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那年今日 ...
-
“夏目君,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怪吗?”
“!!”夏目因为这个问题蓦地停住了脚步,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滞了。夏目回头,蓝眼睛的少女满脸认真地看着他。
似乎是察觉到了气氛的改变,栗原又轻松地笑了笑:“哈~抱歉我乱说的,夏目君不用放在心上。”
说完摆了摆手,准备离开。
“应该有的吧。”
“嗯?”栗原停下:“夏目君刚刚说什么?”
“虽然我们看不见,但是他们也许是存在的,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是吗……太好了。”栗原发出了这样的喟叹。磅礴的雨声模糊了她的声音,传到少年的耳朵里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是因为他的回答,少女突然绽放的笑容却清楚地映入他的眼帘。
不再是她之前那恰到好处的疏离,就像是在漆黑的井底,你突然抬起头,却看见了满天的繁星。
像是在刻苦钻研的学者终于发现了爬满常春藤的远古遗迹。
又像是在广阔的冰原上方,蓦然划过天空的白色巨鸟,随着它的一声啼鸣,整座冰原突然苏醒。夏目听见了自胸腔中传来的隐隐轰鸣。
第二天,栗原森阳又变回了之前那礼貌而又疏离的样子,好像那天雨中的事从未发生一般。
她一如往常,上课,做学业,放学独自回家,偶尔会因为身体不舒服而请假。夏目莫名感觉到了一种不知所起的失落。
再一次和栗原森阳说话是在美术课上。美术课堂上要求两人组队互相画对方的样子,栗原抱着画板走到夏目的面前,轻声细语地开口:“夏目君可以和我组队吗?”
“呜哇!夏目你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勾搭上栗原同学的?!!”看到被栗原搭话的夏目,西村一脸揶揄地看着夏目。
“作为同座,我找夏目君是很符合常理的,西村君。”栗原解释。
突然被喊出名字的西村一脸惊异地开口:“什么啊……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嗯,大家的名字我都有好好地记住。”
“那么,可以吗夏目君?”
“嗯、当然。”
面对面坐着栗原支起画板架,她拿着笔动作浮夸地比划着夏目,一边画画一边说:“果然,夏目君非常好看。”
“啊……”太过直白地话打地夏目措手不及,慌乱中碰掉了自己的画板。画纸散落到地上,夏目赶紧弯腰去捡,却被栗原森阳抢先一步。
画纸上是画到一半的她,栗原凝视着画,半晌才递给了夏目。被栗原的目光盯地十分窘迫的夏目开口想说些什么岔开话题,栗原却先开口了:
“第一次见到夏目君时,我就发现了,我们很像。但是又有很多不同,与之相比,夏目君好像更加地温柔亲切呀。”
“……栗原同学之前说的妖怪是怎么回事呢?”
看见西村离开,夏目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这个让他有些在意的事情。
栗原好像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语气愉快道:“我啊,小时候曾经感知过哦。”
“妖怪。”
“其实我是在这个地方出生的,度过了小学时光呢。不过那时候我的身体就不太好,学校总是缺席。
总是一个人呆在床上,这样的我理所当然也没有交到什么朋友。小孩子是很容易寂寞了...这点大概妖怪也是一样吧,所以他才会向我搭话。”
“栗原同学听见了妖怪的声音吗?”
“嗯,是很让人安心的声音,他对我说,‘你再唱一首吧,为了今晚的月亮’。”
说到此处栗原神色温柔起来,阳光洒在她的脸颊上。
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遗憾:“但也只有那一次,后来我再也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了,不过我并不认为这是幻觉...或许只是我的猜测,在月色很好的夜晚,无人回应的沼泽,我并不是一个人。”
像栗原这样的人也曾经有过,小时候看得见那边的世界,却在成长的途中逐渐失去了这样的能力。
对于大多数人类而言,或许会把它当成幼时做的一个梦,可妖怪们不会,他们知道什么是现实,会在漫长又短暂的岁月里苦苦等候一个人。
在归还友人帐的旅途中,夏目比谁都深刻地知道这一点。
“你说的那个妖怪有什么特征吗?”
栗原食指抵着下巴,想了想:“他好像很喜欢看月亮。”
“你这也太模糊啦...”夏目有些困扰地说,光是喜欢看月亮这样广泛的条件就让他实在有些乏力。
栗原倒是看出了夏目脸上的困扰,她轻笑一声,歪头看着夏目:“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夏目君倒也不用在意。而且...如果...”
她后半段话说得很低,夏目并没有听清。
但栗原森阳无意再讨论这个话题,夏目也不在多问。他心里还是有些在意,于是暗自决定通过其他渠道帮栗原打听下那位‘喜欢月亮的妖怪’。
八原这个地方,好像从来与工业,科技这些词汇扯不上关系,这里永远是安静的,缓缓的,连时间也走得慢了些。
她喜欢这里,每年的夏天,栗原都会来八原表哥家暂住。说起自己的表哥,栗原觉得他是个很有魅力的人。表哥大了她7岁,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和她说话轻声细语。
小学时栗原对表哥家的印象就是长长的,好似望不到尽头的走廊,一扇扇相似的纸质槅门。
家里的佣人们总是神情严肃,仿佛每个人都守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她是不喜欢表哥家的,但是对于表哥本人栗原却十分亲近崇拜。
每年暑假的到访,与其说的为了养病,倒不如说是栗原想表哥了。
五岁,表哥拉着她的手,踩过雨后的石板路,溅起不大不小的水花;
七岁的夏天,他们并排坐在槐树下,表哥一字一句得教她唱民谣,旋律顺着风断断续续飘进八原的山里;
八岁,上高一的表哥笑眯眯地问她要不要学弓道;
十二岁的暑假,她病发昏倒在了仓库,神志恍惚的她感觉自己被人从地板上抱起。也许是表哥吧,因为她总觉得隐约听见了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不急不缓的语气。
“果然...小阳还是看不见比较好。”
时至今日,栗原已经分不清那是梦境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了,那场发病她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当她清醒后发现自己好多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
往后,表哥还是那个会温柔地对她笑,牵着手走过紫阳花开着小径的表哥,只是右眼不知为何被一道奇怪的类似符咒的布条遮住了,每当他一个人望着远处发呆时,她就感觉到一种不可察觉的寂寞。
她不喜欢这样……
那时候,十二岁的自己说了什么呢?
她不太记得了。
今天放学回家,她依然寄住在表哥的宅子里,拉开院子大门,穿过两侧是紫阳花的石板路,路的尽头黑色长发的青年身着和服,将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看起来和周围的雾气快融为一体。
他望着远方的天空发呆,又是那种让人看不懂的神情。隔着五六步的距离,栗原喊:
“静司——”
表哥扭头看过来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朝栗原挥手:
“哦,是小阳啊,欢迎回家。”
“我回来了。”
现在栗原森阳十五岁,的场静司二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