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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无数身影在眼前虚晃,不同的情绪在他们脸上表现得鲜活无比,每个影子不过一晃而过,可只需要这些影子一出现,齐荟便能想起关于它的所有事情,甚至,可以用“生平”两个字来描述这些情节。
      身影来去极快,却数量不少,每个都带着各自一生的故事,突然爆炸的信息或者说记忆,让睡梦中的齐荟受到冲击,她下意识抬起手压住额头两侧,即便是睡着,也还是轻“啊”了出来。
      “怎么了?”枕边立刻有人出言询问,语气关切。
      齐荟正和梦中的画面纠缠,自然对外界毫无反应,她紧闭着眼无意识地皱眉,又轻“哼”了几声,神情透出痛苦。
      周越焦急起来,半支起身双手握住她手臂,在她耳边连连急问:“小荟!你怎么了!”
      重复了十几次,周越差点便要抱她去医院,齐荟才略略睁开眼,眼神迷朦,视线似乎没有焦点,对着周越看了很久,犹豫着出声:“周-越-?”
      语气、眼神的怀疑和不确定让周越心口小小闷了一闷,若非看齐荟状态真的不对,他必定像往常那样怼一句过去:“你觉得还会是谁?”
      “我在,你怎么了?”
      周越边说边顺手摸了下她的额头,没烧。
      “做噩梦了?”他试探着问。
      “噩梦?”齐荟无意识中似乎抓到什么,重复着周越的话,可片刻后她又立刻否认。
      “不,不是。”她低语。
      梦里那些人和经历太真实,现在醒来都记得一清二楚,她说不上为什么,可就是能确定一点,所有的那些都是她的过往。
      她轻轻推开周越坐了起来,柔软的蚕丝被从她白皙的肩膀滑落,她没在意,只双手抱膝把脑袋搁到膝盖上。
      贴着“囍”字的帘后透出丝丝缕缕阳光,照在她温润的肌肤和玲珑的曲线上,仿佛一副上好的油画。
      身后的周越愣了愣,立刻将自己这边的被子扯了起来裹上她后背。
      不经意的触碰,指尖传来细腻柔软,让他心头一漾,血气方刚又想起昨晚才尝到的美味,顿时让他一时有些难以自制,干脆张开双臂,将眼前状态有些迷离的人拥在了怀里。
      “小荟,你——是不是对我昨晚的表现不满意。”
      他声音里带了点哑,语气更藏着些不确定,虽是半开玩笑找些话来打破眼前的气氛,好让齐荟正眼看下他,但也怕齐荟真的来句“是的”。
      齐荟却完全没在意他说了什么,依旧呆呆出神,隔了许久,才似乎想起背后还有个人的样子,微微抬起头,侧了半边脸说:
      “啊……周越,我没事,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周越的身体僵了僵,挤出一个微笑,松开了手,起身下床。
      他在浴室随意冲洗了一下,腰下围着条浴巾便又走了出来,宽肩窄腰、健美的腹肌,都没能引起他新婚妻子的关注,默默站了片刻,他转身走出卧室。
      “我去做早饭。”
      房门轻“哒”一声关上,齐荟一个人蜷缩着坐着,四周的安静并不能给她内心带来宁静,她继续慢慢整理自己看到的,或者说回忆起来的。
      记忆中所有的“自己”都在最后和她重复一句话——“不要结婚”,当然,时代年份不同,用词有时候也可能会是“莫要成亲”、“不能嫁人”等等。
      记忆里无数次人生也证明,她一旦结婚,本来的记忆就都会回来找她。
      可纵观她所有这些记忆里的人生,她小时候是绝对记不起这句话的,而且无论她是什么身份地位,最终都会结婚,嫁给一个别人眼中求不到的“金龟婿”。
      然后——“结婚”就像是个密码或咒语,一触发,就各种记忆爆发,她便再不是以前的那个她了,无例外的,堆积了这么多记忆的她开始怀疑人生,想她为什么会这样奇怪。
      之后,大部分时候,本来的“金龟婿”在她眼里慢慢变得普通,变得幼稚,甚至变得俗不可耐,她难以忍受和这样的人过一生。
