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花正开》云舒兰

3、（2）君側，厭厭行無語（上）

　　（2）君側，厭厭行無語（上）
　　钟皓言刚刚从浙江转学回来，立刻又和乔雁柏打成一片。日子仿佛又回到从前，他和乔雁柏打打闹闹，兄弟情深。逃课、打电玩、上街游荡，所有曾经的活动一样不缺。不同的是，她再也不是那个总是跟在他们后面的小尾巴。偶尔，钟皓言会感慨，少了她这个跟屁虫他不习惯。她也并不像小时候那样爱跟他吵嘴，淡淡处着，不远不近。不知怎的，钟皓言对她好了很多，竟然学会给她买礼物了。有时候，还会请她吃必胜客，虽然她拒绝的时候占大多数。
　　时光寂寂，初二的日子过得太过清闲。每当漫不经心闲荡在校园里，苏亦晓总是不忍心看那些急匆匆与她擦肩而过，脚下生风的高三的前辈。他们在追赶时光，她却想尽了办法来扼杀时间，想想真是罪恶。
　　“小心！”苏亦晓握着网球拍朝李真喊道。这丫头忽然像个木头人似的愣在半场，对飞旋而至的网球完全没有反应。
　　听到她的声音，李真才如梦初醒，急急避开。网球擦过她的肩膀打到铁丝网上。
　　苏亦晓正要说话，却看李真神经兮兮地拼命往她背后指。她狐疑地转过身，却见钟皓言双手插在裤袋里，斜着肩膀从操场走过。原先热闹的草场忽然有片刻的宁静，所有他经过的地方，女生们的活动就像被定格了一般，一双双眼睛如饿虎扑食般牢牢钉在他身上。
　　这个时候高三的学生不是正在为两个月后的高考积极备战么？
　　仿佛感觉到她在看他，钟皓言停下来，转过头来看她。
　　苏亦晓淡淡看他一眼，别过头去。
　　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钟皓言看了她一会儿，如星子般银亮的眸子微微眯了眯，便是一笑，满不在乎地朝教学楼走去。
　　“哎，高三那个转学生哎！他好帅啊！而且听说他是市长的儿子呢！”李真痴痴地看着他走远了，一蹦三跳地跑过来，花痴得不行。
　　苏亦晓哧一声，在她脑门拍一下，说：“打网球啦！”
　　从教室里的窗户看出去，正好可以看见乔雁柏在的高三（8）班。隔着一院子的雪松，她还是可以很准确地找到他的位子，不管是站着，坐着还是走动着。每天每天，她都可以看到他在前排的女生抽屉里放上一个红苹果。他替她擦桌子，他替她抄笔记，他替她倒水喝，他教她题目，他和她说笑……
　　岑暮云。他喜欢她，有五年了吧？
　　她还记得岑暮云来家里的那一次。她来之前，他兴奋地睡不着觉；她走之后，他依然神经质地唱歌唱到半夜三更。那个时候她只有八岁，刚刚来到那个家一年，对他还不熟悉。她只知道，这个哥哥说话很慢很温柔，笑起来从来都是轻轻的，没见过他生气，也没见过他大喜大悲。她就知道，这个有着酒窝，笑起来很甜的姐姐，是真正能左右他情绪的人。
　　七岁以前，她的哥哥苏亦童是真正能左右她情绪的人。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牵动她心情的名字，变成了乔雁柏。
　　可是，他只是她的哥哥。
　　正想着，脚下却是一滑。她正要尖叫，却有一只手及时托住了她。
　　低下头，钟皓言酷酷的笑脸在阳光下异常帅气。
　　“擦窗子这种活交给男生做就好，你擦擦黑板就可以了嘛。”
　　苏亦晓微微一笑，说：“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能偷懒就偷懒么？你找我有事？”
　　钟皓言摇摇头：“别自作多情了，云超楼的厕所坏了，借你们求真楼的用用。谁知道层层爆满，要不我才不会爬五楼这么高来寻找解脱呢。”
　　“很好，还不快去。”
　　“你先下来，我好放手。”
　　“不用下去，我扶好墙壁了。”
　　“你知不知道你脚下踩的凳子不稳？快下来！”钟皓言有些不耐烦。
　　苏亦晓瞪着他，冷冷说：“马上就要检查卫生了，别浪费时间，放手！”
