓掌!
相比之下梁慎就真的像挨罚念检讨书的了,吊儿郎当的站在那,校服外套还沾了一大片奶渍,是他早上喝奶不小心洒上去的。梁慎提不起精神,根本做不出江司明那做作的样子,含含糊糊念了半天,主任摆摆手说:“行了行了,看你们俩检讨深刻,积极认错,先回去吧。”
转身下讲台时,梁慎才看见江司明嘴角贴了一张创可贴。
这人真是会装!周五明明自己要给他贴他说不用,现在又搞来一个!不过梁慎仔细想想,江司明也是没做什么,随便讲两句话就被他又拍了一巴掌,男人也是要尊严要面的,他就这么打了江司明两次,确实是有点过分。
江司明在前面走,他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儿他不老实的去踩江司明脚后跟,前几下江司明没理,梁慎一脚下去差点把他鞋给踩掉,前面的人才停下来回头问他:“你有事吗?”
梁慎看了他一眼,有些心虚,鼓了鼓嘴小声说:“对不起啊。”
江司明好像一点都没生气,轻笑问他:“对不起什么?”
道歉都道歉了,这人怎么这么会上纲上线,听见了还不行,还非要自己说清楚,梁慎抿着嘴,半晌才推了他一下说:“你明明知道,走开!”
梁慎走了几步,听见江司明在他身后大笑着说:“小河豚,我从来就没跟你生气啊。”
下午第二节又是老头的历史课,梁慎趴在桌子上睡了十分钟,醒来看老头正在写板书,他从笔记本上扯了几张纸,开始折飞机。
他一分钟也老实不下来,看见老头就想捣乱,大大小小飞机折了十几个,跟汪舒航两个人在教室里到处乱飞。老头转过去写板书,他就站起来飞一个,老头转过来,他就跟汪舒航两个人趴在桌子上装作无事发生。
历史老头头发灰灰的,绕在头顶一圈,发型是地中海,中间秃秃的油光锃亮,梁慎发现这种发型的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爱把边边角角留的倍长,然后挂在头顶,假装自己有头发,历史老头也这样,他觉得好笑,高一时候还给他做了首诗。
“四周钢丝网,中间溜冰场。”就想了这两句,后面编不出来了。
上课干坏事贼刺激,梁慎跟汪舒航两个人折了各种各样的纸飞机飞得到处都是,后来梁慎玩累了,剩最后一个,瞄准历史老头的背影就飞了过去。
他本是打算飞完这个就收手,再睡一会儿的,没想到老头的板书正好写完回头,飞机咻的一声,落在了’溜冰场’上。现在成飞机场了。
历史老头又开始啪啪啪拍桌子,把飞机从头顶拿下来撕了个碎,又踩了几脚。
这事太过分了,飞机到处乱飞顶多也就是个扰乱课堂纪律,直接飞到老师头顶,还是个秃头,这就明显的是不尊重人了。
梁慎一看,搞不好要给老头心脏病气出来,因为个纸飞机再搞出一条人命来太不值,连忙低头认作:“老头,咳,不是,老师,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外面罚站去。”
“罚站管用吗,管用吗,你天天在外面站着你反省吗?去,把你们班主任给我叫过来!!!”
梁慎又说了两句好话,不管用,干脆就让贞子来解决。
贞子也懒得跟他生气,罚梁慎和汪舒航两个人去打扫学校的艺术中心,汪舒航扫音乐教室,梁慎打扫画室。
这平时几乎没人来,除非有什么公开课,校艺术周才会有人到这儿,基本两个人半月就要来打扫一次,梁慎心想,这种一年才能用上一次的活动室到现在都没有落灰,绝对是他跟汪舒航的功劳,真是牺牲自己造福大众。
梁慎抱着一大堆扫除工具走到门口,看见有人坐在窗边画画。
那人逆着光,被画架遮住半张脸,衬衫袖口挽起来露出一小截细窄的手腕,他手指白皙修长,拇指和食指捏着根铅笔,食指和中指夹着半截还在燃烧的烟。
梁慎走近一看,是江司明在那画画。
只要不是在课堂上,好像任何地方都能看见江司明,他也有些见怪不怪了,正要过去打招呼,抱着零零散散的东西掉了一地,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整个人趴在了江司明脚边。
江司明低头看他,又吸了口烟,才灭掉,梁慎这才发现他脚边都是烟头。
他把烟扔在地上,铅笔放好,笑着蹲在梁慎面前:“我不都说了没跟你生气嘛,也不用一见到我就磕头吧。”
“讲什么屁话!没看见我绊了一跤吗?”梁慎站起来把拖把水桶踢到一旁,拍了拍身上的灰皱眉看他:“你看什么看,我缺钙不行啊!”