      也有那么几次,“金龟婿”依旧金光灿灿,可她却不敢再投入感情,因为她总归要“死”,死了又会失忆再“生”,在无知无觉下继续和另外的人谈着恋爱说着未来,等结婚后,以前的记忆回笼,回头看看之前那些海誓山盟、情深意重,就都是些笑话。
      何况心理年龄的叠加,收回记忆的她自觉已“老”得不能再“老”,要故作姿态装正常人,刻意之下,活得更累。
      “……总之,不该结婚。”
      以前她坚持独身原则,果然并非毫无理由,估计是累世间自己给自己的暗示,暗示得多了,即便失忆的时候也隐约有了感应。
      是啊,不结婚,就不会有过往回忆,就能正常地过完这一辈子。
      正推门的周越顿时停在了门口,手中托的餐盘险险歪了下,发出清脆的瓷器撞击声。
      齐荟意识到自己刚刚把“不该结婚”的话说出了口,周越一定听到了。
      “你不要误会…”
      脱口而出的安慰,明显毫无力度和诚意,齐荟咽下了后面的话,她根本无从解释。
      避开周越投来的目光,她干脆裹着被子站起身,进了浴室。
      洗漱好穿戴整齐再出来时,周越也已经穿好了衬衣和长裤,坐在床尾的长凳上,早餐放在了一边。
      “小荟,对不起。”一见到齐荟,不等她开口,周越已急急道歉。
      “我—我昨晚一直缠着你,不是有意的,”他解释着,耳后和脖颈泛起一片红色,“实在是一时没忍住…如果你不乐意,我以后不会再这样!”
      原来他以为是昨晚不停索求,她才后悔结婚的。
      齐荟淡淡笑了下,看着这个曾经让她爱心满满,想要相守一生的年轻男人,心头涩意涌了上来。
      她到底是谁?她怎么了?!为什么好好的突然要承受这些?!
      “我不是为了这个生气,是我自己出了点问题。”
      她深吸口气,尽量放柔了声音,可止不住眼眶发烫,喉咙也涩了起来。
      她忙转过身,从衣柜取了件薄外套,往外走。
      “我出去走走,你先吃饭吧。”
      手顿时被拉住。
      “什么问题?!你出了什么问题!”
      周越克制的声音已有些压不住,不顾齐荟的推脱,手上用力,硬要把她拉进怀里拥住,凑近了细看。
      可他的手才搭上齐荟的腰,齐荟双臂轻轻摆过一个微妙的弧度,便甩开了他挣脱出去。
      两人顿时都停住了动作,不说周越眼中满是受伤和不可置信,齐荟也不可置信地抬起她的手看了看,她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了,下意识想要脱困,手就那么动了,还很流畅,很娴熟。
      周越却根本没心思想齐荟为什么能轻松脱开他,紧抿了嘴唇才要再接近,齐荟已后退了两步说道:
      “别过来!我真的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不要逼我。”
      “……逼你……”周越眼角泛红,嘴里生硬地挤出两个字后,不再靠近。
      “我,不-逼-你。”
      “谢谢。”
      齐荟毫不犹豫走出两人的新房。

      屋外初秋明媚的阳光照在街道两侧,地面映着梧桐树叶的影子,人来车往,到处都是熟悉的气息。
      齐荟沿着路随意走着,忽然一阵恍惚,这种熟悉到底是现在自己的还是以前记忆里的?
      她抬眼看去,远处的人和物都似乎带上了重影。
      尤其街角那栋精致的洋房,让她不自觉想靠近,仿佛自己应该住那里一样,她疑惑地往街角走了几步,心里突然冒起一串数字——528607093344——大门的密码,是“我爱”加她的农历生日和“生生世世”。
      ……
      不,她又立刻摇头,这三十年自己并没有在那里住过,而且她的生日是八八年的,也不是这个日子,这段数字一定是记忆中哪个情节里的。
      齐荟突然有些惶恐,她觉得这样下去自己要疯了,现实和那么多过往,若都在平时突然涌进她脑子里,她怎样才能区分开保持清醒?!