　　“你给我下来！”钟皓言朝她凶道，却不打算拽她下来，怕反而会伤到她。这丫头还真是啰嗦。从小就是这样，他说什么，她就一定会朝相反的方向做。
　　“你给我放手！”苏亦晓不甘示弱。
　　钟皓言恼了，动作很大地甩开她的手，扭头就走，却听的背后一声闷响，不由得暗骂道：“该死！”回过身，果然看见苏亦晓姿势不雅地跌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脚踝，表情有些扭曲。
　　他冲过去拉她起身，一边责怪道：“叫你下来，现在好了吧？”
　　“还不是你，动作那么大，谋杀啊？”苏亦晓没好气地回他。
　　“伤到哪没有？跟我去医务室。”说着，钟皓言拉着她就要走。
　　苏亦晓低呼一声，一只脚拖在地上动不了：“疼……”
　　二话不说，钟皓言一把将她抱起来。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你不是走不了——我说你平常吃饭么？根本就没有重量！”
　　“大家都在看，待会儿老师要来了！”
　　“让他们见鬼去吧！先去医务室。”
　　“我不要去医务室，放我下来！我不要去那！”苏亦晓拼命挣扎，不停地推搡他的肩膀，挥手间，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印。
　　钟皓言□□一声，真是生气了，气冲冲把她放下来，怒道：“随便你！真是头倔驴！跟你那傻不啦叽的哥哥一样倔！”他忽然顿住了，脑子里浮现出病床上少年苍白的脸。那个时候医务室的病床还很破旧。医务室……
　　苏亦晓眼中已经聚满了泪水，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讨厌。”
　　钟皓言看了她几眼，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一转身冲下楼去，头也不回。
　　他真的很讨厌，为什么还要再提苏亦童？那是她的禁忌啊！
　　苏亦晓以为自己就是扭了一下脚，过两天就好了，没想到过了一个星期，脚踝处肿得像馒头，疼痛与日俱增。
　　乔雁柏很是心疼，每天晚上拿了冰袋帮她敷脚，又帮她请了假，让她在床上躺着什么也不要做。
　　“乔大哥，我又不是手不能动，不用喂饭。”苏亦晓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开乔雁柏送到唇边的汤匙，轻声说。
　　乔雁柏正要说话，却听妈妈在客厅里叫道：“雁柏，皓言来了！”
　　苏亦晓脸色一变，急匆匆说道：“说我睡着了。”说完躺下去装睡。
　　她刚躺下，钟皓言就闪了进来。
　　“雁柏。”
　　乔雁柏微微一笑，说：“来了？”
　　“亦晓……她不要紧吧？”钟皓言朝床上瞄一眼，问道。
　　“挺好的，这不，睡得正香呢。”
　　“那我就先走了。”
　　“别急着走啊，走，到我房间去，有新游戏软件给你看。”说着，乔雁柏起身先离开。
　　苏亦晓闭着眼睛，感觉到钟皓言还没有走。果然，一阵窸窣的声音从床头柜传过来，接着是他的脚步声，被房门关在外面。
　　苏亦晓睁开眼睛朝床头柜看过去，却见那里放着一个铁面超人的玩偶。
　　以前，哥哥也有过一个，被她赌气摔坏了。如果她早知道那是她最后一次和哥哥说话，她绝对不会和他吵架，绝对不会把他最心爱的玩具弄坏。她想买一个赔给哥哥，但是铁面超人全球限量发售，市面上早已经没有了。偶然一次机会，她得知钟皓言有一个，就央求他卖给她，但是他怎么也不肯。现在他把它送过来，倒真的很有道歉的诚意。
　　苏亦晓抓起铁面超人把玩了一会儿，眉眼间浮起淡淡的笑意来。
　　钟皓言站在门外，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也是一笑，轻轻把门关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