“行行行,你缺钙,正好你来了,给我当会儿模特吧。”江司明又坐回椅子上拿起笔要画,让梁慎站在一旁。
梁慎跟拖把有仇,又踢了一脚,没好气的说:“哪有闲工夫陪你玩,我是来打扫画室的。”
江司明换了张画纸:“今天早上不是刚刚念完检讨,怎么下午又犯错挨罚,你还真不老实啊,说说,又犯什么错了,又逃课?”
其实逃学犯错写检讨在梁慎这都是常见的事,他早就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成了家常便饭,可被江司明那种语气一说,心底莫名其妙的有些不自在,梁慎瞥了他一眼,嘀咕:“我又不是天天逃课,就开小差被老师抓了。”
江司明:“这么点小事就罚你打扫画室?你们班主任很不喜欢你啊。”
梁慎扯了扯嘴角憋笑:“也不是,折飞机扔我们历史老头脑袋上了,他还是个秃瓢。”
江司明听的一愣,随后大概是脑补出那画面来,大笑几声问他:“是不是那个教高二历史的地中海啊,讲课巨无聊,总能给自己讲睡着那个?”
梁慎:“对对对,就是他,也忒无聊了,看着他就想睡觉,我这不活跃班级气氛吗,没想到失手了。”
江司明听的哈哈大笑,说梁慎也太有趣了。江司明还在柜子里翻出以前的画册给梁慎看,上面有他们高二时候给历史老头设计的发型,愚人节的时候他还跟几个朋友买了顶假发送给历史老头,但是他不领情告诉校长了,然后他们被罚扫了一周的厕所。
梁慎笑的肚子疼,坐在地上想打滚。
两个人笑够了,江司明说:“我给你画一张,你坐在那别动。”
梁慎:“要画什么,需要我摆什么姿势吗?”
江司明用铅笔戳了戳下巴,含笑说:“《泰坦尼克号》看过没有,Jack给Rose画的那种,我也给你画一张。”
梁慎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里一颤,耳根迅速升温,他抬脚踹了江司明小腿一下,说:“江司明,你是不是变态啊!”
“哈?哈哈哈好,我开玩笑,那你做个生气的表情给我看,对,嘴巴再鼓起来点,就这么呆着别动啊。”
江司明又点了根烟夹在指缝,时不时的看一眼梁慎,在纸上认认真真画了起来。
画室里很空荡,除了墙角的柜子和石膏,还有江司明周围零零散散的一些画画工具就没什么了,他神情慵懒,时不时吸几口烟,望着梁慎看,最后画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蝉鸣和淡淡风声,以及江司明铅笔落在画纸上摩擦出的沙沙声响。
梁慎很难能这么耐着性子一坐就是十几二十分钟,后来他实在坐不住了,嘴巴发酸,捏了捏嘴角抱怨道:“你会不会画画啊,画好了没有,我要累死了。”
江司明:“马上就好了。”
又坐了两分钟,梁慎熬不住了,拍拍屁股站起来满怀期待的去江司明身边看,看看他能给自己画的多么帅。
不看不要紧,他这一看差点被气的一口气上不来直接见阎王爷去了。
他一动不动傻了吧唧在那坐了半个小时,江司明在纸上就画了个球!
梁慎凑近了仔细一看,他大爷的,江司明就画了一只河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