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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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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乐金钟撞满八十一声响,此乃九九八十一,九九之数为极致。至此,九羽金车停在了翎南宫前。
翼承十年申年子日,是翼朝皇帝正式揽权之日。同时也是陛下成亲之吉日。
从那金屋一样的九羽金车到翎南宫宫门口,从装扮严丽端正的小帝后到那万人之上的翼帝的面前,整好百步。
这是历代帝后结亲的规矩。
贺兰引——年方十七的小帝后,此时嫁袍正红,黄金衬之。嫁袍上纯手工绣了十九只鸾金雀,剩下大大小小的怒放的金花规则而又巧妙地占据了多余的正红色。早在婚前一个月就被剪短的黑发如今绾成髻,被插上了数支金钗步摇,正中间是将飞不飞的凤冠。毕竟是翼朝的帝后,在此之前她也是贺兰家的嫡长女,无论什么排场都只能更奢侈不能更简朴——她除了要盖上半透明的红纱,面前还要执一柄镶了无数金玉的孔雀面扇。
第八十一声金钟响后,余音不消,九羽金车缓缓停下。
金车里的美人神思在翼朝大陆上游了一圈,飘在疆外的沙场上久久不肯回来。
如果不是臆想中的冷剑相撞,“铮”的一声,她能在金车里眼观鼻鼻观口地神游一天。
她缓缓睁开眼,眼前事物一切都被染上艳红。
“帝后殿下,臣扶您下车。”冷魅而无情的声音轻轻响起,金车的车帘被拨开,一只莹白细嫩的手伸进来。
如果换在平常,贺兰引都是走高贵冷艳置之不理的路线,她可以一巴掌甩开那只手,然后把面扇一甩,把盖头一扬,让自己绝丽的美貌露在广众之上受人赞叹,再高傲地下了车,沾了这红毯后,君临天下似的走向最高处。
王霸之气侧露——惹眼招摇而又威武霸气。
她偏头向声源处,心思千转轮回地转了个圈,最后凭着灵力的指引准确无误地在让人瞎眼的红色的遮挡下盖上了那只手。
那侍女的手和声音一样凉,但帝后的手却仿佛泛着冷气。像是刚用冰雕出来的。
随后,她在侍女的指引下走向了最高点。
她可以站在天下最高的地方,只不过总要有一个人站在她的前面。
她再也不能在贺兰家的庇护下让王霸之气随着年龄的增长每天成倍数地增长,从此,她是翼朝的国母,她的一言一行要端庄稳重,半分轻慢不得——君临天下对她来说,梦也不能做。
一步,两步。
轻慢但稳重。
五十步,五十一步。
年轻的帝后已经习惯了半瞎。年过半百,此时是人生最为凶险的时刻。侍女一只手扶着帝后,另一只手化出了一柄长刀。
七十步,七十一步。
人生七十古来稀,走到如今实在是夫妻情缘不浅,至此以后,都是夫妻互相扶持走下去,随行侍女走到第六十九步,殉职在帝后手下,灰飞烟灭。
九十九步,百步。
一只手握住了她。百年修得共枕眠。
九九乃是极致,然“十”又是何?
已可作天人。
翼朝帝后的成亲仪式,盛大、庄重,保留了翼朝几千年下来的文化仪式积淀。
帝后缓缓拿下面扇,盖头被面前的人挑起。
年轻的皇帝与帝后实在是天作之合,他们转过身,接受万民的跪拜。
九九八十一声礼乐金钟再响。
接下来,便是帝后祭祖。
待帝后祭祖后,宴开。
历代宴开,无论是皇家人还是朝中肱骨,没一个敢告假的。
不过长江后浪推前浪,总有那么几个敢逾越祖制的。
护国大将军徐晏身在北疆,便是展翼南飞也得飞四五个时辰。
这还是身体健壮、体力充沛的前提。
但徐晏将军纵然是个不败战神,他本人也生的文弱温雅,腰比姑娘的腰细,皮肤比美人的脸嫩。更别提他常年在北疆饥餐黄沙渴饮热血,身上的疤一道压一道,而且近些年他嗜酒成性,有时候活脱一个文弱的醉鬼。
“阿晏身在北疆,今日是见不上他了。”年轻的皇帝微微一笑。
“徐晏将军一心为国远赴北疆,臣怎敢劳他大老远地飞回来?”
徐承——年轻的陛下饮了一口酒,这孩子从小就对谁也像个锯嘴葫芦,偏偏除了徐晏。如今长大了,他的妻子修得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好德行,半点真情都给实打实地藏了起来,醉鬼也闻不到一滴美酒的味儿。
然而结果总是那么的让人失望。
“启禀陛下、帝后——五殿下已荡平外患,如今安庆、西平尽尊翼朝!早在子夜,五殿下已带了战俘和一队轻骑——班师回朝啦!如今已经到了城门外!”
徐承和贺兰引对视一眼,谁也猜不出对方在重重华服下是个什么心肠。
陛下龙心大悦:“来人,请五王入我翎南宫!”
帝后的一双桃花眼半睁不睁,慵懒又冷艳。
不过片刻——
“臣徐晏,贺陛下、帝后新婚!愿帝后举案齐眉,共守翼朝风调雨顺!”
文弱的战神神态自若地道完祝贺词,醉鬼纵然面上不醉,可酒瘾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就连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贺兰引——眼中的惊喜与思念之情流星一样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仍是那拽得欠揍但实在有资本的高贵冷艳。