      她垂下眼睑不敢再看那里。
      “滴滴-”
      周围喇叭响起,齐荟回过神,才发现她正站在马路横道线中央,只是早过了人行绿灯时间,两边的车都起步了一半,有等不及她的,干脆滴起了喇叭试图绕开她。
      齐荟顿时有些无措,刚想要快步穿过马路,却被人一把抓住,拉回了街沿人行道。
      “你到底在干什么?”周越又急又气,“这就是你想要的一个人待着?!跟我回家!”
      齐荟笑,她怎么忘了周越是个绝不会因为自己一两句话就打退堂鼓的人呢,若非他的这股劲,她又怎么会和比自己小五岁的他结婚?
      只不过一晚过后,今非昔比。
      她没有再推开周越揽着她的手,甚至顺着他的力,把人靠到了他身上。
      这突然而来的依靠,让周越一阵欢喜,心头的火下了不少,可齐荟接着的话却让他的心像被淋了一盆凉水,寒意四渗,甚至让他有些心惊胆颤。
      “回家,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家,回哪个家?”
      周越整个人僵在那里,视线急急锁住齐荟的眼睛,想要从那里看到她偷偷隐藏的笑意,那样就能确认她正像以往一样在和他开玩笑。
      可这次,他失望了,再仔细也找不出齐荟眼神里的半分玩笑或不认真。
      “周越,我是谁?”齐荟看着他又问,“我想不清自己是谁了,怎么回家?”
      周越眼中闪过焦虑和不安,脸上的怒意变成了凝重,再开口,他的声音里已没有了火气:
      “小荟,我错了,肯定是之前我让你累了。我们回家,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你精神好了就不会这样了。”
      他语气柔和到了极点,手抚过齐荟的脸庞,眼中的神情让周围的路人都被感染了。
      立刻有人劝道:“回家吧回家吧,我看小伙子很不错,小夫妻有什么不高兴,回家好好说啦。”
      “是啊是啊,小夫妻那么般配,别为了小事不开心啊。”
      “夫妻吵架都是床头吵床尾和……”
      “…………”
      两人顺着声音抬眼,一时无语,之前都太心无旁骛,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围观了。
      周越忙护着齐荟走出人群,脸上还不忘堆笑点头向这些群众致谢。
      正逢人行绿灯亮起,他便拥着她走过马路。
      之前齐荟出门他就一直跟着,并没开车,现在也好在马路这边喊出租车回家。
      站上街角,洋房近在咫尺,齐荟眼里的重影越来越重。
      “周越,有些事我说不清,也没法说清,要不我们打个赌,如果你对了,我跟你回家,如果我对了,我们离婚吧。”
      “不可能!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周越一下子黑了脸,揽着齐荟的手臂倏地绷紧,牢牢扣在了她的腰间。
      “我对你的感情你不会不知道,光是追你,花了五年时间。你不能就这么草率地用一个打赌来决定你我之间的关系!这、这不公平,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怒意上冲,他额间的青筋冒了出来,可又实在无法对眼前人恶言相向,话到最后不知不觉中竟带了些他自己都没觉得的哀求。
      “我,我一定做错了什么或哪里做的不够,可不管怎样,我爱你,只要你肯告诉我,我就都改好不好?!”
      “不是你的错,你怎么改?就好像你比我年轻一样!”
      齐荟打断了他,看他痛苦,她胸口也隐隐发闷。大家都没做错什么,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样年轻的一个男人,有活力有朝气,更有才华和骄傲,他人生的路会很精彩。
      不考虑她以后感情会不会变化,她都不忍心让他这样低头陪着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老怪物”过一辈子。
      “小荟!我早说了物理年龄不是问题,你看我,我一直动脑老得快,三十年后,你肯定还是青春娇美,而我却是个糟老头子,到时候你别嫌弃我就好了。”
      “是吗?可你知道吗?如果我说面前这幢楼大门的密码我知道,我其实是住那里的?你信吗?你还要带我回你说的家?”
      “齐荟,你不要这样,你不用吓我,你知道的,即便你真的病了,我也不会离开。我们结婚时候发过誓的,生老病死不离不弃,都要在一起的。”
      “誓言…”
      齐荟的太阳穴隐隐作痛,脑子里全是不知是哪个自己的叫嚣:誓言这种东西最不可靠,时过境迁便没有了,在意又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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